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能烈酒来一壶 第17章 千军叹（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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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汤沐邑之行可真是让我受够了，带孩子本来就够累的了，还要守各种各样的规矩，真是绝了。

我坐着马车回府的半路上小蝶一直在絮絮叨叨地教训我，说我这一点做得不尊重，那一点做得不恭敬，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长福翁主就算受封再大的位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孩子嘛，自然是有贪玩贪吃的天性的，压抑孩子的天性还美其名曰为她好，道德绑架真是自古有之。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回府以后继续过我的闲散日子，谁曾想回府的第二天我就被卫皇后传召进宫了，原因竟然是在汤沐邑了欺负她的表侄女儿！

听到传召的消息之后小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我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我看她急得要哭的样子只能自己默默穿好了入宫的衣服然后跟她说“放心吧，你家将军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很不幸。

进宫之后我才发现，等待我的后福居然是二十大板。

我原本幻想着会像电视剧里那样，我在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偏殿里跪着，皇后娘娘坐在屏风后面垂帘与我沟通，细数我的罪过，然后我辩驳，最后我无罪释放还获得赏赐。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啊，人家皇后娘娘压根儿就没打算见我，我刚进宫就被俩穿着甲胄的士兵按倒拖到一个宽阔的地方开始行刑，一连二十大板打得我是哭爹喊娘。

虽然这个肉身不是我的，可是这个疼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我趴在长板凳上，就感觉屁股上一下一下的火烧似得疼，“两位大哥轻点儿打啊！我前几个月才因为坠楼受过伤啊！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还没好利落呢啊！”

很不幸，两位大哥不仅没有打得轻，反而更重了，“知道自己有伤还不好好窝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居然去欺负当今皇后的表侄女，呸！打死你活该！”

我原本幻想着会有哪个王公贵族经过这里看到我的惨状把我救走，很不幸，那都是电视剧里的情节，现实中并没有发生。

真实情况是，我挨了一通板子之后自己勉勉强强地从长板凳上爬起来，然后又自己捂着屁股一步一步挪步出了宫门外，因为屁股疼，坐马车颠屁股，于是我爬上马车的车厢，趴在里面撅着屁股回的府。

还好小蝶懂事，之前陆皆可坠楼的时候救命用的担架没有扔。小蝶早早地就叫了两个小厮抬着担架在门口等着，马车到将军府的时候，小蝶连忙迎了上来把我从车厢里掏了出来，我一边哎呦哎呦地哼唧着一边爬上了担架。

好家伙，只因这一顿板子，我又在床上躺了快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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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又是一个晴朗的天，小蝶前来通报说是长福翁主前来探望，彼时的我正窝在被窝里啃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听到长福翁主这几个字，我头都大了。

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是我实在惹不起她那个有权有势的表姑母啊！

“就说我身体抱恙不便见客！”我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将军挨了罚便不想再见刘缨了么？”这童声有些稚嫩沙哑却极为熟悉，我听出来是刘缨的声音，连忙一个翻身利落地滚到地上行礼，“长福翁主驾临请恕微臣招待不周。”

刘缨原本声音里好像还带着哭腔，可是一见到我的样子，声音里又好像是在极力忍笑，她说，“将军快些免礼吧，你手里的鸡腿才吃了一半，再不吃就凉透了。”

我原本觉得她这么个在规矩里养大的小孩是不会说笑的，所以在低头看到自己手里啃剩下的半只鸡腿的时候不免有些发糗。

天呐，我堂堂二十一世纪二十多岁大好青年，居然在这么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面前丢这么大人？！我还是死了算了我！

我站起身来，看到房间里没有小蝶，只有刘缨和一直陪伴于她身侧的那位大宫女，我有些不自然地去桌边倒了杯水然后说，“请翁主落座。”

刘缨大大方方地坐下，然后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我问道，“将军不坐吗？”

“我……我就不坐了，坐多了……屁股疼。”天呐！小蝶你跑哪儿去了！我他妈快要尴尬死了！我真的想钻到地缝里面去！

刘缨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身侧的大宫女，那宫女手里提着一个红漆木三层食盒走过来，慢慢将那食盒放到桌上打开，拿出来一碟又一碟精致的小点心。

“先前害得将军挨了板子，本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特地带来了一些好吃的糕点与将军分食。”刘缨在大宫女面前说话永远那么有分寸，丝毫不像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孩子，我看到那一小碟一小碟的点心恭恭敬敬地谢了恩。

“本君有一些话要单独与四平将军说，你先下去吧。”刘缨没有回头，淡淡吩咐的样子极尽贵气。

“翁主，皇后娘娘有旨，我们做下人的应当寸步不离。”虽然刘缨说话的声音很轻，可这大宫女却准确地领会到了这小小翁主的施压。这大宫女其实年龄也不大，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却很成熟老练，直接就把卫皇后抬出来压她这个翁主一头。

