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出轨,你呢,你呢,不也被别人标记了,你脏不脏?”
时茂冷冰刺心的话一字不落地全部灌进陈旳然的耳里。
陈旳然无助地说着:“我不脏、我不脏,哥,我不脏,我错了,我好疼,我好疼啊......”
忽然四周一片又变得黑暗无声,压抑恐怖,陈旳然看不见一丝光亮,也看不见时茂,他张嘴恐慌地大喊:“哥!哥!”
可没有人回应,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黑色的海水不断地灌进他的口腔,侵入他的肺,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向更深的海底坠落。
他不要,他不要死在这儿,他要回家,他想见哥,他想见时茂!
想见时茂的心太过决绝,他从梦魇中挣脱出来,拖着一身的痕迹与疼痛落荒而逃。
......
夜里下起瓢泼的大雨,夏季来了,天气也变得反复无常,可能前一刻还是骄阳万丈,下一刻雨水就一滴又一滴砸在稻田、雨棚、以及奔走的行人身上。
风雨愈加肆虐,连续不断地敲打着玻璃,似乎是大自然偶然突发了想做音乐家的兴致,在即兴演奏一首快节奏的歌曲。
这引得时茂从书中的世界脱离,抬头一看已经凌晨三点,他又失眠了,自从离开了陈家,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之前陈旳然说自己被他抱着睡习惯了,离了他会睡不着,时茂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也早就习惯了陈旳然的陪伴。
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的世界湿润朦胧,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很恐慌,是那种他完全无法把控、不敢面对的恐慌。
时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关闭上窗帘,他想他今天是又无法入眠了。
准备去拿刚刚放在床头的书继续阅读,这时敲门声响起:“咚……咚……咚……”
不是平常那种连续的敲门声,而是断节的,似乎敲门的人很是孱弱,连敲门都用尽全力。
是谁?会是然然吗?
想到陈旳然,时茂眼里有一丝期待,可转眼又黯淡下去,怎么可能是然然?
毕竟然然现在那么讨厌他啊。
时茂转道去开门,可入目的就是自己最意想不到的人。
“然然。”
“哥~”
用嘶哑的不成样子的嗓子喊着,终于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了,陈旳然想着扯起嘴角笑,可一直压抑的泪水不断流出,最终扯出一个似哭又似笑的难看表情。
时茂把陈旳然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微陀着的身姿,脖颈出那青紫暗红的痕迹,猩红的眼眶和绝望的神态都无不昭示着少年发生了什么。
小时候扑倒孩童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情绪涌上时茂的心头。
“是谁?”
“哥,我……不脏的……”
陈旳然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入时茂的耳里,他很是心疼,把少年抱进怀里,少年浑身都被雨水打湿透了,体温也高得不行,估计是发烧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抚顺着少年的后背,“不脏,不脏,然然很干净......”
后面的话语被陈旳然后颈的咬痕和那环圈的伤痕堵住了。
他抱紧陈旳然的手收紧,他的然然被人终身标记了,他属于另一个alpha了,他终究跨越不了身体的局限。
可他还没有太多的闲心去管理自己的情绪,怀里少年一直抖动的身体告诉他,此刻的陈旳然有多害怕,有多需要安慰。
时茂突然后悔看到今晚的陈旳然了,是不是只要没看到就没有发生这一切?
一向理智的他居然也糊涂起来。
时茂像以往一样柔声安慰陈旳然:“然然,没事的,哥哥一直在这儿,什么坏事情都会过去的。”
陈旳然死死揪着时茂的衣物,崩溃地大哭起来,他全身依靠在时茂的怀里,时茂是他最后的浮板。
“哥,我去洗标记好不好?”说着陈旳然抬头望着时茂,“哥,你陪我去洗标记好不好?”
“然然,会有别的解决办法的。”
洗标记的风险太大了,时茂不敢随意做决定。
陈旳然:“哥,求你,陪我去吧,我好臭,好脏啊,我不想一辈子受制于别人。”
他不洗去这个标记,他会连自己都接受不了的。
时茂无奈给陈旳然换衣物,湿衣服必须要换,陈旳然已经发烧了,不能更严重。
可刚刚触碰到陈旳然那湿哒哒的衣服时,陈旳然很是惊慌地打开时茂的手。
“不要,我不要!不脱。”
时茂:“好好好,不脱,我们去医院,现在就走。”
陈旳然点点头:“嗯。”
时茂拿起手机就带着陈旳然奔往医院。
......
