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read the world wrong and say that it deceives us. ——泰戈尔
现在应该是一年中最纠结的季节。北半球似乎没有季节的分界,气温总是徘徊在一种半心半意的状态。
街上偶尔可见一些“奇装异服”之人,上身棉袄,下身短裤,与周遭格格不入,像是在挑战着世俗的眼光,又像是在宣扬着什么新奇的理念。这些“脱俗人群”常被北京市民亲切地称为“前卫派楷模”。
对于这种“先锋精神”,张静岚总是嗤之以鼻,在她看来,内在美远胜于外在的奇装异服。她常常斜睨着颜衍,故作老成地叹道:“唉…你这孩子,真是白活了…”
颜衍对此不以为意,甚至将此视为一种另类的赞赏。毕竟,张静岚的话,在她听来,大多时候都如同玩笑一般。
然而,换个角度来看,她又不得不承认张静岚的言论有其道理。毕竟,能够把Nike专柜的“just do it”翻译成“就做掉它!”的人,定然有着异于常人的奇思妙想。
然而当张静岚走到正对着手机发呆的颜衍面前,问“you have two down son”的意思是不是“你有两个无能的儿子”时,她心中对张静岚仅存的那点崇拜,瞬间荡然无存。
她晃了晃手机,对张静岚说:“你知不知道,这年头有个东西叫百度?”
张静岚猛拍大腿,恍然大悟,竟然真的去上网查。不到十几秒,她抬头冲颜衍大叫:“你有两下子!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刻,颜衍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白活了。
下意识地划开屏幕,她发现界面停留在新建消息的空白页。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决定发给邹以航。
“到家后记得说一声。”
放下手机,颜衍仰面躺在床上,听着床板间偶尔传来的吱嘎声,心中涌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孤独。
小说里总说,孤独的人最懂人情冷暖。在那些或明或暗的情绪里,他们学会了理解和包容,最终成为了温柔又强大的存在。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最近,邹以航和颜衍走得没那么近了。除了上课,他大部分时间都和池晟混在一起,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事要做。他不给她买早餐了,也不在傍晚送她回宿舍,更别说打电话了。邹以航说,他想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嗯,这样也好。颜衍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和好之后,他们并没有像其他情侣那样陷入热恋,而是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偶尔相交,却又很快分开。
邹以航说过,他不喜欢情侣之间腻腻歪歪的相处模式。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坚持自我。颜衍对此非常认同,毕竟,言情小说里的情节不是她现在追求的。
好在他们之间少了无谓的争吵,多了几分平静和安稳。只是偶尔,从那些充满粉红泡泡的世界里抽离出来时,心里难免会有一丝丝失落。
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也许,所有雨过天晴之后,那些阴霾都会被彩虹的色彩渲染,变得宽容而美好。
她不想破坏这份美好。
认真专注的人,总是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颜衍曾经无数次揣测过,邹以航追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有时他热血沸腾,仿佛能征服全世界;有时又冷漠得让全世界都可以背叛他。
就连分手的时候,颜衍也觉得,邹以航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没有她的世界。他就像一朵飘忽不定的云,没有方向,没有根系,不知最终会消散在何处。也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游荡在人世间。
颜衍猛然惊觉,她和邹以航相识这么久,却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她看到的,永远是那个追逐在她身后的邹以航,他奋力追赶,却最终放慢了脚步,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现在,邹以航的身边依然站着颜衍,但她却无法理解他。
她总是会回想起那天晚上穆曦对她说:“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到底带着几张脸。”
颜衍明白穆曦的意思。
终于,手机屏幕亮了,邹以航回复她:“刚到家,时候不早了,先睡吧,晚安。”
这次,颜衍没有再回复。晚安,永远是拒绝深交的最佳借口,也是结束聊天的万能公式。她闭上眼,思绪万千。
这短短的一句话,是邹以航最近对她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邹以航没有变,变的是她。
又过了几天,定城一反常态地晴空万里,颜衍在宿舍待到脑子严重缺氧。
萧月回来,绘声绘色地描述她和马佳男目睹的“盛况”——池晟和邹以航各自骑着一辆骚气的车,和一群同样骚气的人,浩浩荡荡地穿过市区的东西主路,那阵势,用张静岚的话说,就像一坨被颜料浸透的巨型尿布,散发着一股“骚包”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颜衍怀疑萧月被张静岚附身。
