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 第20章 心声

惠羽停步在活动室外。

一路奔跑让她有些气喘，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盯着三山挥动的手指。突然她就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趁着还没人看见自己，离开吧。

有三山在，她来这里干什么呢？

眼前的玻璃上隐约映照出她的半边面庞，路上的兴奋劲已经全然消散，只剩了一张铁青无言的脸。

不过仍然有什么在阻止她转身走开，于是惠羽继续站在门外，她在心里问到，明明需要一个人帮忙，为什么羽椰不愿意直接找自己，而是选择了这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呢？

但答案并不难猜，昨天台下羽椰望着屏幕，轻声呢喃的那句“三山”，此刻又突兀地在她耳边响起。

赢又怎么样？MVP又怎么样？原来在羽椰眼中，她始终只是那个需要详尽到每个走位、每个技能的指令，才能取得胜利的提线木偶。

可是就算如此，她还得用尽全力才能跟上羽椰的步调。

真没用啊，惠羽自暴自弃地想到。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出来。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惠羽就条件反射地切换了表情，扭头一看，正是鎏金。

“在外面站着干嘛呢，一起进去吧。”在她呆愣着出神的同时，鎏金也注意到了她。

她其实，不是很想进去了，但鎏金的邀请已经递到面前，她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只是在进门前，惠羽没忍住问了句：“老师，三山她是，也住在4号楼吗？”

“对呀，”鎏金也没有急着进门，他停下来解释到，“没想到在我们准备比赛那一周，她已经是前楼的人了，严格来算的话，她们其实违反了比赛规则。”

“我和羽椰出门正好遇到了她，就问了下愿不愿意过来，其实我们一开始都只打算自己上课的。”

“这样呀。”

惠羽那一瞬间的变脸，其他人或许注意不到，但她遇到的是鎏金。注意到她的情绪似乎好转了点，鎏金便说到：“那进去吧？”

“嗯，好的。”惠羽赶忙笑着应到。

轻声走到后排，三山还在忙着操作，惠羽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不打招呼以免打扰她了。

坐下来认真看着屏幕上两人的交锋，她只能无奈地劝说自己，也许实力不足也没那么难以承认吧，大不了，大不了自己再多练练呢，她们应该，也没有差距那么大吧，毕竟自己当时不也是这样在跟羽椰的对战中成长起来的吗？

眼前金光一闪，三山不知何时把英雄换成了镜。镜这个英雄当时是不在她们的教学计划里的，不知是为了展示，还是因为有人想看。

仅仅只是演示了个开龙，就让台下的学生的频频发出惊叹，如果不是操作者就坐在自己身边，惠羽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镜的每一次出锋、换位，都像是一场绚烂的表演，再配上三山挑选的皮肤，更加让人眼花缭乱。

真好看，惠羽暗暗想到，哪怕就凭那一场胜利，也足够三山积累起一定的人气了吧。

身边的鎏金也看得十分起劲，惠羽的心情不觉又沉重了几分，她和三山的差距，可能真的很大。

但惠羽想象不到的是，她的这种想法只是出于对于十皇们整体实力的刻板印象。鎏金之所以看得专注，正是因为他也不太会使用镜这个英雄，他此刻的欣赏，实际上和在场的学生们没有任何差别。

同样的操作要是落在羽椰眼里，那就只是基础而已。

三山始终都是那个冷淡的表情，惠羽却心下一紧地想到了昨天第一局的镜，那是她们整个队伍的梦魇。

羽椰顺势开始介绍镜的技能，三山也配合着为她做演示，想起自己还完全不会使用镜，惠羽立马停下胡思乱想，认真地做起三好学生。

然而在羽椰一气呵成的介绍结束后，她依然有许多弄不清楚的地方，但镜毕竟只是这节课的调味剂，羽椰快速地结束了这部分内容，又回到了她的主线上。

其他学生也并未在意，只剩惠羽，一口气堵塞在她心中，难以舒展。

除了憋闷，惠羽现在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个想法——回去练镜。

3号楼。

浅白再次像被孙膑施加了沉默一般，又只顾着操作，不再说话了。

洛赶紧替他解说到：“这里我们根据刚刚中路获得的视野，可以推测对面打野下一步应该是准备过来打蓝buff，所以浅白老师选择先在草里蹲一下，要是对面打野过来就可以趁他没有防备造成击杀。”

