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低谷 第23章 刘壮实

秦令川用不了强力止痛，左臂一直作痛，但康复情况还蛮好的。他也没敢跟黄杉说，黄杉那天受完刺激马上 就跟黄劲松出柜，他真怕自己说疼什么的，黄杉再冲到李凯旋里那里疯一下子或者去监狱让罪犯褪层皮。秦令川出院也不算慢，能提起力气就出了，要说马上和以前一样是不可能的，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得养，出院之后秦令川一直在休养。说是休养，就是在家躺着，隔三差五接黄杉来自己家，一般是下午慢悠悠坐地铁去，然后开黄杉车回来。

那天，黄杉正说他们队有个小伙子好心办坏事了，跟他那时候一模一样。车停在红绿灯前，秦令川正和黄杉说着话，有个行人过马路，秦令川偏头余光看见了什么，他再一扭头仔细看，看到旁边出租车上坐了一个人，黄杉见秦令川突然没了声，不知所措地问道：“怎么了？”

秦令川跟黄杉说：“通缉犯，叫李什么壮来着，你要不要给王御打电话问要不要抓？”

黄杉问道：“你确定？”

“确定。”

“我怎么不记得……”

“不是咱们这儿的，全国联网的。”

秦令川开着车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那辆出租车，王御没接电话，秦令川把手机递给黄杉：“给李凯旋打，密码是你农历生日。”

李凯旋听黄杉的声音还没听出来，以为是怎么了，一直“歪歪歪，老秦，老秦”，黄杉开了免提，秦令川简短地说了一下情况，顺便把王御不接电话这事儿说了，李凯旋不是那种坐视不管的人，他们都是警察，天职就是打击犯罪，没有理由看着人跑了，而且还是从他们市大摇大摆地走的。

李凯旋电话里说：“小杜今天值班，我让他先走程序，剩下的同志听你调配，我马上去……”

秦令川紧接着就说：“他很有可能直接开出城。”这年头电子眼那么多，通缉犯能从边陲到中原地带，那说明至少知道避开公共交通工具逃窜。

“那就在高速出口前给他按住。”李凯旋说，“今天不能让他跑了，我现在就去高速口。”

李凯旋那边窸窸窣窣地应该在换衣服，他随口一问：“对了，老秦，刚是谁啊？”

“黄杉。”秦令川说道，“刑侦的副队。”

“哦，黄局的公子啊，你俩怎么在一起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秦令川知道李凯旋的在一起和自己的在一起不是一个意思，但是他还是那么说了。

李凯旋那边突然没声了，一会儿听见锁门的声音，然后李凯旋问道：“是我想的那个在一起吗？”

“是。”

李凯旋顿了好久说道：“刺激啊今天。”

人还是在高速口按住了，出租车有ETC，秦令川就贴在后边蹭了ETC，然后出租司机明显不乐意，一进高速就别了他一下，秦令川一加速直接把出租车给撞了，黄杉根本没想到还有这招，秦令川踩刹车的一刹那，左手扶方向盘，右手扶了黄杉一下，黄杉虽然系了安全带，但是秦令川扶这一下还是让他避免被安全带“锁喉”。

秦令川挂了P档：“穿这身衣服先别下车了。他跑你再下去。”

“不是…”黄杉刚想问什么叫穿这身衣服就别下车了，不应该是穿了才下车吗？秦令川说完就把门关上了，他倒是没怎么想，是怕通缉犯恼羞成怒冲黄杉去，而黄杉想得更深，他后知后觉想到王御没接电话，这个行动是李凯旋应的，他下车名不正言不顺。

出租车司机刚下车，想说什么，秦令川没理，径直走向后排座，敲了敲窗户，从口袋把证件拿出来贴在后玻璃上。通缉犯瞬间打开门，角速度还是很大的，黄杉看秦令川虽然躲得快但是右手还是被碰了一下，黄杉一下就急了，他拉开门，看见秦令川伸腿在通缉犯后边踹了一脚，那一脚估计不轻，通缉犯直接脸朝下磕在地上。

出租车司机还没闹明白什么事情，他看见黄杉，黄杉面无表情从副驾下来，掏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拿出手机，抬起通缉犯的脸：“刘壮实是吧？”

通缉犯被秦令川压着，只能勉强抬起头，啐了一口痰，黄杉避开了，听见他说：“秦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黄杉抬头看秦令川，秦令川跟没事人一样，他确定这个人见过秦令川，尽管通缉是故意伤人，但他觉得是个什么低层的漏网之鱼，还没到走线哪一步，只是给老大解决解决烂摊子。他不敢想象还有几个，他们是不是都恨不得秦令川死。

小杜一会儿就带着局里值班的人来了，很快封锁了现场，李凯旋来得也很快，估计没少闯红灯，李凯旋跟秦令川低声说了什么，秦令川点了点头。

秦令川跟李凯旋说完话，走到出租车司机面前，略有歉意地看向出租车司机：“对不起，刚刚不是故意的，”他递出自己的警官证，找黄杉要了王御的联系方式，把王御的联系方式递给出租车司机，“这是我们领导，您的误工费、修车费什么的都打电话给他，都给报。”