萧月突然凑近,一脸困惑地问她:“说真的,邹以航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颜衍仿佛看到张静岚狞笑着的鬼脸就悬在萧月身后,吓得猛摇头,声音都打颤:“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萧月漫不经心地拨了拨刘海,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们最近疏远了很多,有时候我甚至会忘记你们在谈恋爱。”
她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萧月坐在床边,头靠着床柱,眼睛看着她,却又像透过她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如果颜衍此刻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萧月眼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那是多年后她无数次回想起这段青春岁月时,都会在生命周遭捕捉到的熟悉神情。
“颜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顿了顿,接着说,“你没有错,但我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地追逐,害怕他稍微走远一点,我就会被抛下,所以‘距离产生美’这种屁话,我从来不信。再漂亮的人,站得太远,也不过是一个模糊的黑点。”
萧月直起身,双手撑在床沿,脊背挺得笔直。
“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空间,需要理解和包容,这些我都懂,但我做不到,可能是我天性如此吧,我无法理解,我只觉得恋爱就是要无时无刻地黏在一起,恋爱恋爱,不黏着怎么爱?就算人不在身边,心也要在一起。我的任性、自私、蛮不讲理,都是因为爱啊。”
“你可以不认同,但你不能不理解。我把全部的自己都给了你,不需要你同等的回报,但也请你不要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双方平等付出’这种冠冕堂皇的信念,最终往往变成一个人在苦苦支撑。如果连努力都得不到回应,剩下的就只有越来越远的距离了……”
萧月的声音越来越轻,颜衍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清晰,最终定格。那是一片荒凉、寂静的无边沙漠,萧月孤零零地站在中央,飞扬的尘土拍打着她瘦弱却坚韧的身体,凌乱的头发在风中狂乱地舞动。
她就像一颗孤芳自赏的树。
颜衍起身,走过去抱住她,心口像是被一块浸满水的海绵堵住,沉甸甸的。
她听见萧月细弱却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颜衍,我们最终都只是为了能够去爱啊。”
在这个时段的定城和北京,像是被施了什么邪术,人人都在梦游。白天黑夜,就像两个喝醉的油漆工,把天空当成调色盘,胡乱涂抹,底下的人也被这光怪陆离的天空搅得晕头转向。
他们的生活正处于一个颠倒黑白的机械时期。
萧月睡得昏天黑地,穆曦和张静岚还没回来,天空再次被粉刷成一种冷暖不清的色调。阳台灰暗的水泥地上,满是被丢弃的烟头。颜衍呛了一口气,鼻腔瞬间被强烈的酸痛填满。
周围压抑的气氛,也让她的心情跟着低落。她正想感叹一下这操蛋的人生,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如果不是因为注意到颜天威的名字闪烁在那块巴掌大小的屏幕上,颜衍本打算上演一段悲惨人生的自序。
或者说,这通电话之后,才是她悲剧自序的开始。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地说:“爸。”
颜天威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少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官腔。
“怎么了?有什么事?”颜衍顺着他的话问道,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颜天威没有马上回答,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可疑的沉默,像是打火机摩擦齿轮试图点着火却始终未果的徒劳。过了几秒,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没事,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和你妈都好久没见你了。”说完,他竟然在电话那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颜衍的胸口突然一阵胀,好像刚刚吸入的尼古丁并没有顺利过滤到肺部,沉沉的,压住了她狭窄的气管。
顺了顺呼吸,她放低声音对他说:“嗯,过段时间吧,高三功课多,每天都得熬夜学习,想回去也没时间,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懒得折腾。”
颜天威又笑了,似乎她的话相当受用。
“行吧,那你照顾好自己,有空就回来。”
颜衍死死压住翻腾的胸腔,匆匆应了句嗯。
挂断后,她开始一下下捶打自己,试图逼走那种窒息的膨胀,直到胸口渐渐被疼痛替代,才缓缓垂下无力的手臂。
很长一段时间,她蹲在地上,眼前不停出现颜天威模糊不清的脸孔。
她对颜天威的记忆还一直停留在烂漫的孩童时期。那个年纪的孩子似乎有一个共通的观念,如果问起他们:“谁是你们心目中的偶像?”
不是打败怪兽的奥特曼,也不是战胜妖怪的葫芦娃,更不是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年幼的他们回答的都是:“当然是爸爸啦!爸爸是最厉害的人!”
