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热闹,一眼望去尽是人,怕月白丢了,钟知林便将他捧在手心一路盯着。
一个包子塞他嘴里,还未看清人,他已被拉去角落。临满双面上得意,不知他又做了什么,钟知林坐下抽出一只手拿包子,竟是个肉包!
他咬了一口拿在月白眼前晃晃,月白纹丝不动,只盯着他。他思索,吃了肉包就在地上挖,在土里挖出一个小坑,随后放月白进去,“你在里面找虫子吃吧。”临满双不知何时蹲他旁边,见月白跳出坑贴着钟知林,道:“他想你帮他找。”
月白近一只手大,想来是不擅长或是没学会捉虫。钟知林朝他笑了笑便掏出匕首,坑挖得更大,手上土沾了不少,虫只见两个,小得可怜。
月白看了直后退,他只吃水,如今找了虫又不吃,着实令人担心,钟知林皱着眉摸摸月白的头,“我鲁莽了,只问他是否有主,可万一他是与亲人走散了碰巧遇到我……”
临满双一伸手抓来月白,全身又看了一遍,“那去望天阁等一等?”言毕,钟知林点头随他去,不忘拿虫再试探,月白似摇头又似躲避,站他手上蹦跶。
符巧刚要拿钱袋,守门人摆摆手反而递钱给他们,笑道:“外来人第二次就不用给了。”
“你怎知我们第二次来?”符巧问。守门人笑意更深,“外来人都乐意给钱,况且……”他一扭头指着钟知林,“上边栏杆可不结实,这小子趴着半个身子都要下去了,没摔算他运气好了!”
钟知林把门推开一条缝,突然被点着,他回头讪笑,闪身进去,这次脚步轻了许多,直去顶端。临满双片刻后就跟上,却不见符巧身形,钟知林看那阶上也无人,问:“怎么不见符巧?”
临满双摊手,“他听了守门人的话就走了,不知他这是怎么了。”月白急得叫唤,想必是念他亲人,钟知林把他放在栏杆上,拍拍他屁股,“你快看看亲人在哪。”月白叫不停,飞站他肩上,钟知林也无法,毕竟是只小鸟,不懂太多。
他捧起月白,“你是随你亲人来这?”月白摇头,钟知林看后仔细分辨许久,对一旁临满双道:“他确实懂人语。”临满双再见,不敢信也必须信了。
看这月白小小一只,长得乖巧,会踏实站他肩上……他着实想要。弃了其他直接问:“跟着我如何?”
月白重重点头。
钟知林抱住他喜得跳了几下,临满双震惊神情藏不住,不禁看了看天,如今万里晴空,微风拂面不觉寒。
想起这栏杆不结实,钟知林不信似的抓着摇晃,木栏不动,他笑着去抓临着的,正要对临满双说那守门人的话有假,忽然身子一斜,他站不稳脚下一滑,低头正巧与守门人对视上。
下方守门人指着他,口一张一合,许是笑他,许是怪他。他冲人笑笑,临满双把他拽了回来伸手朝他背劈去,“说了不结实还去碰!”
钟知林揉着背不敢反驳,扭头看见木栏底下缺了一块,低头被命令下去。阁内有口,不少人瞧见了他,略带惊奇。一出阁,钟知林捂住脸,不知要被守门人怎样说,却听符巧声音:“你明知不牢,却还不修?”
“怪不得没人去。”临满双小声说了句,拉着钟知林小跑回客栈。月白在他们头上飞,双翅一张带一阵风去,符巧不久进来,从怀里拿一袋鸟食放在钟知林面前,原来是去买鸟食。
钟知林谢过他,倒了些在桌上,月白立即蹦去吃,临满双却拦着不让,戏谑道:“好金贵的小鸟呀!”
符巧啧了一声,他手背到后面,站得也乖巧。三人围在桌旁一齐看月白一口一口将鸟食吃进肚,并不怕生,尾巴一翘一翘惹得临满双总是动手摆弄,实在讨人烦,钟知林忍不住把他挡在身后。
这些吃罢,钟知林还欲再倒,月白已经飞了出去,他一人去追,被带出城。他看着城门有些犹豫,月白站枝头冲他叫几声,似等得不耐烦了,他想恰好闲着,小跑跟着。路稍平,捡来树枝在空中随意划几下,路稍陡时,已然走了不远到山上。
钟知林道:“月白,你要去哪啊?”
