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月惊愕地盯着莫祁,口中的话语多了几分阴阳怪气。
“天机门小少爷还真是卧虎藏龙,能屈能伸,我这小店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她见莫祁收起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一脸严肃地与云书月对视,挡在白寻青面前的手握成拳头,特别是听见她说出“大佛”时,整个人有些肉眼可见的微微颤抖。
她嗤笑一声,侧目望向言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嗯。”言散回应的声音低沉,他抬手扯了扯云书月的袖子,顶着她质问的眼神,同样为白寻青辩驳起来。
“我与白阁主从小相识,他不是这种阴诡之人。”
云书月知道言散还有不少事情没有与她实话实说,例如他的样子为何不能见人,他身上的剑术扎眼,也绝非一介江湖散客成了五皇子影卫。
其他的她都可以不管,只是细柳庄的刺杀实在惊心,他自己也差点殒身其中,若不是系统商城加持,二人恐怕现在已经在奈何桥排队喝汤了。
她接受不了言散明知道莫祁是天机门的大少爷,还因为对白寻青的无条件信任,而放任莫祁在自己身边。
虽说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莫祁就是个逃家却会看眼色的大少爷,没有一点害人之心。但只要会危及性命,她放任不了一点。
她一把扯过自己的袖子,双手在胸前环绕。
她从前只对言散画饼,极少阴阳怪气,那是因为她将言散划进了自己可以托付的圈内。
只是现在怒火中烧,她也忍不住了。
“得,你那么相信他,你以后跟着他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你离我远点!”说完,她提起裙摆正准备离开。
言散一下站起,挡在云书月面前,说出了让云书月不得不承认的一点。
“如果白寻青他真要害你,即便我与他相识多年,我也一定不会纵容。况且他真想杀你,路上机会众多,我也不可能对你时刻贴身保护,他今日何必前来见你?”
他见云书月停下,继续道:“若说万俟门主要杀你,他的儿子就在你身边。且不说这臭小子有没有这身手,就是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就不怕杀手伤了他?”
这话一说,停下了云书月离去的脚步。
她转身扫视着屋内几人,即便是她今日第一次见的萧岱渊,对她也没有一丝杀气。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被香甜的梨香熏得发昏的脑子得到些许清醒。
不得不承认,盛怒之下她有些失控了,一想到自己可能无法顺利回家,她就有些慌不择路。
言散的话直击她的命门,白寻青若是真有要她命的打算,从阳城到丰城,从丰城到庐城,路上机会众多,即使有言散,她也防不胜防。
她坐下直视白寻青,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
“白阁主见笑,是我思虑不周了。细柳庄的事,还请开诚布公,如实相告。要我命可以,但是总该让我知道缘由吧。”
始终一言不发的白寻青拿过一个干净的茶杯,帮云书月倒了杯新茶,才缓缓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说起来见笑,细柳庄的事还是江桐告诉我的。云老板问到这,并非在下不想如实相告,而是在下当时远在滇州,确实不知。”
言散也出言为白寻青作保,“他的白虎阁负责南边的信息收集,因为五皇子失踪的事,他被天机门门主贬到了滇州。他说他不知,是真有可能不知。”
白寻青见云书月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云老板说见笑,我这才是真的见笑。”
云书月举起白寻青方才帮她倒的新茶,已经举杯到唇边,却又重新放下。
“白阁主,你说你不知细柳庄的前情,我姑且信你所言。我虽说一介弱质女流,终归是要死个明白。何人知此事缘由,天机门门主?”
不等白寻青思索,莫祁赶忙回应:“我知道,我曾在我爹的书房偷看到!”
云书月见状一喜,原本的阴阳怪气的口吻,变得多了几分调侃之意,“小少爷,你可真行啊!”
白寻青和萧岱渊的目光先是一惊,却转瞬即逝,变得再次平静。
言散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一副“我就知道你做得出这种事”的表情瞥了一眼莫祁。
莫祁偷偷吐了下舌头,解释道:“我原本是想去我爹书房‘借’我娘的手札的,结果误打误撞碰倒了我爹的一个木匣子,这才偷看到了一些。
我爹一直与一个‘秦’姓的人互通书信,大概在三四个月前,那人让我爹派人去细柳庄杀一个女人,我爹将一个叫冯赫的人派去了。”
云书月眉头一蹙,反问道:“冯赫?你确定你没看错?”
莫祁立马竖起右手三个手指指向天,“我发誓,要是我记错了,就叫我头顶脱发屁股生疮!”
白寻青也低头沉思,嘴里念念有词道:“冯赫?我记忆里没有这个人,是什么不入流的杀手?”