那时的颜衍还没养成求新立异的性格,和其他孩子一样,她的偶像也是自己的爸爸。颜天威在她眼中,不仅是父亲,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者。他就像站在一座没有捷径的山峰上,颜衍无法登顶,唯有仰望。
升初中前,颜衍基本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印象最深的是,颜天威很少回家,偶尔出现一次,第二天又会再度消失。即便如此,颜衍从未怨过他,他依旧是那个站在山顶让她仰望的佼佼者,教会她不再轻易对别人施舍眼泪,因为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清楚颜天威的工作,他永远在忙,忙到不能给她讲故事,不能陪她去游乐园,不能让她像其他孩子一样骑在背上荡秋千。她唯一记得的,是他会让她得到其他孩子得不到的东西。
哦,还有,他给她花不完的钱。简荣华也是如此。那些切割的棱角分明的酸臭纸片,仿佛是他们生活追逐的唯一信仰。
后来是听爷爷奶奶讲起,年少的颜衍只单单定位在金融行业这几个字眼,她从不过问这些。
甚至是现在,别人问起父母的工作,她都会一本正经地回答:“种摇钱树的。”他们的脸上就会浮现出各种瞬息万变的表情。
上小学时,《武林外传》火遍了大街小巷,就连奶奶捡回来的那只小狼狗盯着白展堂都要叫三声。
看到郭芙蓉大闹同福客栈的那一幕,颜衍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生动的比喻:颜天威和简荣华简直是二十一世纪的雌雄双煞,所向披靡。
岁月流逝,颜衍对他们的情感远没有同龄人那般强烈和执着,始终是平淡无波,波澜不惊。或许是长期以来形成的自立意识,让她在他们身边总是感到一丝不自然的生疏。即便在同一个屋檐下,面对他们,她却像是在面对两个时近时远的陌生人。
她讨厌这种陌生,甚至不如欢欣雀跃地接过他们慷慨施舍的红色票子。
不得不承认,简荣华和颜天威是理智的,他们奋力追逐的信仰,如今已经化作流淌在血液中的细胞碎片,填补了她失血人生的缺口,她几乎快爱死这种感觉了。但颜衍心中不甘,她不甘心为什么要爱这样陌生的人。
有空就回家。
颜天威的声音在她耳边缠绕。这是那个站在高山上的男人,是她自豪的童年偶像,如今却成为一个回家的人。
不知道为何,颜衍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悲伤,剧烈的疼痛像一张丑陋虚假的网,拖着孤独的粘液,吞噬掉她的心脏,融化成一滩无色的血肉。
黑暗中的简荣华,逐渐抹去了颜天威虚晃的脸。她恨他们,也恨自己,甚至恨透了自己。
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块阴暗潮湿、畸形扭曲的烂石头。
夜色悄然流逝,梦中没有邹以航、没有颜天威和简荣华,甚至没有自己,仿佛一切都在无声中消逝。
但在关键时刻,现实总能一掌打醒你,用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断指责:“无梦睡死这种超灵异事件纯属异想天开,恐龙和熊猫的孩子再混血也成不了龙猫。你他妈真以为自己是个神?”
当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时,池晟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暴跳如雷的声音让她积攒的悲伤情绪全乱了套。
“颜衍!!你再敢装死我就下药找人做了你!!”池晟咆哮着,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焦虑。
她终于被吓到了。
并不是因为池晟要给她下药,而是因为这句话不小心以免提模式传进张静岚的耳朵里。
张静岚抡圆了胳膊指着电话叫:“天啊颜衍!!池晟原来在做鸭头啊!!!”
…………
而此刻,颜衍心想,今天是多么阳光明媚、风轻云淡的周六啊。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在这样美丽的天气里,池晟还要用那张被扔到零下40度冷藏柜里冻到龟裂的脸对着她。
她轻敲面前的圆木桌,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这位哥哥,没听说过来哈根达斯都要入乡随俗的。”
池晟的脸更加龟裂了,他用力一甩头,重重哼了一声:“我也没听说过被叫成鸭头还能赔笑脸的。”
颜衍手一抖,送进嘴里的脆皮球滑进了肚子,激得肠子不停打冷颤。
“天地良心,我可没教唆她!”颜衍举起三根手指,满脸真诚,“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她去当鸡,我也不信你会去当鸭!”