对方不叫,树枝让他戳地戳得断了一截,便双手拿着挥舞,忽然月白停下,开始啄地下泥土,钟知林无言看了一阵,无奈道:“你想吃这里的虫子。”言毕还是用树枝凿洞。
挖了许久不见半只虫子,钟知林心道这虫子定与别处的不同,捉来更难,想必味道鲜美些,若是模样好看尝尝也好。
挖到深处,树枝烂了索性扔掉,钟知林再看时面上突现金光,他蹲着怔了许久,看了眼天上无神仙,敲了下面金块非幻想。
金块拿着重,使了全力也掰不动,钟知林捧着呆愣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月白在他耳边低鸣才回神,他惊然叫了一声,张大双眼看着月白,满心惊喜说不出,抱着他亲昵好一会。
良久,他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东西?是你的吗?”
月白点头。
这次钟知林迟疑,不敢信。
钟知林抿唇看他,对方似是着急,站他手上点头要把整个身子都点下去,接着叫几声踩踩金块,用嘴叼着他的手,好不费劲。
“要……给我?”钟知林再问。月白仍是那样点头,张开翅膀来回飞窜,叫声亦没了规律,急得快要开口吐出人话。钟知林半信半疑拿了两块出来,就要把坑填上,月白又狠狠叫,他只得全部塞进衣服,填了坑抱住月白。
起身时暮色已至,处山林间更觉得寒气缠绕,有些阴森。钟知林站风口吹了许久,吹得脑袋清醒,不禁打了个冷战才跑下山。
身上一堆金子着实笨重,许是他还惊讶,天色黑得又骇人,一路冲去城门口,就见符巧面色沉重走到他面前。
不等他问,钟知林先道:“回去再解释!”随后一手捧月白,一手牵他的手小跑。临满双站客栈前石头上叉腰远望,人走近了还不知晓,活像个傻子。钟知林把他拽下来关进房,门紧紧关了,一阵咣当抖下来所有。
金子占了桌子一半,符巧面色一沉,看他不语,临满双惊然跳起,道:“你劫了谁?”
“还有钱,不至于。”符巧拿出钱袋敞开了给钟知林看,里面还算满当,他摆摆手,把月白放到金子上站着,虽令人难以置信,可还是不得不说:“这是月白的,他今日指路,叫我帮他挖出来。”
临满双拍拍钟知林的脑袋,“若是真的劫了谁,趁夜里还回去。”倏地瞥见他腰间佩剑,“你没杀人吧?”
“没有,这是真的!”钟知林脸上有些发红,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到了此时,他还是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是梦,可金子的重他受过,又不能掰开了脑袋将记忆给他们看!
钟知林捂住脸,三人坐下不看桌上物,宁静甚久。
一声鸟鸣,月白振振翅膀把他们唤回来,他又叫了几句,无人听懂,面露苦色。
“今日帮小娘子搬了些重物,她允我住在旁边。”临满双拍拍脸出门。钟知林忽然傻笑几声,拿块布盖住桌子,与符巧换了位置睡在地上。
地不能总一人睡。
到了午夜未阖眼,钟知林被拉去床上,符巧显然是与他一样,盯着他怀里的玩偶出神。钟知林看到,用玩偶触他的手,“给你摸摸,睡得快些。”
符巧迟疑一瞬摸去,闻到清香,感到温热,确实有用。
桌上东西他们无视几日,终是被月白扯出来,张着嘴对他们一阵叫,像是生气了,钟知林把他抱在怀里揉几下。符巧道:“无人报案。”
临满双抱着双臂盯许久,笑道:“那就真是月白的了。既然如此,他是钟知林之子,而我们是钟知林的兄弟,哈哈!其实也差不多,我要少些也没关系!”
符巧冷哼一声,钟知林忽视临满双道:“还是巧管钱吧。”
当即,符巧买了盒子装金子藏在床下,最贵的鸟食装进食罐,带月白去集市供他自己挑些玩物。买了许多,月白羽毛有光泽不少,漂亮许多。
过几日临满双道是去看望姑姑,三日便回。
临满双家里经商,很是富贵。他偏不老实待着,吃苦习剑斩什么魔族,因此每到新城,都需访一位亲人,道个平安。
他走时面上不愿,写了住处给他们,“若三日不回就来救我!”他即将赴火海一般,深吸一口气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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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雨,天上昏暗,地下结百花。
钟知林从窗边见了就要冲出去,符巧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他会意,换了下摆有些脏衣裳跑出去,“若无卖伞的就回来!”
脚下一面明镜,雨打碎了又重圆,街上无人,他这道身影格外显眼。看了一圈无人卖伞,钟知林抬头瞟了一眼窗,未见人便迈步踩水跑开。
灰云几片,一白影,无人街游过,水珠迎面。
拐角时顿然停步,一仙子琥珀双瞳,一对浅蓝坠子挂耳上,身旁有鼓声,未近身却闻鼓声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