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曦目瞪口呆地走在地道里,看着原本砌有砖墙的位置,如今只剩砖头渣渣。
云书月不理会一步三回头的容景曦,小跑着穿梭在地道中。
容德帝能在一日之内病得卧床不起,甚至连朝臣也不见,还得让太子监国,无非就两种可能。
一是容德帝确实病了,而病的原因是太子伙同许皇后给他下毒;二是太子胆子极大,收买了容德帝身边的人,直接软禁了容德帝。
不过云书月觉得,以太子为人,第一个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地道出口不止一个,云书月借着系统导航的便利,带着容景曦直接到了离兴庆宫最近的一处花园假山下。
她还顺利地避开了来往的太监宫女,翻窗进了兴庆殿,却在才踏入第一步,便被人用匕首指着。
一个才十五六的小太监,连握着匕首的双手都是颤抖的,磕磕盼盼道:“你,你是谁?是不是太子派来谋害圣上的!”
云书月举起双手,一副投降姿态,还不时看向身后,“景曦,你还没进来吗?”
话音刚落,就见容景曦一脚跨入窗台,另一只脚被过长的裙摆绊倒在地。
云书月蹲身扶起狼狈的容景曦,长叹一声,“怪我,我该叫你去换一身衣裳的。”
方才战战兢兢的小太监,一看容景曦,立马把匕首一扔,重重跪下,“临安长公主殿下,求求您救救圣上吧!”
云书月一听,脸色都变了,拉着容景曦,跟上小太监的脚步。
只见躺在床上的容德帝,从前只是双鬓斑白,现在一半的墨发变银丝,苍白的脸色仿佛一只脚踏进了阎罗殿。
容景曦才远远一见,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飞奔到窗边,跪坐在地方,拉着容德帝发凉的手,抽泣道:“皇兄,景曦来晚了,来晚了!”
云书月连忙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九转还魂丹”,递给容景曦,示意她给容德帝服下,才问起小太监和洽的哪儿。
谁知小太监一听“和洽”的名字,也像容景曦一样抽泣起来。
“小的,小的是和洽大人的徒弟,跟在和洽大人服侍圣上。和洽大人不小心听见了皇后与太子密谋给圣上下药,正要回去禀报圣上,却不慎被太子发现,被薛统领一剑抹喉,没了!”
云书月一听那位笑得和蔼的老人,突然没了,还是死于非命,痛苦闭眼,“那太子怎还会留着你?”
小太监连连磕头,“小的,小的假意向太子投诚,给圣上送去的汤里加了药,圣上这才倒下了。小的虽然稀释了太子吩咐的药量,但还是害得圣上昏迷。
小的自知罪该万死,请云老板救圣上一命。待圣上睁眼,小的便随师父而去!”
云书月捏紧拳头,还想着要这么处置这个小太监,就闻容景曦景曦大呼。
“月娘,醒了,皇兄醒了!快来!”
小太监抢先一步,扶起容德帝,让他靠坐在软枕上,才重重跪下,说出了方才与云书月说过的话。
他深深一拜,“小的不敢求陛下恕罪,只求陛下厚葬师父!”
容德帝不怒反笑,重重一叹,“起来吧,若不是你,朕死得更早!”
小太监不敢起身,而是跪着后退至门边,为容德帝把门。
容德帝拍了拍跪坐在床边的容景曦的顶发,和善道:“是太子吧?你这胆大包天还真救了朕一命!”
容景曦不顾贵女礼节,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才强扯起一个微笑。
“皇兄,您这一病,老了许多。还有,胆大包天的可不是臣妹,而是月娘。”
容德帝眼眉一弯,笑看云书月,“云丫头,你可真带坏了朕的好皇妹了!”
云书月看着银发里夹杂着青丝的容德帝,哽咽道:“陛下,我们天祁胜了,您还要好好的,犒赏三军呢!”
——
只是留给三人嘘寒问暖的时间不多,云书月还未向容德帝道出太子的恶行,便闻殿外一道道拔剑出鞘之声。
紧接着传来的便是太子的高呼声,“容琰然,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伪造诏书!”
容德帝笑容一收,吩咐道:“你们三人帮朕换身衣裳吧,朕倒要看看朕的好太子,有闹出了什么笑话!”
云书月不管外头动静有多大,只要容德帝醒了,一切便都有反转的可能。
只是容德帝终归是躺了两个月,连走起路来也是踉踉跄跄的,只能由着云书月和容景曦搀扶前行。
小太监正要推开门是,却闻殿门前的太子癫狂大笑。
“如今诏书已无,父皇昏迷不醒,又有谁能知道,这诏书上写的,是何人之名!”
容德帝深吸一口气,隔着门用尽力气道:“朕,朕知道!”
兴庆殿的殿门被缓缓推开,昏迷已久的容德帝站在门边,重复着方才的话。
“朕知道!”
太子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连回头的胆子也没有,瞪大双眼放空着,不愿接受耳朵传来的真相。
容德帝看似关怀,实则讥讽的话语,更是刺得他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皇儿今日是病了吗?为何笑得如此放肆?连听见朕的声音也不知行礼,着实有些不懂礼数了。”
各立一处的容琰然、江照白和邵君山,跪下行礼,“儿臣/属下,拜见陛下。”
原本喘着大气的白太师,也微微站直了身子朝容德帝躬身,“臣拜见陛下。”
云书月和容景曦松开了搀扶着容德帝的手,让他自己跨过门槛。
容德帝的动作虽然有些迟缓,但也还是迈过了那道禁锢了他两个月的牢笼,沉声道:“都起来吧。”
只见禁卫统领薛访重重一跪,以头抢地之声,大得整个兴庆宫都能听到。
“拜见陛下,是属下听信谗言,持身不正,持心不纯,还请陛下给属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其他禁卫虽是只听上官命令,但见薛访一跪,也跟着齐齐跪下。
容德帝却没有立即理会薛访的求饶,反而面带微笑地问候起清源道长。
“许久不见,清源道长。朕只记得道长不喜下山,怎会在宫里?”
