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月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连郝运来的示好也视若不见,嘴里不停地碎碎念:“怎么办?能怎么办呢?”
言散收剑入鞘,抱着长剑倚在墙边,眼珠子随着云书月的踱步不停摆动。
云书月嚎叫着用脑袋不停撞墙:统哥,又不能报官,又不能杀人,我能怎么办啊?
正太音:【或许宿主需要一点毒药吗?步步生莲,服用后会一直跳舞,直到腿断掉;千机断肠,服用后肝肠寸断,痛苦难耐而死;相思无妄,服用后呼吸不畅,窒息而死……】
云书月脑袋滴着墙,听完正太音的介绍后,心情复杂:统哥,我想做个好人……
正太音吐槽:【又想他死,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你可真难服侍!】
云书月听了正太音的吐槽,也怀疑自己坚持的所谓原则,到底值不值当?继续坚持,周蓉这辈子完了;放弃坚持,自己这辈子完了。
一这么想,她就忍不住继续给言散表演以头抢地。
只是这次,她的脑袋没有撞上冰冷坚硬的墙面,而是撞在了一处温暖且柔软的地方。她抬眼上看,被自己撞击的地方,变成了一只温暖的手掌。
她转头,言散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言散,只是眼神里微微有些担心。他见云书月不再撞墙,才收回自己的手。
“我去盯着贾员外,你不要再撞墙了。”言散说完,抱剑转身,离开小院。
云书月见言散离开,又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板凳上,双手将原本挽好的盘发反复揉乱:统哥,我真的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正太音出言安慰:【怎么会呢?宿主赚钱的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
云书月翻了个白眼:合着我就是个赚钱机器是吧!
她话锋一转:我要真的机器就好了,机器才不会有感情,觉得自己没用……在现代,我还能捐个学校,给周蓉找份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在这里,唉……
正太音静了半晌,才回应:【宿主,很多东西不能一蹴而就,赚钱只是第一步,有名有钱才能收获话语权,让别人看见你、听见你,你才能一呼百应。】
云书月将揉脑袋的手放下,呆滞地看向远方,目光从发散逐渐聚焦,最后变得坚定:我懂你的意思了,统哥。
正太音的语气轻松了不少:【那宿主,祝你早日解决该解决的人。】
云书月的眼神自信了不少:哼,恶人自有恶人磨!
——
云书月起了个大早,院子外没有言散在晨练舞剑,想来是还在跟着贾员外。她将自己收拾利索,就出发往云来酒楼去。
与她一样早的,还有明鹄派给她当伙计的那两个小厮。帮厨已经让她给遣走了,周蓉现在状态不佳,后厨一时除了她,没有可以干活的。
她只能把其中一个小厮喊进了后厨,开始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制作各式小吃。
幸好那个小厮机灵,不多会儿,简单的小吃就已经都学会了,很多食材都是半成品,酱料也是云书月已经调制好的,上手极易。
云书月刚从后厨出来,就看见高夏一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样子,从门口昂首阔步进来。
高夏悠然自得地摇着纸扇,只是说话的语气相当欠揍:“云老板啊,不知昨夜睡得可还安稳吗?”
云书月勾起盈盈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托您的福,就这点小事,尚且扰不了我的安眠。”
高夏装模作样地哈哈大笑:“那就好,看云老板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在商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不过都是小事罢了。”
云书月将计就计,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向高夏微微躬身:“那还请高老板指教,不知这‘算无遗策’的算计,是出自何家之手?”
她看着高夏那小人得志之姿,让她恨不得叫言散扇他那张猪脸。
高夏悠悠说出:“那自然是贾员外,我可没那本事。周家那小丫头,不日就要被他娶进门了,你往后可又少了一个得力助手了。”
“我周蓉,就算出家、自尽,也绝不嫁给那贾员外当妾!”周蓉扶着门框,强忍着泪水,朝高夏大喊。
高夏怒气冲冲,三两步走到周蓉面前,用折扇指着周蓉:“你这小丫头再犟又如何?你能去死,你能全家都去死吗?”
云书月一把将周蓉拉至身后护着,用手挡住高夏指指点点的折扇,保持着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样说:“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高夏冷哼,用折扇抵着云书月的肩膀:“我且看你们这群无权无势的人,能负隅顽抗到几时!”
言散出现得正好,用剑柄一下挑开折扇,挡在云书月面前,气得高夏直直转身上楼。
云书月扶着周蓉入内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才问:“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下?过来作甚,还气着自己了。”
周蓉双手握着茶杯,低头垂泪:“在家又如何,还不是看着我爹娘对坐着长吁短叹。我自问为人良善,怎么就如此坎坷!”
