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棋眼神灼灼地盯着六皇子,等着他的答复。
今日是他生母的忌日,传棋赌一把,他会答应。
沉默了许久。
六皇子冷笑道:“你和本王谈条件?”
传棋无知无畏:“不可以吗?”
六皇子又是一阵冷笑,“你和本王谈条件……很好。若是本王答应了,你能同意嫁给本王吗?”
传棋急忙摇摇头,“那就是另外一桩买卖了。”
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六皇子转身,“本王同意了。”
…………
传棋静静地在这个城郊的小院子住了足有十日。
她每日醒来,看看书,写写字,散散步,看日落,看星辰。
觉得心境倒是宁静了不少。
那座皇城里发生的事情,似乎离她已经很远了。
直到……齐韵来了。
齐韵神色有些憔悴,眼圈有些黑,休息不足的样子。
传棋一下子眼圈就红了。
“齐姑姑,都是我的错,连累你了。”
齐韵摇摇头,“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这几日我与皇上争执了几次,我不懂他为何执意让你嫁给六皇子。后来他终于说出来了……原来都是我的错。”
“为何会是姑姑你的错?”传棋一万个想不明白。
齐韵却叹一声,不愿意说出原因。
“那都是一些往事,不提它了。近来,皇上松了口,我并不知为何他突然松了口,他说,你还小,六皇子也性子还没定,此事以后再谈。”
“我只知道,近日,喻首辅入宫入得勤一些。”
齐韵问道:“你和喻家那小子,如何了?”
传棋垂下头,道:“从来与他只是朋友罢了。”
齐韵微微蹙眉,“上元节那晚,你被六皇子带去南山,喻言又与六皇子有争斗……你们当真没有什么?”
传棋躲闪着齐韵的目光,“我那日没有见过他。”
齐韵叹一声:“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不再多问了。你记住,他绝非良配。此人……太过惹眼。若他是女子,必成祸水。”
传棋点点头,无比认同祸水这话,道:“我知道的。”
齐韵道:“回女学馆吧。”
外面的积雪正在渐渐融化,马车好走了许多。
传棋随着齐韵回到了女学馆。
女学馆的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
冬假结束,同学们回来上课了。
齐韵将传棋送到课室门口,微笑着,“进去吧,我也回宫了。”
传棋愣愣的,她原以为,齐姑姑来到女学馆,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没想到,齐姑姑竟只是送她,就只是为了送她。
不仅送到了门口,还下了马车,送她到了课室门口。
传棋抿了抿嘴角,心里暖暖的,但又觉得自己受不起。
她走进课室,悄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抬头一看,只见一张原本空着的课桌,如今坐了一人。
那本是李雪曼的,她回来了?
传棋下意识地往旁边钱利儿看过去,她正在专心听着课,并没有留意到传棋的目光。
连钱利儿都如此用功,她也不能落下。
传棋翻开书,认真地听着台上先生的话。
午休时分到了,众人收了课本,准备去用午饭。
许多人来与传棋说话。
自从上次传棋因为记录了诗集的事,挽救了大家的名声,她如今在众人间,很有人缘与威望。
“传棋,一个假期没见,你瘦了些。”
“肯定是学馆的饭菜不好吧,改日你来我家,我们家有个从江南来的厨子,肯定对你的口味。”
“去你家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去琇悦楼,听说那里新上了好几道招牌菜。”
琇悦楼……
这个名字,传棋差点儿都忘记了。
那时候,她在琇悦楼外,被歹人袭击,幸亏被喻言救了。
这时,有人说:“魏锦丽,你让你二哥再给我们定一次厢房吧!”
魏锦丽笑道:“我二哥啊……”她看了传棋一眼。
“行啊,我回去问问他!”
众人说说笑笑地散了去。
千金四人组如今重聚了,四个人仍是像往日一样,做什么都在一起。
那唐燕嘉小声问魏锦丽:“你刚才看传棋做什么?难道你二哥对她还……”
魏锦丽点点头。
钱利儿惊呼:“那我们不如撮合撮合?”
魏锦丽嘘了一声:“别嚷!我二哥虽有意,但之前传棋与喻公子的事,沸沸扬扬的,如今我家可不会同意她嫁进来。我二哥同母亲提了好几次,都被母亲狠狠斥责了。”
魏锦丽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李雪曼。
自从她上次被关在家里足足一个月,又不准进入女学馆,整个人都变了,往日那样张扬的个性,现在总是怏怏的。
李雪曼并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的,我早放下了。如今喻公子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罢了。”
四人同时叹了一声。
好一会儿,没心没肺的钱利儿说:“也不知究竟是哪家女子,会有福气,消受得了喻公子啊。”
这话一说完,四人又同时叹了一声。
喻言,是京城小姑娘心中的一个梦。
她们幼时,谁没做过那个美梦。
只是,有人醒得早,有人醒得晚。
李雪曼是那个最醒不来的,如今也醒来了。
除了京城的贵女们,那个从南方来小姑娘,不也是做了一个同样的梦吗?
