哥哥再救我一次 第122章 第二章

“封礼，一来为庆贺主神飞升，二来祭奠先神神陨……”

镜边站的容貌清秀，看来不过二十出头，举止并不鲁莽冒失，更为稳重些，对人也不至于温柔。在身边待了一日，法力高强，行事果断，引人信服，是人都要仰慕嫉妒的。如今替了祁生位置，是叫……

“苌嵘先在外等候。”言毕，他将册子放在一旁桌上推门离开。门外几人等候，未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自顾自讲，“苌嵘上仙，你待人亲和，他自然就不愿搭理，那个……”另一人偏头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祁生！祁生可敢直接拿藤条抽他去，先前……”

“是在花神境地的祁生仙子。”苌嵘不着宽袖，手臂由赤绳束着，几步跨过去，身边人非得跑上几步追上。那几人随意应和了，又听他问：“可都布置好了？不止其他三境地的上仙来访，天尊必然莅临。”他突然止步，双眼环顾一圈，“为何只有你们，其他人呢？”

“……修炼。”一个人也张望一番，却没瞧见人。苌嵘不多说，大步去寻，只留他们无所事事。武神境地一眼自是望不到边，殿旁一则清池，置几块巨石在外掩盖。其余为众小神住处，修炼之地各个由云雾掩了，石道旁一连多少树聚成林，“一个管尽了事，一个尽不管事。”一人笑了。

随意靠石而坐，摘根草拿在手里把玩，“武神之位总归是落不到我们头上。略有些不服，苌嵘上神这样厉害，自是胜过踩亲人尸体上位的几百倍。不论上头武神犯了什么过错，或是受了什么嘉奖，与我们何干？”他们思来想去，最终摇摇头，只道：“那又如何？活着便是。”

那边苌嵘寻够了人，将这境地尽打理一番，或多或少装得喜庆些，不让天尊发怒足矣。一小仙跑来，喊道：“苌嵘上神，可还要唤承……”那小仙叫惯了承武神，一时没能改回，倒也不再说，听苌嵘说他去言语，点头便走了。

紫藤花肆意开放，远看是如此，近看就能感知怒意。仙子和蔼，轻纱裹身繁花点缀，香气并不相冲，纤纤素手伸出一指点了一下，顿时紫藤花簇中生出一个人来，仍皱眉，都不愿直面示人。仙子轻抚他发丝，抹了花瓣上的水，道：“祁生，此一番可玩够了？”

祁生不到片刻，急得脸通红，花也缩在一起。看了仙子几眼，实在恼得不行，丢了句片刻后再与母亲讲话，一扭头再幻化成本体，任风吹飘摇。仙子轻依他，看花瓣中沁出水，柔声道:“此去奉新塔，艰险万分，我求天尊保你平安片刻……若只求结一个花苞，不单一个武神钟暮时资质优异，那边新晋的上仙苌嵘，品格，才能，样貌，也都配得上。这境地的……”

话未说完，祁生化作人形，埋在仙子怀里，终于忍不住哭，低诉了声不要。

“那封礼，我还能去看看吗？”良久，祁生含泪抬首看向仙子，对方有些迟疑，细眉皱了一皱，叹着弹他额头，“花神都不得出境，何况你这偷跑出去被抓回来的。”“往日……不是允一个上神前去？”祁生捂头，泪痕也干了，向后靠在紫藤枝上，静静听她解答:“这次的武神名不副实，天尊对他，并不喜欢，也不愿许多人去恭贺。仙子们修炼劳累，无暇顾及。他自己也知晓这位置何处得来，少一人，心里也少忐忑一分。”

祁生暗自咬了咬牙，随后双手被仙子按住，发梢由仙子轻抚两下，“不准再偷偷出去。你可曾忘了他钟知林因何被罚？”话如此，祁生只得点头，灭了逃出去的念头。

想来来人不多，新晋武神不似历届，法力高强得以继承。定是不会欢庆。苌嵘立于大殿门外，见里面身影仍是不动，也是无法，并未推门进去，道:“明日封礼，还请好生歇息。”旋即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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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地入口站有数人迎接。面具半遮，胸前金石，白衣青丝束身，手托一银白小盒，正是天尊。他抿唇一笑，甚是慈悲，径直朝大殿去，身后上仙见状不敢跟去，步子都缓慢许多，假说是赏赏光景。

