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从里面突然传出来一阵爽朗欢快的笑声,但不是幼童的声音。
苏尧疑惑地抬起头。
一件染红了的白色裙摆映入眼帘,干涸的血迹斑斑僵在上面。
他看见可人儿在笑!
手里牵着明明。
很奇怪,小孩的走路一瘸一拐,看起来很痛苦,脸色也没有曾经的红润光泽。
疲惫的碧眼笼罩在深深的雾霾之中,什么都没变,却脱胎换骨般。
可人儿神奇地挺直了腰,苏尧突兀地发现,她比任何一个都要高,就像路上常见的电线杆。
裸露的皮肤干瘪苍白,仿佛被黏在骨头上。
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晃动感,好像全身的零件都在用力。
走路怪异神情空洞的明明任由可人儿带着自己往前走,麻木的眼神透不进任何色彩。
刘洲办公室的灯还没亮起来,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拍桌子站起来。
“啪”
走廊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巨大的声响,苏尧辨别出来是类似于扇打耳光的声音,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直接越过了刘洲的办公室跟着声源往里走。
“呜呜——哈哈——”
凄厉的声音既有笑又裹着哭声。
“刘洲!那也是你的孩子!”
陈升的声音,嘶哑而凄厉。
明明是刘洲的儿子!
“他这辈子都毁了,你居然还想着你的实验,你还是人吗!”
女人的声调越来越高,哭腔里夹着巨大的愤怒。
“砰砰砰——砰一”
瓷器花瓶碎地的声音,四分五裂。
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似乎是从人的胸腔里喷涌而出的,震撼无比。
苏尧停在门口几步的距离。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在慢慢逼近那歇斯底里的咆哮。
“咚——”
咆哮的哭声被一阵巨大的碰撞声代替,苏尧听出来是脑袋撞在桌角的声音,声音无比强烈巨大,隔着墙壁,他似乎都等看见鲜血淋漓的头皮。
“陈升,别忘了你的身份。”
平静看待疯子般的声音,刘洲似乎抓住了女人的下巴,然后用力的向反方向扭。
脖颈已经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回应这一暴行的是女人粗重的呼吸声,炸裂充血的眼球死死盯着身前的男人。
“咚咚咚——咚咚——”
又是几声巨大的撞击声,苏尧几乎拧着眉头怒视着门口,破门而进又逃避不了这只是一场游戏副本的轨迹。
“这辈子都毁了。”
嘴里喃喃着,突然又想到明明怪异的走路姿势,以及保安亭里被捣烂的身体。
一阵唏嘘……
可是陈升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蒋力干的呢?
至少保安看起来忠厚老实,而且很少涉足里面。
以及补刀的可人儿……
她看起来那么兴奋雀跃,甚至站直了身体。
里面的动静渐渐平静下来,苏尧停在原地思索。
后背突然刮过冷风,血红色的裙摆乍现在视线里。
可人儿仿佛看不见苏尧一般,自顾自地牵着明明往里面走,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手里没有了棒棒糖。
裤脚却湿透了,脚步看起来更加艰难。
冷风最终停在角落的阴影里,然后又弓下了腰,眼神空洞麻木的明明也站在哪里。
两道呆滞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对面,黑眼球里浑浊不堪。
苏尧感觉自己被盯的发毛,虚弱的灯光将眼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的很长,血色的裙摆随着摇晃。
像站在黄泉路索命的咒……
浑身不安的苏尧退了出来,回头正对上方兮兮的目光,里面写满深意,长发遮住了半张脸,过分浅的眸子里平静瘆人。
精致而惨白的脸总会令人生畏。
苏尧咳了两声,缓缓走到楚楚位置旁边。
“你猜到了?”
男人收拾白本的手一僵,苍白的嘴唇扬起一个玩味的笑。
“没有,丢了很久总要有些刻骨惊心的回忆。”
“危险总是与机会擦肩而过。”
他将翻开的书页合上放置在架子里,十指交握看着苏尧。
“那你找到了什么?”
“在姜文家里……”
他的声音一僵,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扬起的削尖下颌仿佛他在酝酿什么巨大的阴谋,浅色瞳孔映出苏尧僵住的表情。
楚楚和瑶瑶,
“哈——”
苏尧几乎自嘲地笑出了声。
怪不得每个人的故事都要露出纰漏,楚楚和瑶瑶总会在一起的。
他伸手撩了一把额头的碎发,黑亮的瞳孔放大,凝视在对方的笑容里。
两道泾渭分明的光线落在黑白分明的氛围里。
光圈渐渐凝聚,和阴沉的天色融在一起。
而远处,一双阴沉到阴鸷的眼神同样落在苏尧背后。
“哐当”
门从里面用力推开了,飘着红血丝的可人儿牵着明明往刘洲办公室走。
苏尧平复情绪闭上眼,一闪一闪的睫毛微颤,脸色看起来也极为糟糕。
“至少你发现了。”
一句冷漠单薄的话从头顶传来,贴近他的耳膜,男人深呼了一口气,扬起下颌,微红的眼眶凝视着楚楚。
“那方兮兮是谁?”