清源道长右手拂尘一挥,搭在了手臂上,朝容德帝躬身行礼,全然没说方才差点与禁卫大打出手之事。
“贫道受燕王所邀入宫,证明诏书真伪。”
他把手一指,指向容德帝不远处的暖炉,继续道:“可惜被太子扔进暖炉,如今贫道也不知诏书是真是假。”
幸好云书月在容德帝推门而出前,便已经告诉了他,为了向燕王证明自己没有动机不纯,已经将那封信给了燕王,这才没让容德帝对诏书之事一无所知。
他点头时看不出一丝怒气,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既然朕还在,那再写一份诏书便是。你说是吧,太子。”他这句话最后的“太子”二字,咬音极重,像是故意说给太子听的。
太子一听容德帝在点他,原本塌着的腰霎时直起,连忙从瘫坐改成跪姿,朝着容德帝重重一拜。
“儿臣,儿臣受奸人蒙蔽,请父皇恕罪!”
“呵,奸人蒙蔽?”容德帝反问的语气,显然对太子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他把手一背,“薛访听令,将东宫一应人等幽闭,候明日朝堂听审;皇后禁足于凤仪宫内,不得离宫一步。”
“邵君山听令,许府、秦府,于太子有关人等,全都派兵把守,明日候审。”
“属下邵君山/薛访,得令!”
太子一听容德帝的命令,恨不得连连求饶,“父皇,求父皇开恩!儿臣不该听信秦家的谗言,不该对母后的话唯命是从。求父皇原谅儿子一次!”
容德帝对太子求饶充耳不闻,摆了摆手,让薛访将人带回东宫。
太子求饶的声音越来越远,他才重重一叹,转过身看向容琰然,收起了先前对着太子的严厉,眼神变得和蔼许多。
“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容琰然红着眼眶朝容德帝跪下,深深一拜,“父皇,儿臣,儿臣回来了。”
容德帝勾起一丝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日冬至,都进来陪朕说说话吧。”
“还有楚王,和洽,你跑一趟,把他也叫来。”
“和洽,和洽已经不在了啊……”
——
晚饭后,云书月和容景曦被容德帝以外头不安全为由,留宿在了宫里,陪他说说话。
江照白被燕王带回了燕王府,还顺带与楚王一同将白太师送回了白府。
第二日的朝会,云书月和容景曦身为女子,按规矩是不能参与的,只能等在容德帝开朝会的太清殿后殿旁听。
云书月昨夜就收到了云来一处解封的消息,贺兰温言留言给她,说家里都好好的,都等着她回来呢。
就是和顺知道了和洽的死讯后,心情有些不太好。
容景曦哈欠连天地瘫坐在太师椅上,若不是一只手还撑着脑袋,只怕早已经滑落到了地上。
她被一阵突然而起的穿堂风吹得,霎时清醒了不少。
“月娘,你不困吗?现在才不到卯时,咱昨夜可丑时才睡!”
云书月看着自己七位数的声望值,笑得好似偷到了油的小老鼠,果然钱在自己手上,心才不慌。
她笑嘻嘻道:“困肯定是困,但是今日之后,一切便尘埃落定,我也算是可以过上无后顾之忧的生活了。”
容景曦一怔,随即一笑,“也是,自从霍府出事,你还真是多灾多难。过了今日,一切便是坦途!”
随着太清殿上一阵整齐的“吾皇万岁万万岁”,今日的审判正式拉开帷幕。
容德帝不等下首的官员禀奏,率先道:“今日无论何事,暂缓奏报,传太子上殿。”
官员眼看着太子被禁卫统领薛访押解至殿前,往日里几乎不离身的金黄蟒袍今日却没穿,太子冠冕也未戴上,仅穿了一身白色常服。
杜右相昨夜已经从老师白太师处,得知了冬至那日宫里发生的事,还有太子背后的许家、秦家所做之事。
如今整个朝堂上,除了容德帝,也只有他还保持着面色如常。
屠左相依旧是那副按捺不住话的模样,疑惑道:“太子殿下,您这一身常服对待圣上传唤,于理不合吧?”
容德帝冷哼一声,将昨日薛访从东宫翻出来的,所谓“圣上下令监国手谕”,扔在了太子面前。
“他都敢伪造朕的手谕了,眼里还有什么礼了!”
太子被容德帝的怒斥,吓得双股战战,一个腿软跪在了殿前,止不住地磕头。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
容德帝撑着苍白的脸色,厉声道:“你自己当着朝臣的面说说,身为太子,一国储君,错哪了!”
太子直起身子,大气都不敢出,怯怯道:“儿臣,儿臣不该罔顾人伦,给父皇下药;儿臣不该不顾及手足之情,伪造楚王通敌证据;儿臣不该为一己私利,连同秦家胁迫商贾铸私钱。”
容德帝冷笑道:“就只有这些?朕看你是形势所迫,才吐露了些打发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