池晟突然哈哈大笑,前一秒还冻成冰山的俊脸瞬间融化。周围人齐刷刷看过来,目光仿佛在看马戏团的猴子。颜衍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抬脚就往池晟腿上踹去。
她挡住半边脸,把池晟拉到眼前低声吼道:“你今天叫我出来的目的如果是为了让我难堪,那你已经做到了。我难堪得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费这么大力气还把自己的脸赔进来,你不觉得亏得慌?你不要脸无所谓,我还要呢哥哥,我要靠这张脸混饭的。”
池晟收敛了笑意,轻咳一声,但紧接着义正言辞地说:“你放心,颜衍,大不了牺牲一下我自己,我也不会看着你去**的。”
颜衍眼前一黑。
刀呢…为啥哈根达斯只给勺子不给刀?!
她胡乱扒了几口冰淇淋,抓起钱包,拽着眼睛瞪得老大的池晟就往外跑。
直到两只脚再次踏上柏油路面,颜衍才慢下来,池晟在旁边呵呵笑。她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到马路边,池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微弱的阳光洒在她的手背上,温暖而明亮,像一颗颗金黄色的碎钻。不知道走了多远,颜衍停下脚步,回头看池晟,忍不住好奇问他。
“咱们一定要制造那种专情男主默默守护悲惨女主的气氛吗?还是说你昨天看了什么比蓝色生死恋更虐心的片子?那个劲头还没过去呢?这也奇怪了啊,你这个有妇之夫为什么要找我这个有夫之妇来排解忧伤呢?你情商都跟着下降了?”
池晟微微一愣,随即露出那种痞里痞气的笑容。
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一边走上前一边说:“我这人天生善良,实在不想看你为情忧愁。特地牺牲美色来开导你,排解一下寂寞之情。”
池晟走到旁边,与她并排而立。
“在学校不方便老找你,私下联系也不给个反应,我真以为你憋出毛病了。”
颜衍嫌弃地推了他一下:“别跟我这套近乎,你好歹也算是个情敌,我理你可没安好心。”
池晟一脸懵:“谁?我?我是你情敌?!不会吧,颜衍!你该不是喜欢我媳妇吧?!”
她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池晟思考了一会,猛地拍了下后脑勺,夸张地叫:“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看不惯邹以航天天跟我混一块?!”
颜衍不回答,默许了这个事实。池晟看穿她的本事早炉火纯青了,她不承认也没用。
“哈哈,颜衍!你竟然也有这么蠢的想法!啊哈哈!真是!你们女生谈起恋爱可真能整出一堆花样。”池晟不顾形象地笑。
“既然你都知道,就别来烦我了。”她朝他摆摆手。
池晟把烟掐掉,走近一点,双手插兜,还是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你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安慰自己。邹以航精力不放在你身上,是不是觉得委屈?觉得没人陪挺孤单的?又不想跟他闹脾气,正好就把气撒我身上呗!颜衍,我这黑锅背的可真是莫名其妙!”
颜衍没想到自己会被拆穿得如此彻底,脸一烫,低着头不吭声。
池晟看她情绪低落,也不忍心再逗她,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疼得她低呼出声。
还没来得及发飙,池晟又揉了揉被他弹红的地方,咧开大嘴冲她笑。
颜衍看着他,突然忘记要说什么。
世间万物,向来都是残次品多,珍品少。造物主仿佛倦怠了,随手堆砌出无数平凡无奇的瓷器,只在偶尔兴致来了,才精心烧制出一两件巧夺天工的珍宝,惹得人疯狂。哪怕单看着池晟傻笑的脸,定力再强的人,保不准都会惹祸上身了。
“其实找你不只是想让你开心点,”池晟突然叹了口气,“我总得顾忌一下邹以航吧。我是真的想找你聊聊,最近心里烦,又不知道该找谁说,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颜衍。”
“颜衍,只有你了。”
阳光早就漫去,空气中弥漫着初春绿草的清淡香气,微风拂过皮肤,燃起一串细微的生命热度。
他们坐在柏油路旁的石阶上。
池晟中途一直讲,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停过。讲到最后,他开始抬头看天,高挺的鼻翼在黝黑的脸上留下一层细长的阴影。
颜衍起身,整个人挡在他面前,彻底淡去他身上最后一点光亮。
她静静地看着他。
池晟终于把目光转过来,沉默许久,他勾起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造物主还是做了正确的选择,它试图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赋予他们独一无二的灵魂,任由他们在倾覆翻天的世界里挣扎。它沉默不语,以公平之名,诱骗着那些徒有其表的善者,引诱他们走向更深层的虚无。
幽暗的深处,似乎传来细碎的笑声,嘲讽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