“当然，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我们现在的经济和装备都优于对方，具有能够把对面打野击杀的能力，对了，大家如果要这么做的话，最好是向队友发起集合，避免出现意外，其实这里我们辅助观察到浅白的动向，应该主动靠过来的，要玩辅助的同学可以注意一下这点哦。”

说话间，浅白利落地收拾了对方打野，并顺带扫走了蓝buff。

洛再次补充到：“大家看浅白老师这么做很轻松，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操作有足够的把握，大家自己对战的时候，如果没有这样的把握，一定要及时跟队友沟通自己的想法和动向，尤其是我听说进了前楼后，一开始都是个人战，并没有固定的队友，所以难免会出现队友和你想法不一致的情况，我们不能总让人家去猜我们的想法对吧，所以积极开口表达是很重要的。”

似乎是又想起来自己还在上课，浅白冷不丁地接了一句：“对，多沟通很重要。”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毫无说服力，洛看着浅白，哭笑不得地想到。

浅白继续开始了他那拼凑词句式的讲解，表达对他而言，像是一件陌生到时常需要人去提醒的事。

洛很难想象他在队内是如何跟队友相处的，不只是游戏内，更是在日常的生活中，总不能真的是依赖着轻絮做交流的桥梁吧？

比起让浅白违心地说要多沟通，洛觉得，还是直接做个反面典型更适合他一些。

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洛打开，是羽椰发来了消息。

这个时间发消息，她是和鎏金已经换班了吗，效率真高啊。

【鎏金来找我问合光的事，他猜出来了是我帮你们传的话】

【他说你们最开始是约定在他直播间公开这件事的，但是后来反悔了。】

【他有很多问题要问，你要和他聊聊吗？】

原来他依然很在意啊，洛想到。

洛一直都很明白，这件事是他对不起鎏金，但在现实世界中，他没办法只能选择逃避，因为那时每一个微小的互动，都会落在他人眼中，引起风风雨雨。

他始终都是那个更愿意去息事宁人的人，那时候答应鎏金，已经是他在泥潭深陷中，做出的破釜沉舟的决定。所以当队友知道并给他列举了一连串“不行”的理由后，洛控制不住自己沿着那递出的台阶往下走。

那就再看看吧，应该会有其他办法的吧？

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洛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必要再一昧的躲避了，无论如何，他都欠鎏金一句当面的、郑重的道歉。

台上浅白也结束了今日的课程，他走过来让洛准备上场，洛应了声，边起身边给羽椰回了消息。

【好的，晚上见。】

陆续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后，十皇们又征询了一番学生们的意向，确认了明天是否还会有人想上课。

自然是有的，不过并不多，毕竟最后一周大家还是想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冲分上。商量过后，十皇们决定将明日的课程定为局内意识、节奏之内的通用内容，或者到时候看学生们有什么想专门学的再进行补充。

而且人不多的话，也就可以两两并在一起一同上课了，想到今天浅白的样子，洛犹豫了下，还是在群里问到【这样的话，你们那边明天方便匀一个人过来吗？】

“洛在群里问明天我们能过去一个人吗，你要不要过去啊？”看着轻絮没有看手机，星河主动问到。

她们三人等学生们全部离开活动室后，才慢悠悠地往楼上走。

轻絮不但没有立马答应，她反而莫名地泛起一丝苦笑，想了想她还是说到：“我不想去，饶过我吧。”

“我就随口一问，”星河立马关了手机，往兜里一扔，她笑嘻嘻地说到，“不想去就明天继续做我的搭档吧。”

走进电梯前，星河又看了眼群里，甜橙主动请缨过去了。小插曲已经翻篇，星河往电梯壁上一靠，默默想到，她的cp be了啊。

电梯里只有她们三人，狂风突然问到：“你原来不喜欢浅白吗？”

他话音刚落，两位女生就同时扭过头注视着他。

星河一挑眉打趣到：“我们狂风老师怎么也开始好奇起来了？”

“我是想，如果轻絮不喜欢浅白，我以后干什么，就多注意一点。”狂风解释到。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完后，面前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就轻声笑了起来。

