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的大军带不入城,只能分散在距离城门十里的地方扎营,等待着传讯烟火的通知。
云书月出城时,走的不是寻常路,进城的时候,却是和石青藏在了容琰然的马车上。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一个城卫去查容琰然的马车。
甚至连容琰然本人,也没有经过城卫的查验,便能顺利入城。
也不知是江照白口中的内应出手安排,还是太子的葫芦里,又卖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毒药?
至于楚王容琮然本人,出城时佯装成容琰然的随从,混在人群中离开,回来时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进城。
即便太子应当已经从西南传来的捷报中,猜到了他不在都城。
既然太子没有在朝堂中戳破此事,他便继续佯装成随从的模样,混入城内。
入城时正值晌午,容琰然没有回到燕王府休整,而是让石青和云书月便宜行事,去一趟白府通知白太师,自己带着江照白和装成随从的楚王进宫。
此时云书月尚回不得云来一处,便也随了容琰然的吩咐。
她还想着可以从门进,正要带着石青往大街上走时,却石青拦住,“我的云老板,你可长点心吧!”
“哈?”
她这才对石青的话恍然大悟,以“海东青”的情报网,只要她出现在白府门口,想必下一秒太子的人便会找上门来。
石青拉着她的手腕,专门挑无人的巷子走,七拐八绕的,停在了一道围墙边上。
只是云书月还来不及问,便被石青抱着腰,一个助跑闪身翻过了危墙。
她望着四周一片光秃秃的树林,惊慌失措道:“石青,你确定你没有翻错围墙吗?这看着,可真不像白府。”
石青冷哼一声,“我,‘海东青’副首领石青,当朝官员里,只要是在都城有家的,他们的后院我都翻过。这里,必定是白府。”
“就,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云书月话音刚落,就见一群拿着刀剑的家丁将她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翻当朝太师的家!”
石青得意洋洋道:“呐,我就说这是白府!”
云书月看着家丁们,将围着她们的圈越缩越小,仿佛下一秒就要攻上来。
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将拳头对准敌人,却不想伤害无辜的家丁,只能拉了拉石青的袖子,“我不太想动手,怎么办?”
眼看着家丁们因为她的话,马上就要先发制人,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呼喊。
“都给我住手!她们是老爷的贵客!”
——
话分两头,容琰然他们一行三人,才至朱雀门,便被一身银甲的禁卫统领薛访挡住了去路。
薛访双手抱拳道:“属下先是恭喜燕王带领大军大获全胜,击退骠国以保西南边境数十年和平。只不过……”
他话音一顿,抽出腰间佩戴的重剑,“太子有命,命属下一一鉴别入宫之人。”
话毕,他手中重剑一挑,挑开了楚王用来掩盖身份的侍从纱帽。
楚王眉头一皱,厉声道:“薛访,别以为你是父皇亲封的禁卫统领,便能以下犯上!”
薛访顺手将重剑收回剑鞘,神情中没有一丝惧怕。
“属下奉命守卫宫城,一言一行皆由圣上授意,算不得以下犯上。倒是楚王您,圣上让您在家中好好反省,这乔装入宫是为何意?”
楚王眼睛一眯,试图从气势上压倒薛访,“父皇病了许久,本王为人子,自该去探望一番。”
薛访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讥笑道:“楚王殿下,您既然是去圣上跟前侍疾,又何必装成侍从?大大方方地与太子殿下说,他必定能叫您如愿。”
他朝宫门外作“请”姿,“殿下,莫叫属下为难。”
楚王几欲出手,却还是忍下,压低声音在容琰然身边说道:“五皇弟,他……”
容琰然打断了楚王的话,“大皇兄,我身边还有照白,只要太子还要脸,我不会有事的。而且云老板已经去找外公了,外公定会带着人来的。”
楚王这才朝容琰然颔首,背着手出了宫门。
容琰然目送着楚王走远,这才回过身,似笑非笑道:“薛统领,你既知本王大捷,自是要前去复命的,还有拦着本王的路吗?”
薛访抱拳躬身,“自是不敢,不过圣上现下病得厉害,还请燕王殿下将军报呈至东宫,由太子殿下定夺赏罚。”
容琰然轻笑一声,“薛统领,本王可不是大皇兄,没有被父皇幽闭在府。本王是遵从皇命平定西南,怎就是向太子皇兄复命的道理!”
薛访走的是先礼后兵的路子,见方才的礼貌对容琰然没有,便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燕王殿下,圣上如今病得不清醒,政务还请去东宫与太子殿下商讨!”
他见容琰然笑容一收,赌他不敢真的对自己动手,试图越过他往御书房去。
“燕王殿下,那就别怪属下无礼了!”他一番警告后拔剑而出,用重剑拦住容琰然的去路。
只是剑还未挥下,却突觉一道银光逼近,挡在了他的重剑之下。
虽说宫中行走,除了在宫墙外围的禁卫,其他人不得骑马佩兵器。
但江照白不一样,他自从在容德帝面前暴露了身份,容德帝不仅没有怪罪,还允了他宫内佩剑行走的特例。
所以他才能在薛访拔剑的同时,抽出腰间软剑,挡住差点伤了容琰然的重剑。
薛访的身法路子与江照白不一样,倒是有点像邵君山的路子,以力为主,而且力道比邵君山的大上一倍有余。
江照白自知硬拼硬,他却是难敌薛访,于是走起了影卫灵巧的路子,一边躲避薛访的攻击,一边趁薛访不注意,朝他握剑的右手攻击。
就在薛访一时走神,让江照白寻得良机,划伤了薛访的右手手腕,重剑应声落地。
江照白朝容琰然颔首,正要收剑回鞘,示意他往里走时,远处传来一阵高呼。
“薛统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在宫墙内,除了江照白,还有一人有佩剑行走之便,正是此时朝江照白闪身而来的邵君山。
只见他手中长剑冷光刺眼,避开了容琰然,径直往江照白肩膀刺去。
江照白身体一歪,躲开了邵君山的攻击,以剑抵着邵君山的剑,脚步急促,将他往宫城里逼进。
邵君山脸上的惊愕一闪而过,见离薛访已远,压低声音道:“咱就演个戏,你倒像是打算以命相搏。”
江照白勾唇一笑,“不像,如何能骗得过外围禁卫?”