这大宫女我见过，之前在汤沐邑的时候就和我呛过声。哼！你们家翁主年纪小好欺负，我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从汤沐邑回来我就挨了二十大板，难保不是她去跟那个皇后娘娘告得密，害我被揍。于是我说，“上次我去汤沐邑的时候因为是去你们的地盘，几十几百双眼睛盯着我也就算了，怎么如今你们来了我的地盘还盯着我呢？这将军府难不成是吃人的地方这么不令人放心的吗？”

大宫女听到这番话左右看看好像又在盘算着如何顶嘴，就在这时小蝶却恰巧进得门来。小蝶是个机灵的姑娘，此时看到我一脸的尴尬心里也就猜了**不离十，于是拔下头上的蝴蝶簪子就一把塞到了大宫女的手里，然后笑嘻嘻地说，“姐姐看我这簪子好不好，您长日在宫中行走，金银玉器自然是见得多了，我这簪子虽说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胜在这蝴蝶一双翅膀翠**滴，乃是我娘当年的陪嫁，不知道是传了几辈的翡翠才雕琢出来的这么一根簪子，姐姐是宫里出来的贵人，我早就有心与您义结金兰，上次在汤沐邑不方便，如今到了我们自家的主场，您可一定要赏脸！”

小蝶这一番话说得大宫女是云里雾里，卫皇后御下极严，宫人们别说私拿好宝贝了，就是见都未必见过。自从那通体泛着水光的翡翠蝴蝶簪子闯进这大宫女眼里的瞬间，她便再也挪不开眼睛了。小蝶亲亲热热地握紧大宫女的一双手拉着就往外走，仿佛与她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般。临出门前我看到小蝶特意冲我眨了眨眼又努了努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赔钱给她！我默默点点头，小蝶拉着大宫女欢欢喜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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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回一直默默看戏的刘缨，这孩子有着超脱同龄人的沉稳，好像这种逢场作戏她早就看得倦了，所以小蝶她们二人才刚出门，她就耷拉下眼皮冲我露出一个极其无奈的笑容来。

自从刘缨她们进门以来我的注意力就全都在那位大宫女身上，如今方有时间仔细端详，却发现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一般。

本着对小孩子的怜爱之心，我想了想到底该怎么开口，可是我想来想去，只能尴尬地指指桌子上一小碟一小碟的精致糕点问，“这点心好吃吗？”

刘缨先是一愣转而便笑了出来，很明显她已经适应了我的说话方式。房间之中只有我们二人，她从食盒里拿出筷子轻轻搛了一颗小方糕放到我面前，我觉得她这样有点太文绉绉了，于是自顾自地用手去拿了一块绿豆糕吃。

好家伙，这古人们觉得好吃的糕点是真的绝，吃一口能噎死人！我这一口下去，噎在嗓子眼里，吐，吐不出，咽，咽不下。难受得我是捶胸顿足伸脖子，刘缨看到我捶胸顿足地样子一边弯着眼睛忍笑，一边将我方才为她倒好的那盏茶递到我的唇边。

我来不及说谢，一把抓过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茶水真是个好东西，直接就给我嗓子眼儿里噎着的那块绿豆糕冲了下去。我捶捶胸口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刘缨看着我这副模样不知道想起什么了，突然来了一句，“陆将军，那日你做的汤饼，很好吃。”

“……啊？！”我此时正专心地盯着绿豆糕旁边另外一碟子里面的牡丹卷，脑子里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她说的到底是哪一日的事，但我这个人又素来热心，于是一边往嘴里塞着牡丹卷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你以后要是还想吃，你派个人来这里和我说，我提前准备出来一大碗藏在柜子里，等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就拿出来给你吃，这一大碗没人跟你抢，也没人盯着你，你就咧开嘴巴可着劲儿地吃，一口气吃个够！”

刘缨听完我说的话若有所思，她托着腮帮看我连着吃了三四个牡丹卷之后缓缓从桌边站起来说，“今日叨扰太久，他日再叙吧。”

明明没有待多久，这连半个小时都不到呢，这就要走？我鼓着腮帮一边大嚼特嚼一边伸手想去拽她的衣袖，可还没有碰到她，她已经察觉到了我动作的越矩立刻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向我行了个礼轻声道，“将军身体抱恙，本君代皇兄前来慰问。如今得见，自不必送，留步。”

“留步”二字一出，门口闪出大宫女的身影，而大宫女身后还有紧赶慢赶追过来的小蝶。刘缨看向门口，眼眸低垂走在前方，大宫女走过来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食盒并我面前的几个空碟子收了，利落地跟着刘缨走了出去。

小蝶看到我一副吃货的样子，连忙走到我身边拽我衣服说，“恭送长福翁主。”

我默默将口中食物吞进肚子里，然后看着刘缨那孤孤单单瘦瘦小小的身躯越走越远，双膝下跪。

“……恭送长福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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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刘缨上次来我府上给我送糕点之后，我和小蝶几乎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为什么这么说呢？害，主要是之前汤沐邑的那顿板子让我实在是受用了好一阵子，我至今想起来还忍不住觉得屁股一凉。当初只是我给她煮碗面条我就被打了个半死，更何况那一日她可是给我送来了糕点！