她的梦,比其他的人更加逼真,她曾经和喻言离得那么近,最终不也是梦碎了,醒来了。
李雪曼也顺着钱利儿的话,喃喃道:“是啊,喻公子如今又有了功名在身,怕只有公主才能配得上他了。”
“唉!”四人最后以一个长长的叹气,结束了这场讨论。
传棋午休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东西,已经搁在了桌上,她并不急着收拾。
她想了想,掀开了床板,她离开之前,特意在床板下放了三根头发。
三根头发都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床板下干干净净的。
传棋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方法,是喻言教她的。
他说,她一个人住,若是想看看有没有人会悄悄进她的房间,动她的东西,就可以留点不起眼的标记。
比如在衣柜,箱子这种,不会被风吹的地方,放几根头发。
若是头发位置动了,那必然是有人翻动了。
看来,有人进了她这里,连床板也没放过。
她的木床是几块木板搭的,下面是空的,可以放置点物品。
那些物品,看不出被翻动的痕迹,想必来人很是小心。
传棋心想,好在将那枚六皇子口中所说的兵符,藏到了国子监。
她最近,不能再去国子监。
她甚至觉得,可能有人在偷偷监视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六皇子知道。
她与六皇子的约定,六皇子会遵守吗?
只能静观其变了。
…………
又过了一个月,转眼已是二月中了。
雪完全融了,一天比一天暖了起来。
这日,馆长将传棋与谢瑶影留了下来。
“三日后,贵妃娘娘要举办赏花宴。女学馆也被下了帖子,除了我,还可带两个人进去。”
馆长话还没说完,传棋便打断道:“我就不去了,馆里事务也忙,我走不开。”
馆长不解地看着她,传棋一向乖巧懂事,极少拒绝什么,为何这次却如此抗拒?
馆长又看向谢瑶影,问道:“你呢?”
谢瑶影甜甜地笑着,“我听馆长安排。”
馆长点点头,道:“三日后,你在家中等着,马车从学馆出发。”
谢瑶影笑道:“知道了。谢谢馆长带我去。”
馆长道:“你是本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我该带你的,不用道谢。你回去吧。”
谢瑶影离开之后,馆长问传棋:“你为何不愿意入宫?难道你不想见见齐姑姑吗?她不知多想你,每次见我,总问我你好不好,我从来没见到她如此关心一人。”
传棋垂下头,“馆长,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敢进宫去,我这种乡野丫头,没见过世面,又不懂规矩,齐姑姑对我太好了,我总怕会给她惹麻烦。她在宫中,也很难的……”
馆长听了这话,却仰头大笑一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道:“她怎么会难?传棋啊传棋,你是太不了解齐姑姑了!”
传棋道:“皇宫是皇上的家,那里有他的嫔妃,儿子,女儿,他们是主子,而齐姑姑是奴,更何况,伴君如伴虎,齐姑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要步步小心呐。”
馆长摇摇头,“有些往事,早已没人记得,记得的人,也没人敢提……你只需知道,齐姑姑在宫中,那绝对不难!你惹了天大的麻烦,也不会难倒她的。”
传棋苦笑着,没有再回嘴了。
她上次不就因为六皇子的事,惹了大麻烦吗?
馆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交代道:“三日后,我让刘先生给你梳妆,你自己就别瞎折腾了。”
传棋一愣,“我平常也没折腾啊!”
“你平常就是太过素雅了,我担心你不懂如何打扮,反而失了分寸。赏花宴,还是要打扮一些,否则显得怠慢了。谢贵妃若是心中有什么想法,可就不好了。”
传棋突然问:“这谢贵妃,是六皇子的母亲吗?”
馆长点点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传棋道:“因为六皇子协管我们,所以便多问了一句,怪不得会邀请我们女学馆。”
馆长赞许道:“难为你一下子就想到这一层了。你刚来时,懵懵懂懂的,除了书本上的知识,你什么也不关心不留意,如今,真是成长了不少。”
当初齐韵要培养她时,其实馆长心里并不同意,觉得传棋太过单纯,甚至有时候有些呆呆的。
看来还是齐韵的眼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