云书月双手握住周蓉冰凉的小手,将她拉起身:“走,我们不呆在这触景生情,我们去城外逛逛!”
随后吩咐两个伙计看店待客,带着言散和周蓉就出城去。
——
过了中秋,天气已由炎热转至微凉。城外四周尚是一片翠绿,农田内的稻谷却早已金黄,被丰收的硕果压弯了腰。
三人既没乘马车,也没骑马,而是寻步而上,吹着微风闲逛。
云书月是在城里长大的,只有逢年过节才会随父母回到乡下,所以乡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看见一朵白色的花会问,看见黄色的果实也会问,甚至连田地里的作物也能让她发问。
周蓉耐心极好,对云书月的每个问题都细细地回答。
言散却抱剑而行,只当自己是一团陪二人游玩的空气。
云书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指着远处的凉亭一阵欣喜:“我们去凉亭坐坐吧。”不等周蓉发言,便拉着她小跑过去。
言散向来没有发言权,只能跟着二人一同坐在凉亭里。
云书月左摸摸,右摸摸,趁着二人没注意,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三个蜜梨,先是递给了周蓉一个,再将另一个随手扔给靠在柱子上的言散。
顿时,凉亭里充斥着哼哧哼哧咬梨的声音。
云书月见周蓉咬得漫不经心的,她已经吃完了一个蜜梨了,周蓉才咬了两口,望向远方的目光迷茫而哀伤。
她支着脑袋看向周蓉的眼睛,问道:“你是因为要嫁给贾员外而哀伤,还是因为前途昏暗不明而哀伤?”
周蓉叹气:“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让我失了贞洁,我是不是也能像掌柜的一样,可以自己开店当老板,不靠着别人安身立命?”
云书月开解:“且不说你贞洁没失,开不开店,如何安身立命,都与你的贞洁无关。女子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只在心中。”
周蓉愣住,呆呆地问出一句:“真的可以吗?”
“当然!”回应她的,不是云书月,不是言散,而是在凉亭横梁打瞌睡的一人,他从横梁跳下,落在了众人面前。
云书月认得,那人是中秋节偷她钱袋的那个空空儿。她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转头就问言散:“你怎么不说凉亭还有别人?”
言散耸了耸肩:“都在乘凉罢了,你也没说要清场。”这话气得云书月咋舌。
周蓉却不在意被空空儿听到那日的事,盯着他,鼓起勇气,再次问道:“真的可以不管贞洁在否,不嫁人也能安身立命吗?”
那空空儿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本正经道:“自然,你往后活成什么样,决定权在你的手上。云老板一人,不也将经营打理得很好吗?”
他指了指云书月,继续道:“正如她所说,女子贞洁,不在罗裙之下。”
直到今天,刚才,上一秒,周蓉才有勇气抱着云书月放声大哭。
云书月被周蓉抱得极紧,周身动弹不得,只能微微向那空空儿点头致谢。
那空空儿眼中露出欣慰的神情,才缓缓说出:“若是我妹妹两年前能遇到云老板,可能就不会想不开了……”
周蓉松开云书月,拼命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磕磕盼盼问道:“你,你妹妹怎么了?”
空空儿向三人拱手:“我叫徐飞,曾经也是贾员外手底下的佃户。因为我不肯将妹妹嫁与他,他就借口我偷盗,将我和妹妹一起逐出田庄,断了我所有的生计来路。
他还伪造我偷盗的证据将我送入官府,趁着我被关押,让手底下的人迷晕我妹妹,凌辱了她。直到我被放出,发现妹妹身上的伤痕,才得知这件事。”
云书月:“所以你才落草为寇?”
徐飞摇头叹气:“不单如此,他造谣我妹妹不守妇道勾引他,所以才一时情迷意乱。我妹妹不堪风言风语,也不想嫁与他,就跳河自尽了。我心灰意冷,才入了妙手门。”
云书月拍案而起,踢了石凳一脚,愤愤不平道:“去他的苹果西红柿,这种人渣净祸害良家妇女,怎么还没被天打五雷轰!”
言散将暴怒的云书月按回凳子上,说出消失那段时间的调查结果:“贾员外除了正房,还有六个小妾。除了第一、第二个是正房纳的,其他都是用这种手段强娶的。
这种手段他用了不下数十次,不想连累家人的,早已嫁与他;没有家人还想活命的,就出家为尼;剩下的,就像徐飞的妹妹一样,自尽了。”
云书月捏紧拳头,脑子飞速地转着。突然,心生一计,她招手将几人唤到身边坐下。
四人围城一圈,她才悄悄说出:“在下不才,或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