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能烈酒来一壶 第20章 深情将军与落魄翁主

如同几天前的情形一样，孟编头也不抬地一门心思扎在办公桌深处，黑色的电脑，堆成小山的稿件，一堆一堆不同颜色笔水批注过的纸页，已经快要把他淹没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小白脑海里不断回荡这这句话，明明从门口到孟编办公桌前才不过几步路，他每一步都艰难地像是要挪去刑场。

“给你的。”半透明的塑料袋里是两个长方形的牛皮纸包，褐色的牛皮纸包里温热的煎饼果子散发着淡淡的香。江小白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一套煎饼果子，轻轻放到办公桌上黑色电脑旁边。动作极其轻，声音也极其轻，好像生怕把那正在稿件汪洋中遨游的孟编吵醒似的。

孟编还在审阅稿件，红色的圆珠笔在纸页上迅速勾勾画画。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食物的香气从办公桌上蔓延开，江小白看孟编没有反应，想来是不饿。可他是真的饿了，于是拿起另一个煎饼果子吃了起来，这么一路过来其实已经有些凉了，江小白不管不顾地连着咬了好几大口。

“办公室里不能吃东西，”孟编一边机械地阅稿，一边头也不抬地补充到，“不让食物的气味沾染上稿件，这是一个文字工作者最基本的素养。”

“唔？哦！”江小白听到孟编的话赶紧往嘴里使劲塞了一大口，腮帮子顿时鼓得像个仓鼠。

孟编将阅完的稿件用订书器整理齐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缓缓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他从拿起一杯咖啡皱着眉抿了一口，然后看向江小白。

还没等孟编开口，不知道江小白是哪根筋突然搭错了，居然开口来了句，“你不能喝咖啡！”

“……”孟编没有开口，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在询问为什么了。

“不让食物的气味沾染上稿件，这是一个文字工作者最基本的素养。”江小白理直气壮。

“……”孟编的眼神轻轻瞟过此时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的江小白，然后说，“……你接着吃吧。”

“那你也吃，你吃完了再喝咖啡，这样不伤胃。”江小白才刚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管的实在是有点太宽了，于是尴尬地低下头继续啃剩下的那半个煎饼果子。

“不要在我面前抖机灵，很讨厌。”孟编没有碰江小白带来的食物，也没有再喝咖啡。他默默地看着江小白把手里的煎饼果子吃完了最后一口，然后指了指一旁墙壁上挂着的免洗洗手液说，“洗洗手，过来看稿子。”

江小白听话照做，煎饼果子好吃但是太干了，江小白自从进门以来连一口水都没喝。煎饼果子里面的油饼和酱料味道本就浓郁，他吃完居然还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一股葱花味儿瞬间喷薄而出。尽管此时江小白是面对着墙壁在洗手，但他依然明确地感觉到身后办公桌那边的男人难以掩饰的嫌弃表情。

虽然嫌弃，但金牌编辑毕竟是金牌编辑。孟编作为一个优秀的高素质人才，尽管他眼角连着抽动了好几下，但他依然维护住了自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形象。理性的头脑帮助他控制住了随时都可能把江小白轰出去的拳脚，甚至在江小白洗手归来的时候，他居然和蔼可亲地冲江小白报以微笑。

“！！！孟编！你是脸抽筋了吗？！”在看到孟编皮笑肉不笑，嘴角歪成一道斜线的画面时，江小白再次汗毛倒竖了！

“……江小白……”孟编默默握紧了拳头，“……你出去。”

“好的孟编！”江小白像兔子一样迅速蹦到了玻璃门外面，正准备下楼梯的时候，又听到办公室里孟编的声音，“……江小白，滚回来。”

“好的孟编！”下一刻，江小白又再一次站在了孟编的办公桌前。

孟编将刚刚批注好的厚厚一沓稿件隔着办公桌递过来，江小白伸出手，还没完全接过来那一沓稿件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早已瞟到了稿纸上方大写加粗的一行字【千军叹分段式结局大纲】。

“这是？”江小白把那一沓稿件拿在手里，估摸这么个厚度，应该得有个十多页的样子，“这是你写的？”

孟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先看看。”

嘉华出版社里冷气开的很足，江小白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背着厚重的背包。看到孟编递过来的稿件，他恍然大悟一般地将那一沓稿件放到办公桌上，然后迅速取下背包从里面掏出自己前两天在纸上划拉的几张手稿。铅笔道道，圆珠笔道道，有开始写的时候认真的字体，也有写多了不耐烦时候杂乱的笔迹，甚至有的地方还被溅上了泡面汤，江小白握着自己的那几张薄薄的手稿，又看了看孟编递给他的那一沓漂亮整洁的稿件，他有些尴尬。

“先看我给你的这份。”孟编抬了抬下巴，无形中指了指刚刚又被江小白放回桌面的稿件，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江小白将自己从背包里掏出来的稿件捋巴齐整，恭恭敬敬地递到孟编的手里，然后自己默默拿起放在办公桌桌面上的那一沓【千军叹分段式结局大纲】看了起来。

【千军叹分段式结局大纲】

CP组合可能性：A. 陆柯X刘缨 深情将军与落魄翁主 撰稿人：茅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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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陆柯竟是我自己！！！

自从被皇帝赐名以来，我几乎是一夜间愁白了头，绞尽脑汁在将军府里拟订了不下百种方案企图规避掉历史上陆柯与刘缨两抔黄土遥遥相对的悲剧，就在我闭关拟订方案的时候，上天送来了及时雨，卫皇后相中了中书令家的小儿子，打算把刘缨嫁过去成其好事。