“吾当是花了眼，以为是两年前你兄长来迎。”他走去拍了拍钟知林的肩膀，兄长的衣裳看着合身，眼前霞光肆照，此也并非只许练武的粗犷之地，他道:“带吾走走。”钟知林颔首，站他身侧，看得他轻笑出声，“知林乖顺许多，兄长管教有方。”钟知林再一颔首，却由天尊在前领着。

天尊轻抚银盒，慢慢扫过眼前一草一木，清池底布一片彩石，他眯眼瞧了几眼，回首对钟知林说:“放些鱼儿进去，岂不更妙？”又仰首闭眼，似是回想，“还是吾与这儿更亲近，当初这可不是池子，那武神猪油蒙心，一众聚集喊着灭神，真是要反了天了。幸亏吾担心五境地安危，觉察不对立即赶了来，良苦用心他们不懂，硬要与吾打一场，劝不住，依了他们。吾未伤半毫，只造了个坑出来。修了千百年还不能补全，着实难办，还是你那兄长晋位了问吾，能否不补，添些水进去造个池子，弟弟顽皮好动……纵使柔情似水，也没能缠住你。”

他一手背在身后，几步又走了出去，池边巨石刻有不少人像，是谁所为一眼便知，天尊笑了几声，去见别处。来访的上仙大多放了礼品便告辞，苌嵘等招待也轻松。远远一望，天尊看向钟知林，问:“苌嵘，你看如何？祁生佯装上神，念他是朵小花儿，再没计较。”

“他很好。”钟知林丢下这三字，再没说什么，反是天尊一直望他，一步步又靠近，非逼他再评几句。他蹙眉偏头，下一瞬被捏回来，与天尊双眼对上，“苌嵘资质不错，吾甚是喜欢，若你兄长遇到了这样的人，吾可要忌惮了。”说罢，眼见钟知林眼中含泪，极力忍耐，抬手抹去，顺势隐了银盒，按住他欲化剑的手，一手盖他双眼，不多费力，人已然制住。

天尊面色不改，在他耳畔低语:“这双眼不是与你兄长最像了吗？也当好生保管。此为天界，何物该现，何物不该现，知林想明白。”

倏地手上一痛，再一看红印渗血。剑又阻了回去，嘴边挨了一拳，天尊掐着他脖子，手上伤口已愈合，终于眼中有怒意，沉声道:“你兄长倒是厉害，偷偷在塔里毁了肉身都不愿给我……那些魂啊魄的吾都劈碎了，再给你五世也集不来。”随后轻轻一捏，钟知林戴的白珠亦碎，霎时没了踪影，“那匕首呢？”

天尊寻了良久，逼他道出位置，钟知林咬着牙化剑刺他，不料掐得更狠。天尊双眼一眯，笑道:“原是在你体内，吾这下可真分不清令兄与你了。”言毕伸手探去，却摸到一片炽热，指尖烧得红紫，不禁皱眉，只得放手，“自他进了塔，便知晓你从前种种，还能粉骨碎身保下你，真是令吾开了眼界了，惜命吧。”他转身离去，便言武神出言不逊，想必痛失兄长，一时糊涂，何时认错，何时可自由出境。

礼品齐整摆在桌上，盒子亮晶晶闪着光，苌嵘见钟知林不看，便跟在他身后，怎奈对方躲闪，这举止更怪异，索性直言，“灵神留话。”钟知林这才停步，面上肿了一块，问:“是什么？先让天尊听了吗？”

苌嵘一顿，不知他这话何意，只道:“看了礼品便知。苌嵘告退。”推门走了。

送花送草，奇珍异宝，皆摆来观赏，无用之物。灵神令弦，赠灯笼一盏，附一纸字条:我本逃不过继承之命，那日令兄飞升，法力外溢，被我侥幸吸了些，才存活至今，日后有难，定来相助。

