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七月,云书月总觉得周身不爽。
第一年是因为她才穿过来,便遇上了霍家灭门;第二年则是因为有意无意的,卷入了朝堂风云之中。
现下到了八月,只是从事态看,免不了再生波折。
容景曦自从知道柳驸马背后的蜀州柳家,可能已经牵扯进阳城蛊毒案后,总是早出晚归的吗,尽量不与他碰面。
即便她不出现在云来甜品铺,也绝不在公主府行走,哪怕是来骚扰云书月。
而二人之间本就感情淡漠,倒也没生出别的闲言碎语。
云来一处书房内,云书月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支着脑袋,看着面前对着她话本稿子,笑出了爆鸣声的容景曦一脸无奈。
“我的公主殿下,你是没有别些朋友了吗?我们每日不是在铺子见,就是在我家中见,你不厌倦的吗?”
容景曦靠坐在塌上,头也不抬,坦然道:“我确实没有别的朋友了,而且你这如此有趣,怎会厌倦?”
她停下手中的翻页动作,抬头看向云书月,“听说前几日琮然去光顾了?”
“对,脱了那身银甲,我差点没认出来。”
云书月想起,就前日,容琮然也就带了一个随从,虽还是穿得一身利落,但着实低调。若不是她见江念白躲进了后厨,她还没发现这位贵客低调光临。
退去盔甲换上常服的容琮然,看上去压迫感弱了不少,眉眼间的异域感反而突显了出来。他的眼珠子泛着浅棕色,看上去如同琉璃一般熠熠生辉。
云书月面上多谢容琮然那日的救命一箭,和后来开业时送来的贺礼。
其实她早就叫江念白赶紧从后门离开,别让人瞧见。
哪怕她能盯着容琮然,但还是差点让容琮然的随从发现江念白的踪迹。幸好石青出手,才将人引开。
后来江念白才告诉她,那不是容琮然的随从,而是他的副将。
也正是他,那夜发现江念白潜入楚王府,逼得江念白躲进了云书月的车里。
云书月还想向容景曦打探容琮然的事,却见容景曦笑得暧昧,多有玩味地看向她,“你觉得我这大侄子如何?”
她不明所以地回了一句,“长得还行?”
容景曦开始百无聊赖地给她科普,容德帝的后宫树状图。
上次她说到了,太子容珩然是与容德帝青梅竹马的许皇后所出,所以容德帝才对他多有偏爱。而燕王容琰然的母亲则是白太师之女,所以地位只比太子略逊一筹。
“至于我那大侄子的母妃,是异族贡女。虽是长子,但因母亲是异族,所以皇兄一直没把他放在心上。话说回来,他还是靠自己搏出来的燕王之位。”
云书月挑眉看向容景曦,推测道:“我总觉得你在拉郎配。”
容景曦笑得无辜,“我这不是想着,我那大侄子的正妻前两年病逝,宅内也没些个乱七八糟的人,他又常年在外。如若你嫁他,说是空守王府,其实独自一人快活得很。”
云书月朝她翻了个白眼,扔给她一句,“敬谢不敏。”
容景曦打趣神色一收,正经了不少,说起从贴身“海东青”处得知的一个消息。
“皇兄最近不是都没召你我吗?其实是因为司天监呈上奏报,天西北大裂,所以最近皇兄没有出宫,也没有召命妇进宫。”
她见云书月一脸呆滞的模样,叹气解释:“天裂,阳不足;地动,阴有余。已经有人借司天监在弹劾你我了,最近收敛些吧。”
云书月皱眉,随即轻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若想,那就随他弹劾个够!”
容景曦无所谓笑笑,“有理。”然后继续翻着手上的话本。
就在二人再次各忙各时,和顺通传,“主家,贺兰夫人与万俟公子到。”
云书月眼睛一亮,把笔一扔,拉上做得没有姿态的容景曦就推门出来。
“走,带你认识新朋友!”
——
和顺知道来的是云书月要留在家里住的贵客,早已将客房收拾妥当,迎着客人进了内院。
所以云书月拉着容景曦去到客人住的东院时,二人已经坐在花园中品茶。
贺兰温言看着云书月笑得含蓄,“云老板,许久不见啊。”
云书月也勾唇一笑,“彻底告别过去了吗?”
贺兰温言笑得灿烂,说着只有云书月才能懂的话,“快刀才能斩乱麻不是?”
莫祁一见云书月,便掏出了一本半指厚的册子双手奉上,讨好道:“这便是你让我带到都城的,我娘生前的手札。出发前我爹让我好好听你的话,你不会告诉我爹的对吧?”