我的天，自那一日之后，我们府上佛堂的香火都旺了许多——小蝶天天去求神拜佛，盼望皇后娘娘大人不记我这个小人过，要是再打板子能少让我挨几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蝶的求神拜佛真的有奇效，在那一日之后居然又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三五个月。这三五个月的时光里，我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又逐渐放松成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样子。

陆皆可生前算是一个皇家保安，保安嘛，自然是需要天天站岗；可我不同，我是因为救了失足坠楼的皇室贵女而被破格提拔的四平将军，由于坠楼导致我摔坏了脑子，不用上朝也不用值班，每日在自己这四四方方的将军府里安安分分过日子就行。

我也好好想过了，既然上天让我穿越过来，既然我已经拿二十年的阳寿去换这穿越后的荣华富贵了，我就既来之则安之，把自己前二十多年没享过的福全都享一遍，这才不算是白来一趟！

就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在这将军府里享受到老死的时候……匈奴居然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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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正式收到圣旨之前小蝶就瞒着我偷偷请了四五个师爷帮忙撰写《四平将军陆皆可脑子摔傻了不能参军》这样的小论文，结果这小论文花了重金一层一层提交上去之后，这皇帝老儿不仅没有同意文中所写，居然还钦点我必须随军出征。

老宦官哆哆嗦嗦地扯着一方黄绢布念完圣旨离开后，我看着小蝶的眼神仿佛随时都能喷出火来。因为在我的角度看来，皇帝可能压根儿就没把我放在心上，这从军名单也不过是随手拟写的。毕竟此时汉朝国力强盛，前有卫青后又霍去病，这可都是以一敌百的神将，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军事家，有他们作战自然不愁赢不了，所以周围的一些小杂兵随便点几个不过是做锦上添花之用，按理说再怎么掰着手指头数，这锦上添花的好事也轮不上我。但是由于小蝶几次三番地向上递交小论文，一直在皇帝老儿面前给我疯狂刷存在感导致皇帝老儿的逆反心理作祟，直接大笔一挥，而我也就在劫难逃。

这可完了，抗旨是死，就凭我这副模样打仗去也是死，琢磨明白了这两件事，我绝望地躺在床上想，陆皆可已经死了一次不可能再死，若是我这次一命呜呼了，是不是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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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一说要打仗那肯定是不含糊，小蝶抱着给我收拾出来的一包衣服哭了又哭，我默默接过来然后跟她说，“没事儿的，这次打仗会赢的。”

“将军你骗人，小蝶听说那个什么单于有大弯刀，一刀下去人头就没了！呜呜呜……”看着小蝶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上战场了。

我不骗人，毕竟是北关大学历史系毕业，这点儿知识储备量我还是有的。这一场仗虽然双方人数差距过大，但最后大汉男儿们士气高涨以少胜多，确实是一次经典战役。

我默默地看着墙角衣架上有些落灰的甲胄，那是陆皆可生前穿过的，我嫌它晦气从来就没穿过，但是如今看起来，暗红的皮质，有着深浅不一划痕的护心镜，透着一种别样的庄严肃穆。我走上前伸出手抚摸上去，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感觉——不是我通过陆皆可的身体穿越了，而是陆皆可在我的心里重生了。

小蝶看着那副甲胄，脸上还挂着泪说到，“将军，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嗯，我们会赢的。”这一句，我没有骗人。

“嗯，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这一句，我不敢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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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兵点将，誓师出征。

站在拥挤的人潮之中我甚至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前一天晚上我还在四平将军府里作威作福，而下一秒我就像一滴水一样混进了士兵的浪潮。

穿着银白色铠甲的大将军挥舞着旗帜，远处鼓楼上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小黄点儿，我知道那是皇帝老儿和皇后娘娘还有他们的宝贝儿子。

距离实在是太远了，百丈城墙，十里黄沙，我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像这么重要的场合，我的脑海中居然浮现了那个红衣小姑娘的身影。

好神奇，我居然在这么庄严的时刻，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却挂念起了刘缨。

这么盛大的场景，她一个小女孩应该是不能来参加的吧？万一呢？毕竟她是整个大汉朝最受皇室宠爱的掌上明珠啊，万一她能来呢？万一……她已经来了呢？

带着厚重的头盔，我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黏黏腻腻地滑落下来，有的落进眼睛里，像被蚂蚁轻轻咬了一下那么刺痛。

我努力地看向城墙之上，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我听到有吹鼓手开始吹起了号角，大红的旗帜反复挥了三次之后，前后士兵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进，脚步声整齐划一，背过身尘土飞扬。

我最后瞥了一眼高高的青灰色的城墙，然后转过头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我还答应了给你煮面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