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
文/湛夏
「原来你在地狱挣扎时,我与你只隔了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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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姨父,你们慢走,以后常来家里玩啊。”
说话的是蒋幼怡,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捧着六个月大的肚子,说完客套话扭头用手肘捅了捅自家老公,“楼下的灯坏了,姨妈眼睛不好,你送他们到小区门口。”
蒋幼怡开口之前沈迹修已经在换鞋了,在她话音落前刚好起身,拿上放在玄关柜上的钥匙:“好,你先回房休息,家里等我回来收。”
“不用不用,让迹修留下照顾你吧,念嘉眼睛好,她看着点路就行了。”陈茹君说到这里拉过女儿符念嘉的手,在符念嘉白皙的手背上拍了拍,话却是继续冲外甥女说的,“到门口也就几步路,别让迹修来回折腾了。”
“没事,你们大老远来一趟,我们连送都不送,岂不是招待不周?”说话间沈迹修来到符念嘉身前,伸出手温和地说:“念嘉,来,手里的袋子给我吧。”
符念嘉怔了怔,难为情地说:“不好吧姐夫,哪有从你们家带东西走还让你帮忙拿的道理。”
沈迹修笑了笑:“幼怡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至于总被她欺负了。”
蒋幼怡瞪了他一眼,嗔怪道:“瞎说什么呢你。”
一来一回,符念嘉的袋子就到了沈迹修手里。
沈迹修给他们叫了辆车,把他们一家人送上车后还细心地问:“没落下东西吧?”
“没。”
陈茹君扒着车窗热情地笑着说:“迹修啊,再过一个月就是姨妈五十岁生日了,你和幼怡要来姨妈家做客啊,姨妈给你们做烤乳猪和白切鸡。”
“好的姨妈,到时候一定和幼怡登门贺寿。”沈迹修顾着陈茹君,也没冷落符念嘉父女,“姨父,念嘉,再见。”
符洲临走前终于有了存在感,惊喜而和蔼地应了一声。
沈迹修挥手和他们一家告别,目送他们启程。
别人家丈母娘是越看女婿越顺眼,陈茹君是越看外甥女婿越看越顺眼,等沈迹修在车后消失得没影了才回过头,殷切地看向符念嘉:“好几天没问你了,你跟你刘阿姨介绍的那个小伙子聊得怎么样了?”
符念嘉垂下头,漫不经心地掰着手指,试图蒙混过关:“他烟瘾很大,我不喜欢他抽烟,他估计也不会为了我戒。”
陈茹君不满地抿了抿唇,阴阳怪气地说:“邵秩初也抽烟啊。”
符念嘉震惊地抬眼:“妈?”
连素来爱在他们母女间和稀泥的符洲这次也忍不住站在了女儿这边:“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你看你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事像过去了吗?”陈茹君忿忿不平地打破表面的平静,转而对女儿说,“也不知道他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像着了魔一样念念不忘。青春有几年,你能等几年?都没嫁给人家就为人家守寡,脑子坏掉了。”
符念嘉眼眶骤红,语带哽咽:“他没死,他只不过是失踪了,说不定……再等一等……就会回来的。”
陈茹君指了指符念嘉的后脑勺,隔着女儿对丈夫说:“她爸,给她找几条被骗得团团转的杀猪盘新闻给她看看,让她好好清醒一下!”
滴滴司机也是有女儿的人,感同身受地说:“小姑娘,你就听你爸妈的话吧,他们还能害你吗?外面坏人多,那些骗子都没有心的,不多长个心眼是要被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的。”
“就是。”陈茹君见有人跟她站在一边越说越带劲,“从小就教育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现在不但人跟陌生人走了,魂也跟着跑了。”
“可是他跟网友不一样,他是真实存在过的。你们也都见过他不是吗?”符念嘉低声喃喃,“他不是坏人,他是警察,我看过他的证件的……”
符洲终究也倒戈了,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嘉嘉啊,你听爸爸说一句,咱们呢,不排除他真的是警察的可能,但是我和你妈把你抚养成人也不容易,就盼着你安安稳稳、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万一他是坏人呢?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呢?你让我和你妈今后可怎么活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少让你妈为你操点心吧。”
符念嘉冷静下来,不说话了。
她深知父母这些年来的辛苦,她不能对不起父母。
陈茹君叹了口气,拧着眉说:“你表姐原先不也信誓旦旦地说绝不相亲吗?这会儿不是和迹修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们也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就和其他人一样在该组建家庭的时候有自己的家庭就好了,这点要求过分吗?”
符洲连连附和:“是啊是啊。”
符念嘉五味杂陈,喉头上下耸动了几下,半晌艰难地开口:“好,我忘。”
符洲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心疼女儿的:“你呢压力也不要太大,如果没遇上真心对你好的人,慢慢找也不要紧,我们只希望你过得幸福。”
陈茹君似是还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符念嘉这晚住在父母家,属于她的闺房里,睡在她从小睡到大的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男人熟悉的面孔贯穿了她整个梦境。
“嘉嘉,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雨,我把阳台上的衣服都收进来了,你看看哪些是你明天要穿的。”
高大英俊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笑容和煦地抱着一大摞衣服。
她放下手中的画笔,一蹦一跳地走到他面前,抽走了最顶上的两套,俏皮地说:“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贴心的女朋友,为了让你少叠几件,抛下我未完成的作品,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挑衣服。”
男人并不介意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着应和:“是啊,是谁有这么大的福气,让我们符大师这样才华横溢的大画家心甘情愿做了他的女朋友。怕是祖坟上都要冒青烟喽。”
她腾出手捂他的嘴:“你当心在我爸妈面前说漏嘴!他们一直不同意我搞艺术,我背着他们偷偷在画,你可得替我保密。”
男人笑意不减:“知道了,坚决服从组织命令。接着画你的吧。”
她用拇指指指背后的画板:“那我接着画了?”
男人不解风情地说:“去吧。”
她转过身小声嘟囔:“也不知道亲我一口。”
谁知道这句话刚说完,男人突然从身后偷袭,搂着她的腰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一吻,压着嗓音低沉道:“以后对我有意见,大点声说。”
她脸一红,忙不迭坐到画架前佯装作画,却半天都下不了笔。
男人在她身后轻笑出声。
她装作充耳不闻,红晕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她的耳尖。
那是他们两个合租的出租屋,她的画架就在床前。
男人坐在床沿,一边叠衣服一边看着她画画,不怎么正经地对她说:“我们嘉嘉以后一定能成为大画家。”
她叹气:“可我快连颜料都买不起了。”
男人笑了笑:“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做吧,钱不是问题,我发了工资都给你。”
她当即开起玩笑:“你们警察那点薪水你自己都不够花,偶尔同情心上来了,还要贴补受害人,哪能负担起昂贵的材料和学费?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谁不知道挣钱的买卖都写在刑法上,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平头小老百姓,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男人陷入了沉默。
符念嘉也猝然从梦中惊醒。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用手背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心脏悸动得厉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安地想:
邵秩初,你当时为什么要沉默?
如果你还活着,如果你为了活着,会同流合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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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