云书月接过册子,笑而不语,而是拉着站在一旁的容景曦到二人面前。
“这是陛下的妹妹,临安长公主容景曦。”
莫祁先是一愣,随即躬身行礼,“小子天机门万俟怀略,见过临安长公主。”
贺兰温言也起身行了个万福礼,“民妇贺兰温言,见过临安长公主。”
容景曦这段时间一直与云书月厮混,没怎么去宫里,倒是差点将这些繁文缛节给忘了,连忙让二人起身。
“我是月娘的朋友,二位不必如此拘礼。”
贺兰温言朝云书月点头,按照云书月信中吩咐,将话题往秦会宁身上引。
“云老板,那些曾受秦先生迫害的女子,妾已经全部安置妥当。愿意留下的,便在店里学些手艺待客;想去别处的,也给了她们一笔钱,加上谢大人托妾赔给姑娘们的,够她们往后好好生活了。”
莫祁也补了一句,“我爹也收留了些,交给小舅舅培养后,送往各地。”
云书月笑应:“那便好,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不沉溺于过往,便是好事。”
容景曦看他们有来有往,却只捕捉到了一个词,不禁问出声:“秦先生?是秦会宁?”
云书月早就想与容景曦挑破“秦会宁”这层窗户纸,只是她怕容景曦还沉迷在过往被救的滤镜中,不相信他们的话。
她索性等到受害者之一的贺兰温言到来,由贺兰温言来开这个头。
贺兰温言听了容景曦的话,径直点头,说起曾经发生在旧时鬼宅,现在云来海鲜楼的事。
莫祁作为天机门通晓百事的代表,也补充了不少秦先生对天机门做过的事。
云书月一言不发,看着容景曦的脸色从震惊,变得沉重,再变得失望,最后停在了火冒三丈之上。
容景曦愤愤道:“不是,这是什么人面兽心、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之流,本宫算是以前瞎了,看错他了!”
云书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莫要生气了,我们这不是在找证据,将他连根拔起吗?”
容景曦突然眸光变得闪耀,猛然直起身子,提议道:“不如……”
云书月立马打断她的话,“没有不如,你保全好自己便是,不要去惹他,最好有多远离他多远!”
容景曦霎时塌腰,气鼓鼓道:“好吧,离他远点。”
莫祁见容景曦失望,接过话头,“公主姐姐,小子从庐城带了不少话本,您可感兴趣?”
容景曦一听是话本,不顾男女有别,拉着莫祁说个不停。
云书月见容景曦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才放心笑笑,正要与贺兰温言说说店里的事。
只是话还未说,她却觉得头顶被一颗尾指大的小石子砸中。
她抬头一看,见一身黑衣的言散站在树上,对她比了个书房方向的手势,便闪身消失。
言散自从回到都城,从未在青天白日时出现过在她眼前,突然出现,怕是有大事。
她径直站起身,不顾三人还在,扔下一句话便往书房走。
“那个,我东西落在书房了,回去拿一下。”
——
云书月关上书房的门时,还是倚在门上气喘吁吁状。
言散倒是眼疾手快,立马奉上温茶一杯,“我确实有要事,但你也不必来得如此急。”
云书月哼的一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将气捋顺后,才缓步走进坐下。
“你从未在白日出现过,现下突然出现,我才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怎么,五皇子那边露陷了?”
言散摇了摇头,否认云书月的猜测,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五殿下让我将此信送往滇州明城。”
云书月拿过言散手中的信,摸着下巴打量着手中信,甚至试图借光看穿里边的内容。
她顺带从脑海中打开全国地图,发现从都城到明城,骑马疾行也得半个月。如若言散现在出发,那得中秋过后才能到明城。
言散在她陷入沉思时,缓缓道出他近日去试探秦会宁身边守卫的结果。
“他看似只有一人,其实身边暗藏高手。我曾向他发出一枚暗标,却在离他还有半丈时,被突然出现的飞刀挡掉。”
云书月将信交还给了言散,没有回应他方才的发言,而是问道:“五皇子让你今日便出发?”
言散接过信,点头道:“他让我十五那日务必送到明城郊外芦花村,一处姓周的人家。”
云书月一听到“明城”、“姓周”,立马皱起眉头。
“只说了这些?有没有交代些别的?”
言散重重一叹,“就是因为没有,才让我一下拿不准主意。加之他让我去那千里之外,一来一回足足要一个月,你该如何?”
云书月轻笑道:“我能如何?石青在暗处,念白在明处,总不至于叫我殒命。”
言散还是担心道:“那个,司天监的事……”
云书月笑得更是轻松,“怕到时候动我的不是秦会宁,而是陛下?”
她见言散慎重点头后,才解释道:“陛下真想动我,早就动了。而且陛下若是不信我,那时也不会叫我到都城不是?”
言散抿了抿嘴,“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尽快回来。”
他说完,正要从窗离开,却被云书月以己身挡住了去路,只得低头看向她。
云书月笑得狡猾,“不过,这信,就非得你亲自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