长则将军邵君山,就是江照白口中的内应。
江照白与邵君山自从不打不相识,江吞海提着果篮上门道歉后,二人便有了有同在万剑门修习之谊。只是外人不知,只有两家的家长知道。
所以早在云书月还未回到都城时,江照白便低调入城,找到了太子自以为的盟友,邵君山。
邵君山从来就只听一手将他提拔起来的容德帝,得知太子有异心时,当即与江照白合作,成为为他们传递城内消息的内应。
他还借着太子的名义,让城门大开,方便他们进城。
容琰然看了一眼因手腕受伤,脸色有些苍白的薛访,又看了一眼刀光剑影间,已经打到远处的二人,还有二人身后不远处的内宫宫墙。
他按照着原定计划,着急地向着二人追去,嘴里叫嚷道:“你们,你们别打了!”
待跨过那道内宫宫墙,搏斗的二人才略微收势。
容琰然双手捧着从宗庙取来的诏书,从容道:“长则将军,本王奉父皇之命,从宗庙取出诏书送到父皇跟前。”
薛访左手按在右手手腕的伤口上,身后跟着十数人马前来,正巧听见了容琰然的话。
他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只是当看见容琰然扫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要将诏书打开时,立马带着禁卫单膝跪下。
“燕王殿下,圣上既然吩咐了您要紧差事,您何不说出?倒害得属下里外不是人了。”
容琰然反问道:“噢,薛统领这是在责怪本王?”
薛访原本就跪下的姿势,躬身道:“属下一介武夫,不会说话,绝无责怪燕王殿下的意思!”
容琰然淡然道:“薛统领,你起来吧。你的忠心耿耿众人有目共睹,何必妄自菲薄?”
邵君山一副装出来的惊喜模样,收剑回鞘,双手抱拳。
“原来是有圣上交办的差事,燕王殿下您早说啊,让属下送二位去兴庆宫!”
——
幸好白府的管家及时赶到,阻止了正要看向二人的刀剑,还将云书月和石青送到了白太师的书房。
白太师一见二人,立马停下手中的笔,扯起一个微笑,“路上还顺利吗?”
云书月朝白太师行了个万福礼,“托您的福,一切顺利,燕王殿下已经带着楚王殿下和照白进宫了。”
她找到容琰然的第二日一早,便写了一封信,通过储物袋放在了云来一处的书房内,让贺兰温言想方设法送到白府。
贺兰温言自是不负云书月的托付,不仅偷偷避开太子的人,将信送到了白太师手上,还带回了白太师的嘱咐。
也正是因为有白太师的嘱咐,江照白才去找了邵君山联手对付太子。
白太师缓缓起身,朝云书月和石青拱手,重重一拜,“老夫谢过二位,不仅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了燕王,还设法将他救出。”
云书月和石青被吓得一人扶住白太师的一边,虽说她们确实是救了容琰然,但也确实担不起老人家的这份大礼。
云书月更是连忙道:“白爷爷,我等虽是女子,也懂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您这礼,真是折煞我们了。”
石青也附和道:“正是,白太师,燕王有一句话让我们带给您。”
白太师也知还有更重要的事,缓缓直起身子,“若他们已经顺利入宫,那剩下的难题便是如何见到圣上。燕王有何话要你带给老夫?”
云书月扶着白太师坐下,才说道:“第一道宫墙正是禁卫守卫之处,有邵将军的配合,应当不成问题。这怕的是,他们要如何入圣上寝殿的院墙?”
白太师不明所以道:“云丫头,你不是说燕王握有圣上诏书,应当能抵御太子的阻拦才是?”
石青叹气道:“白太师,您是忘了太子手中的手谕从何而来吗?圣上一日不醒,太子狗急跳墙,便说燕王伪造诏书也未尝不可啊!”
白太师也跟着石青的叹气,重重一叹,“有理,那燕王既然能让你们来找老夫,是想出了应付之法?”
云书月点头,“正是,燕王邀了以为贵客入都城,就在无妄坊香山客栈天字号甲房,让您想方设法将贵客带入宫,最好是带到圣上寝殿前。”
“贵客?还能解他们之困,克制太子的贵客?”白太师先是疑惑,但下一秒却突然笑了起来。
“老夫知道了,这便去一趟香山客栈。你们在白府安歇着,有什么需要就找管家,待老夫带回好消息!”
云书月粲然一笑,“多谢白爷爷的好意,我与石青是暂且安歇不了了,我们还要去一趟别处!”
白太师忧心道:“别处?可有危险?要不要再带些人?”
云书月笑得更灿烂了些,“白爷爷,说一点危险没有,您也不会信。”
“只是若成了,燕王殿下的谋划才会更顺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