萧岱渊也一副思考状,突然猛地一抬头,“冯赫,江湖杀手榜二百名之后,按道理绝无可能重伤……”
他话语一顿,疑惑的眼神停在了言散身上。
云书月与言散抬眼对视,二人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困惑。
明明那夜在细柳庄杀他们的人不是什么冯赫,而是剑术高超,人还阴诡的王肆。
言散摩挲这手中的长剑,问道:“王肆,你们可曾听过此人?”
三位同属天机门的人同时摇了摇头,显然天机门没有王肆的记录,那王肆此人大抵是那名姓“秦”的人的手下。
言散道:“那夜在细柳庄杀我们的人,不是什么冯赫,而是一名叫王肆的剑术高手。他死前曾说,奉天机门门主命令而来。”
他的话音刚落,天机门三人齐齐看向他,眼神里皆是藏不住的诧异。
白寻青吩咐道:“岱渊,你让人查查这王肆是个什么来头,剑术超高却从未在江湖之上扬名,他到底听命于何人。”
他生怕云书月不信,还保证待他查出一部分线索后,定当找机会让她与天机门门主对质。
云书月听了,这才将杯中茶水饮尽,算是卖了个面子给白寻青。
莫祁这才讪笑着站在云书月面前,重新自我介绍。
“云老板,我叫万俟君望,是天机门门主万俟怀略的独子。先前承蒙救命之恩,请受在下一拜。”
说完,他还装模做样地朝着云书月作揖鞠躬。
只是还没弯腰,就被云书月摆手叫停。
“万俟小少爷,我给你一个饼,你在丰城帮我一次,其他的算了吧。您从那儿来就回那儿去,我这小店可没法叫你一个小少爷跑堂的。”
万俟君望无辜眨眼,“云老板,我也知道我待不了多久,但你也让我见识一下你要如何帮贺兰夫人。”
云书月这才想起这宅子的前任主人还在自己面前,索性问道:“白阁主,我有一事不明,你是当真不知道有人在宅子里装神弄鬼吗?”
白寻青浅笑道:“知道,只是我没办法替他们出头,就只能让她们留在此处,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
云书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愕然地看向白寻青。
“这就是你找人写话本,让我‘名扬四海’的原因?为了让我解决这鬼宅的事,甚至将宅子送我?”
白寻青原本的浅笑荡然无存。
他抿了抿嘴唇,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君望的母亲死于难产,连夫君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她生产的那夜,万俟怀略正是在这处。若是世间女子如同云老板一般,何苦受制于人?”
云书月想起这处的用途,突然明白了白寻青不喜此处的原因。
白寻青继续道:“我虽不喜此处,却也不想迁怒于一群弱质女流。她们大多也不是自愿在此,若是云老板有办法可以帮她们一把,那边再好不过。”
云书月看向白寻青的眼神变得郑重起来,“白阁主,高风亮节。”
“云老板这次不是反讽我了吗?”白寻青强扯起一抹微笑。
“我父母早亡,长姐如母,她好不容易将我拉扯大,却没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她为人和善,也不愿我迁怒于人。云老板为女子出头的作为我看在眼里,佩服。”
他看向万俟君望,眼神变得柔和不少。
“他若是想留在这儿,还请云老板收留。我姐大抵也没多想君望出人头地,名扬四海,他能开心过活就算是安了我姐的心罢了。”
万俟君望惊讶地看着白寻青,“小舅舅,你真不抓我回去?”
白寻青轻笑道:“你还借言散躲在云老板身边?当真以为你爹不知道你在庐城?今日这么一看,门里问题不小,你爹是不想你回去趟这趟浑水!”
他转头看向言散,“念在我们十数年的交情,今日君望托付给你了。”
言散颔首,调侃道:“你现在才说这话是不是有些晚了?他比你们想象中的要顽强,况且有我在,怎会让他有事?”
万俟怀略先是一松,只是听了白寻青这么一说,又紧张起来。
“小舅舅,门里这样了,我留在这儿真的不打紧吗?要不我还是回去帮帮你和我爹吧?”
白寻青无奈一笑,继续安万俟君望的心。
“你爹都没来抓你,那就是同意你留在这儿。我与你爹多年经营又不是假的,你好好在这儿,才真算是帮了我们!”
言散也按下躁动的万俟君望,规劝道:“他们有他们的用意,莫要让他们担心才是。”
万俟君望见状,这才乖乖坐下。
云书月挑眉,一巴掌拍向了万俟君望的手臂,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
“万俟小鬼,以后乖乖的,你现在真归姐姐我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