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虽是一身落拓,根本没有发型可言,衣服更是被换成了粗布麻衣。
即便这样,难掩他眉眼间的浓墨重彩,通身的文质彬彬并没有与他艳丽有所冲突,反而很好的中和了他过于优越的眉眼。
这张脸,除了现在,云书月见过两次。
一次是死气沉沉掩盖了耀眼的皮相,虽然那本就不是他的真貌;一次是通身压不下的肃杀之气,中和了勾人的眉眼。
容琰然,她总算是找到了。
容琰然似是读懂了她的欣喜若狂,皱着眉试探道:“姑娘你怎么进来的?是认得我?”
云书月上下打量着容琰然,轻笑道:“这张脸,与江照白如出一辙,只是你没有那颗眼下小痣。燕王容琰然,是你吗?”
容琰然一听江照白的名字,奋力起身攀在牢笼上,容颜可见的兴奋。
“是照白让你来的吗?还是外公?”
云书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容琰然扯起一个苦笑,摇了摇头。
“我只记得自己在丰城城外遇袭,后来一直昏昏沉沉地辗转了许多地方。最近一次是我偷跑出去,自己到了都城郊外,紧接着眼前一黑,又昏倒了。”
云书月一听,立马明白。
容琰然所说的,应当就是琰十一暴露后,太子与秦会宁起了口角,派人了结他的那夜。只是没想到,那夜还撞上了他偷跑。
她一想到霍家曾经发生的事,便觉得五脏六腑充斥着止不住的疼痛,连带着完成了一半任务的喜悦,也被疼痛冲淡了些。
她虽明白一切都只是因为太子和秦会宁,与面前之人无关。
但霍家上下百余口终归是命丧黄泉,再也没有明天。
而这一切的发生,正是因为太子被容琰然逼得退无可退,这才铤而走险铸私钱。
她压下疼痛,解释道:“这里是滇州丽城,你被带到这里了。而我,是这家被灭门了的女儿,回来找证据,误打误撞打开了密室。”
容琰然一怔,后退了半分,提防道:“这里是丽城霍家?所以你并非照白,或是外公派来找我的?”
云书月没好气道:“我确实不是他们派来的,但我会来这里,还就是因为你的外公白太师。”
只是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她从头到尾不曾提过“霍家”二字,,也只说了一个“灭门”,容琰然却能从“丽城”和“灭门”,联系到“霍家”。
此举让她不得不防备半分,即便以容琰然现在虚弱的样子,她不用系统道具就能将他放倒在地。
她小心试探道:“燕王殿下知道丽城霍家?”
“嗯。”容琰然颔首示意道。
“秦会宁曾哄骗我与他合作共谋帝位,见我不从便向我灌药。在我尚清醒时,还气急败坏地透露过,因我而屠了丽城霍家满门之事。”
原来太子借秦家吃下了霍家的铜矿,真的只是为了铸私钱。
倒是秦会宁,连太子也在他的谋算里。他每每将开采出来的铜矿铸成铜钱,“洗干净”后运给太子的手下。
其实到了太子手上的银钱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他早就吞下了。而他吞下的那部分,没有铸成私钱,而是做成了火器。
他对霍家出手,是因为霍家当家的发现了他昧下了太子的铜铁制火器。
他生怕霍东升抖搂给秦老爷子知道,才哄骗秦老爷子说霍家有向燕王投诚之意,这才致使霍老爷子派人灭了霍家满门。
秦会宁此人果然如云书月预料的那般,与秦家一起拉拢太子,还觉得一个太子不足以让他稳操胜券。
所以在太子和秦老爷子在琰十一的事情败露后,都想让容琰然死时,秦会宁藏起了他作为保底。
说秦会宁比秦老爷子胆子小,他敢背着秦老爷子,昧下太子的铜矿制火器。
说他胆子比秦老爷子大吧,他却能想到两头都讨好,两头下注,总会有胜者能保他往后的荣华富贵。
两头吃的结果,必定是两头都不讨好。
以秦会宁狡兔三窟的小心,只怕还有第三个讨好对象。
云书月看容琰然虽是对她全盘托出,却因她是霍家女,还是一副将信将疑之姿。
她还也不顾容德帝还没有驾鹤西去,从储物袋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了容琰然,“圣上说是待他驾鹤西去时再交给你,我看在不给你,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
容琰然接过信的动作极其小心,好似关住他的牢笼,也同时是他的保护网。
他一看信封上的笔迹,霎时眼睛都亮了,连忙打开。
——
趁着容琰然看信的空子,云书月转身摩挲着墙上石砖,试图找出打开下一个密室的钥匙。
从正太音给她的平面图看,霍东升着实鸡贼,用一个密室来隐藏另一个密室。
旁人看到第一个密室,只当这书房只有一个密室,谁都不知还有一个密室藏在这个密室后边。
只是她的好运这次没有生效,找了许久,直到容琰然唤她,也还没找到。
容琰然声音微颤,“那个,我该叫你霍姑娘,还是云姑娘?”