他现在确信那个将浑身鲜血的母亲关在门外的小女孩是方兮兮,如果自己只能看到活物。
长发男人捏着黑笔的手微微一愣,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继续收拾他桌面的东西。
修长的手指捏住一张泛黄的照片,两瓣嘴唇轻吹,浅色潋滟瞳孔看着上面略显拘谨的小女孩,递给苏尧。
长发男人微微挑眉示意。
“方兮兮。”
那你呢?
“从一开始我没说过是方兮兮。”
“桌子上摆放的照片一定是自己吗,你会不会放着你喜欢的人,你在乎的人?”
长发男人嘴角扬起两颗白牙,明亮的眸子写满玩味十足,落在肩头的长发点燃上光圈,看起来少见的温柔?!
苏尧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一愣。
我怎么忘记了他的异能。
时间,同理他也知道故事情节。
“那你……”
“我是谁?”
楚楚撩开一簇头发放在耳边,弯着潋滟的眼睛笑说。
“楚楚啊……”
“还能是谁,比如你还是苏尧。”
“那你霸占的这具身体主人还存在吗?”
“你还能感受到它的挣扎吗。”
“那它是不是算死了呢?”
苏尧撑着桌面的手肘僵在上面,嘴角的笑也冻结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
“刘洲的侄子?”
紧绷的神经线突然乍了,眼神变得模糊不清。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算霸占了别人的身体,导致死亡?
而如果自己没有醒过来,就会沦为游戏的一部分。
那,同理……
这具身体已经禁锢了很多灵魂。
“滴答滴答”雨水落在玻璃上,滴答滴答汇聚成长长的水流平缓地落在泥土里,印出深色的痕迹。
蒸腾的热气不断向上飘,浴室里模模糊糊,视线不清。
苏尧下意识伸手去摸架子上的洗头膏。
却感受到了毛发的触感,再一摸,没有了。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洗头水流到眼睛里,刺疼,他仰起脸让水流冲刷。
一张浮肿腐烂的脸就在天花板上看着自己,溃烂的嘴角还在大笑。
苏尧下意识地后退,发现浴室门是锁着的,后背的汗水瞬间融化,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洗头膏还遗留在眼眶,渗出通红的血丝。
天花板上的脸还在死死盯着他。
突然感觉身下一凉,迟顿地捂住自己的下半身。
胸膛里的心跳砰砰直跳,垂眸看着地面上流连的水汽,背过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扣着门框。
是从外面锁住的,完全推不动……
苏尧闭上眼,平稳下自己的心跳,蒸腾的水汽贴在身上,就像冰冷的烙铁,沉重而强硬。
“啪”
天花板上掉下来一块暗红色的粘稠物,正好砸在脚边,感觉心跳也啪地一声掉下来。
手心被铁索磨红,破皮似乎在流血。
手心黏糊,苏尧紧蹙眉头,一刻不停歇地转着手里的锁。
后背不断向门框的玻璃上砸。
“哈——呼——”
天花板上的脸吐出了腥臭的口水,黏液不断的向下伸展,滴在了花洒上。
手心的铁棍开始转动了,苏尧不断加快速度。
逼匛的空间里,腥臭的气味瞬间蔓延拥挤,无孔不入地侵袭了人的细胞五脏肺腑。
苏尧感觉头皮都快要炸开了,青筋凸起盘结的手掌一刻不敢停下来。
怪物先掉下来还是,
“呼——”
一块血淋淋的骨头碎片直接砸了下来,溅起水花,苏尧感受到自己侧脸温热黏腻的液体。
浑身瞬间僵直。
心脏砰砰跳,挪动门框的手开始颤抖,脸色煞白,黏腻的液体顺着脸颊不断向下。
滑落在脖颈上,堆积在锁骨。
他感觉他双溃烂通红的眼神在不断靠近,眼球似乎吐出来要掉落。
“咚”
后背一空。
苏尧深呼气,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东西。
呲牙咧嘴,五官已经被溃烂的血肉磨平了,白眼球放大,浑浊不堪。
一张皮垮下去的脑袋在僵硬地转动!
映红的嘴里吐着腥臭的粘稠物,拉出了长长的血丝。
他好像在往外爬!
苏尧看见他脖子后挤出了青紫的疤痕,整条手臂都卡在天花板里。
视线继续向下。
这张溃烂的脸无比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