钟知林掂起灯笼，绚丽非常，转了一圈不见奇异之处，也不知做什么用的。一想神器使用都需法力，既然是灵神送来，应是不凡。注入法力，果然见他光彩更甚，隐隐映出两人身影，只看一眼，立即放回。

天尊不允出境，苌嵘道:“武神为何不去认错？也可免禁足之苦。”钟知林答:“我没有出言不逊。”抬首望天，云雾连连，忽然传来声响:“昨日不在天界，去人间降了场大雪，未能前来探望，武神可不要生气呀！”

钟知林一怔，望了许久天，随后平视一圈并未见人。苌嵘道:“是青神蔼尘。”这样说，钟知林便明白，是善化风云的，之前只草草见过一面，那天上的便是他了。即刻朝上道了一声:“多谢光顾，怎会生气。”只见彩霞贯天，一赤影从天飞来，飘飘然降到他面前，眼尾还带雪花，逐渐淡了。似被彩霞晕染，全身都是那模样，双眼蒙雾，声音却清脆，一双手覆到钟知林脸上，冰冻得他一颤，“这是怎么了？”

再松手，一手成水放他眼前，见脸上如初，也奇他法术有趣。钟知林眼睛亮了亮，让蔼尘拽进殿，“快倒水与我喝！”钟知林做了，蔼尘一口喝完，伸出手化风雪**，雷电冰霜，再吹了股小风卷起他发梢，“好玩吧！不喝水也能，学不学？”

钟知林惊愕。

看他这样，蔼尘笑他，“假的。只能我这种生前是好人，因此而死的才能学。”也不等他，继续说:“我猜你又惊奇，为何是生前？灵便是灵，活着是实的，死了就是灵了。”完毕歪头看他，倒令钟知林不大自在，后撤一步连连点头。

两人相视无言，足足有一刻，钟知林不禁问他:“你……还有要事？还有话要与我说？”

“若不与你说话，你做什么？”“修炼……”

听他这话，蔼尘衣裳一换，成了湛蓝，唇色也如此，愈显灵了，口中说你带我逛逛，拉他出去不忘念叨:“都当了五神之一，法力远超他们一大截，除了灵神怕什么继承？真要遇到天赋异禀的拼死修炼也抵挡不住，到那时等死就好。”见那云雾遮挡之处挥手驱散，三五一群说得正欢，见来人是谁皆慌忙站好，蔼尘牵着钟知林立即走了，不忘拍拍他，“若见这些人，不必气恼，也不必劳心管教，日后再飞上来些，自然明白。”

钟知林抿唇不语。蔼尘自顾自玩了片刻，在树上结了冰花，降下小雪，却并无寒意，“过两日我还要去人间一趟。纵使你未曾出言不逊，也佯装卖乖认错，出来与我一起吧。”

蔼尘飞离，钟知林独自望了许久雪景，雪花飘落手心，炸出人间的小朵烟花。翻出床下藏的指环，再拿起已相隔甚远，小巧精致攥在手里，不多时暗暗发热，他不禁松手放在地上，静静思索。上次拿到，分明不是这样。回想白珠，眼眸都冷寂，静待他灰飞烟灭。

下一瞬，便被扑个满怀，“父亲！”只见紊淅完完整整，一毫不差在他怀里。虽是并未全然接受这孩子是他的，但活生生在眼前，眉眼相似如此，泪顿时忍耐不住。指环牢牢戴在手上，紊淅亦牢牢抱住，摸着他小小身子，千言万语一字也说不出，极力让眼前清明，好看清紊淅。

“父亲……”紊淅用手抹去他眼泪，捧起他的脸，哭道:“父亲身死，临走前……特意，叮嘱，定要让父亲知晓……全部因果，即使残忍，也定要受住。待，父亲看完，我便也……消弭于世间了……”

钟知林摇头，心痛不已，眼看着紊淅散成星光点点，仍是向自己扑来。法力强劲却极为温和，这温和已成渴望，也只短短一瞬，带他去看他的一切因果，知晓他所得报应，蓦然想起，青鸟身影，飞来救他危难时，乘他去度安泰日。

青鸟淋雪淡羽……也如沐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