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太阳西沉,最后一点星火燃尽。陆离才慢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拍拍手准备离开。
小孩也跟着站起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裤子,有些踟蹰的说“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叫一个郎中,我现在没有钱,我会给你打欠条的。”
陆离低下头看他“你生病了?”
小孩摇摇头“没有,娘亲生病了。”
陆离没说话。
小孩继续道:“我不白拿你的,我给你打欠条,我去您家里当牛做马偿还给您。”
陆离请笑出声:“我家就我一个人,哪里犯得着要你一个孩子当牛做马,带我去看看吧。”
小孩走在前面,走到村尾的位置才停下。这是一间用泥土修成的房子,房顶搭了些稻草,极其简陋。
院子里堆着些木材,陆离推门的时候,门咯吱一声,晃荡了几下,险些就要掉下来。
小孩宽慰道:“没事,坏了我用棉布绑上就可以了。”
陆离刚刚踏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恶臭味,他没多想,只是进入里间,那股味道更加明显了,房间里的桌子上放着一条鱼,显然就是陆离给的那条。
陆离的视线落在床上,那里的被子拱起来,显然有人在睡觉,他低着头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问道:“夫人,身体还好吗?”
陆离问完话,一直没有听到回声。
小孩走上前去,拍了拍被子“娘,你醒醒,有人愿意帮我们请郎中了!”
陆离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女人垂在床边的手,手上出现了一大块紫红色的斑块。
陆离又喊了一声“夫人,你身体如何?”
他垂着头,问孩子“你娘亲穿衣服了吗?”
孩子用一种你真奇怪的眼神回望他“肯定啊。”
陆离没再多话,一手抓住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掀,不出所料。
女人脖子上的皮肤也是紫红色的,顺着衣领蔓延进去,恶臭的味道也更明显,陆离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孩子,他母亲已经死了。
但孩子不是蠢货,陆离的行为那么明显了,他哪里不懂?
肩膀一耸一耸的,啜泣声音在房间里面响起,陆离将手放在他的头上,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容纳他释放情绪。
“哥哥,为什么?”
陆离不懂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缄口不言。
“喵!”
煤球的嗅觉非常灵敏,待在外面的时候就不愿意进来了,陆离也没强求,就任由他在外面。
现在却发出凄厉而尖锐的叫声。陆离不敢耽搁,立马从房间里面出来。
一个男人有些眼熟,举着根棍子朝着煤球。
“你这畜牲,看老子不吃了你!”
陆离呵斥“你想吃谁?”
男人的视线落到陆离身上,又落到旁边的小孩身上说:“孩子想要您就带走,给我一百两银子就可以了。”
男人伸出手的时候,小孩瑟缩着躲到陆离身后。陆离的视线落到他的断指上,才认出他来,是早上找他要钱的那人。
“给你钱?”陆离本想加两条律法在后面吓吓他,但是带孩子要负什么责任,他还真是不知道。
“是啊,这孩子我养那么大,多多少少您也得给点吧,一百两不行,五十两?”男人和陆离讨价还价,真将儿子当物品随意买卖。
陆离心中厌烦,他皱着眉,还没说话,就听见孩子在他背后说:“你放屁,是娘在养我,你根本没有,你就知道出去赌钱!都怪你,我娘死了!”
小孩情绪本来就崩溃的,甚至破音了。
男人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就要伸手去抓。陆离反手把孩子又往身后藏了藏“要钱就去相府要。”
反正不花他的钱。
“相府,相爷,相爷好!”男人猛地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喊“相爷,您可得为我做主,我早上明明赢了的,他们造假!”
“我不是相爷,我是他府上的家丁,我也见不到相爷。”陆离信口胡邹。
男人愣了的抬起头“家丁,也穿得那么好。”
“如果无事,我先告辞。”
“家丁大人……”
“滚。”
“钱!”
“去相府要。”
陆离拉着孩子渐行渐远,走过一条道之后,小孩挣脱陆离的手,不走了。
“我娘,我要给我娘收尸。”
“你爹不会管吗?”
“他管什么?他就赌钱抽烟喝酒,在外面输了回家就打人,我早都说让娘亲和他离婚了,我现在没有娘了。”
小孩说到伤心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晚点去,你爹还在。”
“他才不是我爹,我要给我娘收尸。”
“我们总得先去订个棺材吧。”
“谢谢你,给你打欠条,家丁大人。”
“家丁不是个官职,是仆人的意思,别喊家丁大人了。”
“哦。”
“你多大了?”
“五岁。”
陆离回想到自己五岁那年,父亲之前每年换季的时候还会来,也就是那一年,他不来了,自己的人生也算是因他的选择,彻底跌入谷底。
“我爹也在我五岁的时候死了,你看我,还不是好好活到现在,不哭了。”
“我才不在乎他死不死的,我娘亲死了。”
“我生下来娘就死了,别人还骂我是克星。”
“那你好可怜。”
“你倒是还可怜上我了。”
陆离看他不再抽抽噎噎地哭,也就渐渐止住了话头。
他看到柳旭站在棺材铺门前,停住了脚步。
柳旭却像是脑袋后面长眼睛了一样,开口道:“公子抱歉,我擅作主张先来看了,买这些东西,最快也得两个时辰,您来得太慢,恐宵禁之前难回相府。”
陆离心中一沉“我出来的时候,你就一直跟着我了?”
柳旭避而不答“公子让我看着您,怕您在外面出事。”
陆离嗤笑出声“他还真是抬举我了,我人微言轻,能出什么事?怕不是担忧我出去赌钱,丢他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