汉朝女子出家的年龄普遍偏小，此时的刘缨刚刚过了十二岁的生日，稚嫩得如同一朵养在玻璃罩里被静心伺候了多年的玫瑰。小小年纪，万众瞩目，她的笑脸就是大汉骄傲的徽章。

我原本还想着要么干脆找天子去谈一谈，自告奋勇去塞外戍边，或者干脆装病告老还乡。只要能远离天子脚下，远离刘缨，说不定我们之间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如今卫皇后因为太过疼爱这个外孙女干脆直接插手了她的终身大事，这可真是一阵东风省了我不少事。

这回可好了，我也不闭关了，我也不发愁了，我天天穿得花团锦簇精神抖擞，我恨不得分分钟自荐去给刘缨和那个什么中书令的小儿子当主婚人。

小蝶递给我长福翁主相邀的请帖的时候我正二五八万地躺在摇椅上一边眯着眼睛晒太阳一边看着《汉宫春色》的话本子，口水稀里哗啦地流了一地。

接过请帖打开，里面是两行精致的汉隶。隶书我懂得不多，但有些字迹模糊了，仔细一看，请帖上浅浅的褶皱穿插在字与字之间——那是泪痕。

“将军，长福翁主已经被皇后娘娘赐婚了，其实这个时候您不应该和她有什么过多的来往，之前那几十大板还不够您受的吗？”小蝶像是看出了我手握请帖时候一瞬间的恍惚，连忙把之前我吃过的苦头细数给我听。

我知道小蝶是在好心提醒，可是看到那被泪水洇湿了的字迹，我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刘缨的那张娃娃脸，两腮挂着泪的模样，可爱又可怜。

22

刘缨同我约定的地方是碧玺桥，汉朝鼓励商品经济，这碧玺桥名字很文雅却偏偏建在闹市区，供贩夫走卒来回运送货物，也有摆摊的算卦的在桥上席地而坐。我觉得乘着轿子出门实在是太招摇了，于是谁也没告诉便出了府邸。才刚出了府邸大门我就后悔了，我算是外来人口，人生地不熟，这一路连打听带问路，等我赶到碧玺桥的时候，刘缨已经站在桥上等了很久。

我看惯了她周围宫人众星捧月的模样，如今看她一袭粉衣孤孤单单清清淡淡地站在桥上冲我招手，我心里却蓦然想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诗来。

明明只是十几岁的少女，深宫教会了她太多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温柔与娴静。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戴着硕大的金饰，只是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对羊脂玉环。“何以致拳拳，绾臂双玉环。”我左眼皮突然一跳，嘴里不知道怎么就溜出来这么一句。实在惭愧，我这么个年纪，她这么个身份，我多说一个字都算僭越。这句话一出口我恨不得立马咬舌自尽，但刘缨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她冲我招招手，脸颊边漾开浅浅的梨涡，“陆将军，好久不见。”

我同她面对面站在这碧玺桥上，清风吹拂过她额前的碎发。起初我见她的时候只觉得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模样并不算出挑，胜在家世而已；但此时我看着她，清淡如水的模样，方明白古时候十几岁就倾国倾城原来并不算虚言。

“陆将军，皇祖母已经给我指婚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而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可是手落到半空的时候突然想到，虽然现在看似我们俩身边没人，但或许这周围实际上有几百几万双眼睛正盯着我们。我受个几十大板不算什么，大不了打死了回到现实世界还继续当我的穷**丝混日子，可她不一样，她还要嫁人，她还要继续在这个世界过很多年。

小小的女孩，怎么受的起这世界的风霜刀剑？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沉。但是我故作轻松地看向远方笑起来，“听说了，听说了，微臣还没来得及恭喜翁主呢！微臣改日一定包上一个大红包当作贺礼！”

刘缨没有说话，她瘪着嘴巴，看样子快要哭出来了。但是她姿态做的很好，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依然是那个尊严比命重的小姑娘。

她说，“陆将军，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吃汤饼的。”

她仰着头看向我，眼圈红红。

我咬咬牙回避开她的目光，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陆柯啊，陆柯！你可太混蛋了！这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呀！

我还是克服不了自己用现代人的标准去丈量古时候的社会制度，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的贩夫走卒说，“翁主如果想吃，可以吩咐下人，相信宫里的御厨一定能做出令您满意的味道。”

说完这句话，我第一次礼节周到地行了礼，“微臣告退。”

我背对着刘缨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橡胶皮，不透气似的，憋闷，如果用力呼吸，就会疼。

很疼很疼。

23

原本刘缨被指婚的时候是在夏季，想着入伏最热的时候举行婚礼。可是那中书令家的公子却偏偏感了风寒，这婚事只能推迟。一月推一月，月月向后延。可能那中书令家的公子实在是体弱，人参鹿茸没少吃，辛辛苦苦撑了小半年，结果刚一入冬便撒手人寰了。

当今皇后的外孙女长福翁主还没过门便克死了丈夫，宫里面尚且传成这样，不知道民间是否已经把她好好一个小姑娘妖魔化了。

我属于外臣，平时也打听不到宫里的事。只是零零碎碎地听说皇后为她单独拨了一座长福翁主府，让她在里面闭门思过，如果没有大的节庆活动不让出门。

自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万万想不到，那日长桥一见，竟成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