挂了急诊,医生看了陈旳然的伤后,满眼都是鄙夷轻视地看着时茂说:“现在做不了清洗标记的手术,他还发着高烧,而且身上还带着伤,起码身体好了才能做。一会儿你带他去先去清理伤口,然后挂水把体温降下来再说。”
时茂回答:“知道了。”
说着时茂带着陈旳然出门去拿药去了,可在刚走到门口时听见医生传来的骂声:“什么人渣玩意儿?”
时茂没管,他没心情,陈旳然最重要。
预约了清洗标记手术后,陈旳然这两天干脆住在了医院里,等着伤口的愈合,他现在只期待时间可以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希望手术的日子能早点到。
“哥,我的伤好了吗?”
“好了,然然再擦两次药就好了。”时茂有些疲惫地说着。
陈旳然察觉到了时茂的低情绪,问:“哥,怎么了?”
时茂顿住,隐藏自己的情绪,淡然道:“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陈旳然心里愧疚,对啊,哥这两天一直守着自己都没有好好休息。
他乖巧说:“那哥你回家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时茂想着自己也的确两天没去公司了,也不知道公司现在怎样,毕竟还有意图不轨的陈黎在公司里,见陈旳然的状态好多了,于是揉揉陈旳然的头说:“那哥哥先去公司里看看,下班了就直接来看然然好不好?”
陈旳然乖巧回应:“好。”
走时时茂还带走了陈旳然的手机,说玩手机影响康复,陈旳然想着明天要做手术也就妥协了。
时茂出了陈旳然的病房,还顺手带上了门,跟要进病房的护士低声交待:“他明天就要做手术了,别让他知道那件事,谢谢。”
护士点头:“放心吧,不会说的。”
时茂走时还看了眼病房的门才踏步离开。
陈旳然睡醒都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可刚醒不久他的病房里就闯进了不速之客。
陈旳然看着病房突然现身的一男一女,有些惊恐问:“你们是谁?”
只见女人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拍摄,男人则举着一个录音笔笑着走近自己问:“请问你现在是在跟徐家的小少爷谈恋爱,还是只是一夜情玩玩?”
“......什么?”
陈旳然被问住,属于那晚的恐怖记忆又被唤醒,他的寒毛立起,浑身开始变冷,手还止不住地发抖。
“没有,我没有。”
男人看到进一步继续问:“看陈先生的样子你是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陈旳然有些慌地说。
男人直接把一段视频放到陈旳然的面前。
视频里面是两个男人在一个酒店做着情事,而视频清晰度很高,一眼就能看清是他与徐泽林,他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与徐泽林亲吻,看着他被徐泽林终身标记。
而男人还在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着:“你是自愿的吗?是已经与你哥哥分手了?之前与自己哥哥谈恋爱是一时兴起吗?是不是也是嫌弃时先生beta的身份与身体残缺的现实?”
这个视频让陈旳然再一次经历了那晚的事,他的生理反应直接起来,想要呕吐,他推开步步逼问的男人,快步跑进卫生间,关闭上卫生间的门,趴在洗手间的门上干呕着。
男人似乎还不死心,握着拳头大力的砸着门:“陈先生能出来正面回答一下吗?是打算以后跟徐家联谊吗?陈先生?陈先生?”
“能不能走啊?走!走啊!走啊!”
陈旳然实在忍不住了,他崩溃地对着门大喊。
“呕……呕……咳咳咳……”
陈旳然吐不出一点东西,难受地生理性泪水都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砸门的声音消失,他也安静下来,慢慢地走出病房,去到护士台问:“你好。”
护士小姐姐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地问:“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
“我能借一下手机吗?”