黄杉看秦令川跟小杜说话的样子比对自己那会儿耐心过了，又想之前秦令川就是替这个小杜挨了那一下，心里有点酸，但还是忍住了。人家好像一个团队，自己虽然是一个局里的，穿着一身制服却跟个外人似的。

李凯旋察觉了黄杉的失落，走过来跟黄杉聊天：“犯人还是要交给你们的，我不好出面，只能他出面，你别太介意。”

“没事。”黄杉知道李凯旋在解释为什么秦令川现在是最忙的那个，今天毕竟不是李凯旋的工作范围，其实只是给秦令川帮忙，而秦令川某种程度上是在给自己帮忙，再让李凯旋当现场责任人有点说不过去。

李凯旋刚得知他们两个是恋人关系，还在消化的阶段。其实那时候只叫黄杉去医院就有点怪怪的，他现在倒是理解了，后知后觉那时候黄杉都是叫“秦令川”从来没叫过“师傅”，估计那时候秦令川这小子就给自己留了余地。黄杉是黄局的儿子，一下子突然变成下属的亲属，他还有点不习惯。

不一会儿，又有一批警察来了，李凯旋认识王御的车牌号，但假装没看见，就站在那里看着另一个方向，等王御自己过来，他可以肯定王御肯定来这边，不找自己就找黄杉，很有可能训一顿黄杉，然后再阴阳几句自己。

李凯旋猜得**不离十，王御走过来声音里有点不爽：“黄队，”他刻意咬重了“队”的发音，“没记错的话，你的队长是我不是李队吧。”

黄杉不会当众让王御没面子，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刚想说什么。李凯旋不用怕王御这套，毕竟他两同职级，李凯旋也阴阳怪气：“谁让有些人下班了不带手机的，这到手的功劳活该我们拿。”

王御还想说什么，李凯旋继续道：“反正今天不是我指挥，小黄也刚来，谁负责你找谁去。”他把问题抛给了秦令川，秦令川功劳在身自然不怕王御这种小人，在绝对实力面前，伎俩与手段毫无作用。而且现在秦令川在三不管地带，实际在休假，但也不完全算任务结束，很难界定他现在的状态。

秦令川还是当过王御的下属，之前也和他共事过，听到了他这段，心里有点不爽。王御也知道自己没接到电话是自己的问题，也就窝里横对黄杉横挑鼻子竖挑眼，但到秦令川这里就问能不能把人带走，秦令川把赔偿条件谈妥了就答应了，他再烦这个人，黄杉也还是要在王御手底下做事的。

李凯旋喊了“收队”，后边是刑侦和黄杉的工作了。不过黄杉的车得去修，李凯旋好心地留下了准备结束之后把秦令川和黄杉送回去，他可不想他的人在王御那里受委屈，而且还是秦令川这个金疙瘩。李凯旋和秦令川坐在车里，李凯旋问道：“抽个烟，不介意吧。”

秦令川伸出手：“给我根。”

“你平时不是不碰吗？”李凯旋有点好奇，“黄杉不管？”他这么问还是给了秦令川一根。

李凯旋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还有几个？”他有印象当年因为某个高层下令提前行动，秦令川重伤，虽然不知道怎么伤的，但在医院躺了很久，而有些外围的人至今只是通缉还没抓到，这个刘壮实就是其中之一。

“不记得了。”秦令川语气有点冷漠。

李凯旋直接说道：“你跟我就别来这套了吧。”

“除了他，还剩七个。”但凡这七个继续混下去，和秦令川碰面，秦令川马上就能暴露，所以秦令川当初不想冒这个险，而且时至今日那个高层他还动不了，李烁倒了、王御还没倒，说明最大那个保护伞的能量远超一个副局长。他担心自己，也担心黄杉，他就看那么一眼把王御得罪了，把他和黄杉都搭进去了，可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跟黄杉说了吗？哎，我特想知道黄局知道吗？”

秦令川吐了个烟圈，看了一眼李凯旋，心想中年男人是不是都听八卦的啊？他道：“黄局知道，他不知道。”这两个知道不是一个知道，黄劲松知道他的处境、他的过去、他现在和黄杉的情感关系，但是黄杉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就那么闯进来了，也挺像黄杉的处事方式。

“黄局知道你这些事儿，还能同意啊？”

“不算太抗拒。”

李凯旋评论道：“真行。”这话既是说黄劲松同意的态度，还是说秦令川心里的事儿，那可是事关生死的。秦令川很克制，就抽了一根烟，然后开了窗户开始散味。

李凯旋问道：“我特好奇，你怎么能忍住就抽一半的？”但凡他有这自制力，他早就不被他媳妇儿骂了，还能省点私房钱。

秦令川略带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戒过更难戒的。”

“什么？”李凯旋一时没想出来。

秦令川轻声笑了一句：“我们的工作内容，领导你是一点不好奇为什么我不能用有的止痛药啊。”

李凯旋等烟烧到手才后知后觉掐灭了，他冷声问：“什么时候？”

“跟刘壮实跑差不多时候吧。”

“他…他们让你……”

“是。”秦令川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那段时间是他最难过的时刻，一边是自己的兄弟死在面前，原因就在他信任的人里，一边是自己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实话实说，身体和心理没一个在线的，他那时候每时每刻都想一死了之，不过还好挨过来了。他眼睛落在黄杉身上，至少现在不算太差。

李凯旋道：“一帮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