不过听上去，应该是善意的笑声。

“还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我难得有个机会彻底摆脱和DG有关的一切，让我自在一会吧。”轻絮说到。

面对着这两人，她竟感觉自己可以轻松地吐露真言。

狂风身上有种憨直的气质，让人可以没有压力地去信任他，而星河对这些事有自己的分寸，最多也就是私下转述给她的队长，她的队长，可比她还要有分寸些。

“DG对你不好吗？”狂风继续问到。

轻絮弯着眼看着他，说到：“怎么说呢，至少我还有个稳定的首发，客观上来说应该算好吧，你不用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不过是些私人恩怨而已。”

“难道你不应该首发吗？”狂风追问到。轻絮作为一个已经双冠在身，又一直状态在线的选手，队伍有什么理由能不给她首发。

“好了，狂风老师，”星河说到，“有些事情它就是这样没道理的，不过至少我们还在台前，还有改变这些规则的机会。”

电梯门缓缓打开，三人先后往外走。

“狂风老师你理解不了也正常，”不觉间轻絮也染上了星河的口癖，“这本来也是属于我们女选手的困境，不过如果你想出一份力，那就继续维持你现在的样子吧，永远不要改变。”

“现在的样子？”

“对。”这回是星河回答了他。

“好，这也是我一直希望的。”狂风认真地说到。

天空在悄无声息间变成了沉寂的墨蓝，仅剩的阳光收敛成一线，凝聚在地平线上，前楼也从白日的庄园变成了一扇扇窗口构成的点点灯火。

羽椰和鎏金两人动作格外地快，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两人已经解决了晚饭回到了前楼。

因为羽椰说要跟他讲个事，鎏金便邀请她来到自己的套间里，两人走进去才不到一分钟，就听见鎏金一声高昂的惊呼传了出来——“赵羽椰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羽椰也一脸懵地看着他突然从沙发上弹射起来，又莫名其妙地绕着客厅走了一圈，而她只不过是说了句洛等会要来找你。

“不行，”鎏金一把把羽椰从沙发上拉起来，“你得陪我下楼去买点喝的，走走走。”

在电梯上，羽椰看着鎏金不停地在自言自语，他一会在嘀咕要不要再买点吃的，一会又在考虑浅白会不会也一起过来，最后也不知道他到底思考了些什么，乌泱泱地买了一堆东西，而从始至终羽椰都像是个专门下去帮忙提东西的工具人，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约定的时间快到之前，鎏金又猛地跑进房间换了身衣服，等他换完出来，敲门声也如期而至。

羽椰去开的门，鎏金则跟在她的身后。

门被拉开，走廊的白色灯光和室内暖黄的灯光一瞬间冲破了那层阻隔，开始碰撞、交织，鎏金第一眼视线，就落在了洛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Hi。”洛笑着说到。

“Hi，啊，快进来吧。”鎏金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赶忙让过身来，这时他才发现，浅白也跟着过来了。

也是，她们这半边就四个人，要是三个人凑在一起讲小话显得像孤立浅白一样。

“鎏金，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和你说声抱歉，”待众人坐定后，洛起身说到，“我们队那件事，真的很感谢你那时候愿意帮助我们。其实一开始我们的约定我没有告诉队友们，后来他们知道后都觉得这种做法有点过激了，抱歉，我这个人在这种事上，真的没那么勇敢，但当时又犹豫不决，毕竟我也清楚，我们很难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都过去了，”洛的话还没说完，鎏金就站了起来，“你不用再说道歉了，你那天不是已经向我说过很多遍了吗。而且，说实话我来找你合作本来也是有私心的，你还记得枭则的事吗，我那时候也是想重新找人组个cp，好减轻他的事对我的影响。”

那天晚上被放鸽子时的恼怒戾气，鎏金此刻完全回忆不起丝毫，只是洛对着他说“抱歉”的样子，让他感到异常局促，只好直接打断了他的剖白。

“那我好像，也没有帮到你什么。”洛叹气到。

“行啦，现在也不用你了，我现在，只想了解一下完整的前因后果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看了眼沙发上仿佛置身事外的另外两人，说到：“好，我跟你讲讲我们当时的一些事，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责怪其他人，因为最后做决定的都是我。”

“嗯。”鎏金迫不及待地应了一声。

下章讲点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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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