护士小姐姐是个心善的人,不忍拒绝,拿出手机借开递给陈旳然:“给你。”
“谢谢。”
陈旳然打开看着微博上有关自己的新闻,网上广为流传的视频已经被打了马赛克,但网友们都知道是谁,评论区一片议论纷纷。
嗨嗨嗨:【之前不是说跟自己哥哥在一起了,怎么又爆料跟徐家少爷混在一起了?这么乱的吗!?】
Open:【简直是豪门大戏啊,吃瓜吃瓜。】
2478:【beta与瘸子哪有徐家小少爷好,顶级alpha、身体健康、背景强大还年轻,估计是自己也厌烦了吧。】
呵呵就是冷笑:【那他也太渣了吧,真是够乱够脏的,他哥也是有点可怜了。】
2478:【是挺恶趣味的,可能人家就喜欢玩这种呢?】
陈旳然翻了翻下面的评论,无一不是骂自己的。
也是,上面的视频放在那里,若他是旁观者他都会骂一句,何况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呢?
“你好,我能再打一个电话吗?”
护士小姐姐:“当然可以。”
“谢谢。”
拨通电话:“喂,请问有结果了吗?”
护士小姐姐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对陈旳然说了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只见陈旳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眉头也越来也皱,成为川字。
过了一会,他关掉手机,对护士小姐姐道了谢,然后失神地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回到病房里。
陈旳然就坐在病房里发呆,直到时茂来了才回神,时茂把带来的一碗白花花的豆腐脑一勺又一勺喂给陈旳然。
时茂:“怎么样,今天还好吗?”
“嗯。”陈旳然一口又一口地吃着时茂递过来的豆腐脑,他隐瞒有人来骚扰他的事情,他不想时茂为他操心了。
“哥,你走吧,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明天就要手术了,我肯定会好好休息。”
“我在这儿陪你。”
“不用了,回去休息好了,才能明天好好陪我。”陈旳然催着时茂离开。
时茂拗不过陈旳然:“那你乖乖的,哥哥明天一早就来。”
“好。”陈旳然看时茂走到门口又说,“哥,手术做了想吃你煮的粥。”
时茂笑笑温柔说:“好。”
等时茂走了,陈旳然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一直到时茂的身影消失于夜色里才收回眼。
“对不起啊,哥,我熬不住了。”
下午电话里的话又在脑海里回响着:“你委托让我查的那个人我查到了,那人说他是对车动了手脚,不过不是时茂吩咐的,而是一个叫陈黎的人吩咐的,说他做了陈黎答应给他一大笔钱。”
当初陈黎告诉他时茂为了公司股份而害了父母,他是不相信的,只是后面又有了出轨一事引得他口不择言,老是依着自己的情绪说话办事。
可私下对于父母的死因他还是非常重视,于是后面找人去暗中调查,可他再怎么想都没想到杀害自己父母的人会是陈黎。
现在想来其实也是他傻,想要自己管理公司的杨大海怎么会突然帮自己一向看不惯的陈黎说话?
估计他被标记,视频外流这一切都是陈黎早就设计好的,为的就是弄他下台,自己掌控公司。
想着陈旳然苦笑两声,可笑,太可笑了,他口口声声说陈黎是他唯一可以相信依靠的人了,可没想到陈黎才是那个背后伤他最深的人。
他的精神世界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破事情搞地崩塌了,他被撕得面目全非,他看不清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陈旳然用双手抱住自己,头靠在双膝上,怔然地低低道:“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我累了,我可不可以来找你们啊?”
说着他慢慢拿起床头柜的水果刀划向自己后颈的腺体,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血肉模糊,暗红的血不断流下去,把蓝色的病服染得斑驳。
都是腺体的错,没有就好了,没有就好了,他要干干净净地去见爸爸妈妈。
“终于干净了,爸爸妈妈就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骂我了。”陈旳然死灰的脸上扯起难看的笑。
接着他整了整理自己的头发,吻了吻自己那一直带着脖颈处的戒环,最后他用刀狠狠划向自己手腕。
猩红的血从洁白纤细的腕冒出,滴落在病床上,洁白的床单也被染得污秽,可他丝毫不在意,释然地笑了笑,躺下,他想他就要解脱了。
唯一有点难过的是还想听时茂说声爱自己,没关系,他先说:“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