云书月回过身看向容琰然,不知容德帝给他的信里写了什么,只见他眼神中的信任多了几分。
她调侃道:“这次信我了?我现在身陷囹圄,叫我云姑娘便是。”
容琰然笑容中夹杂着,方才对云书月不信任的歉意,“我也不知自己辗转多久了,只知每个靠近我的人,都不怀好意,所以才小心了些。”
云书月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她也明白容琰然被囚禁了一年多,秦会宁既然想与他合作,必定没少对他恩威并施,好话坏话,软磨硬泡也绝对少不了。
容琰然能撑到现在还没疯,也算是一种本事。
容琰然问道:“父皇还好吗?外公还好吗?照白有没有被受牵连?”
云书月也不顾地上干不干净,径直坐下,与容琰然说起这一年多发生的事,特别是这两三个月里发生的种种。
容琰然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待云书月说到此刻,他才重重一叹,“外公说得对,是我妇人之仁了。”
云书月也不知自己说了多久,只觉盘腿而坐的她,坐得连腿都麻了,起身跳弹了几下,才顺着容琰然的话继续。
“燕王殿下,是你小看妇人了。我认识的每个,包括临安长公主,还都比你干脆些。没有雷霆手段,那你这副菩萨心肠必定是个祸患”
容琰然又重复了她的最后一句,若有所思道:“云姑娘说得对,受教了。”
云书月倚在墙边,摸着下巴思考。
有系统商城在,她开门撬锁无非是买个道具的事情,就是容琰然这么大一个人,她要怎么将他带走?
带出霍府容易,但是只要容琰然被秦会宁发现不见了,丽城他们可就都别想出去了。
连带着此刻交战的西南边境,也不知会生出怎样的大祸。
她发出一声长叹,转过身去又开始做那个她许久不曾做过的动作,用头撞墙,活血化瘀,促进思考顺畅程度。
只是这次,没有人会用手帮她挡住坚硬的墙壁。
容琰然疑惑道:“云姑娘这是在作甚?找下一间密室的钥匙吗?”
“嗯。嗯?”
云书月猛然回首,惊喜地看向容琰然,“你知道还有一间密室?”
不等容琰然回答,她眉头一皱,“不对,如果你已经知道了的话,那代表秦会宁他们也都知道了,里边估计早就搬空了。”
她重重一叹,不顾形象地蹲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看着满是脏污的鞋面。
容琰然扑哧一笑,“没有,我没有与他们说,他们还未曾去过。说起来,还多亏我在都城逃跑,他们将我管在这,不然还发现不了令尊的奇思。”
云书月一听容琰然的话,立马起身,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们真没进去过?”
容琰然摇头,再次确认了云书月的疑虑,还指了指笼子旁,被掩盖在稻草下,微微有些凸起的一块石砖。
“就是这个,密室的钥匙。”
云书月顺着容琰然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真有一块凸起得并不起眼的石砖。
她抬脚一踢,果然一面看似是墙,实则是门的位置,缓缓向里凹进。
虽是发现了第二间密室,里边极有可能藏着霍家的账簿,还有金银。
但也不知是不是她在里头的动静太大,一阵脚步声突然靠近,连带着潜水的正太音也发出了警报。
【宿主注意,宿主注意,有人靠近,还有五十米!】
若没有警报,还有可能是自己人;这有警报,必定是敌人。
密室虽是四四方方一眼看尽,但是霍东升当时为了伪装成普通密室,在里边安置了不少书架摆件。
云书月将才打开的第二间密室关上,掏出在储物袋里蒙尘许久的平底锅,躲在了书架与进来的过道形成的视觉盲角处。
只要对方踏入,她必定手起刀落,给对方来一记爆头攻击。
对方不知是猜到了密室有人潜入,还是单纯地警惕,才七八步的距离,愣是走了许久,等得云书月举锅的手都酸了。
眼看着那人的影子已经出现,她正要手起刀落,一锅拍向他脑袋时。
那人却像是突然没有了骨头一般,双腿一软,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砰的一声过后扬起了阵阵灰尘。
容琰然目光一亮,倒像是看到了什么熟人一样。
原本在草堆上坐得一本正经的他,抬手示意云书月放下武器,来的是自己人。
云书月还是没有放下平底锅,却也从书架后探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