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暮衣掩唇轻笑,手指上的红蔻丹妖冶。
“阿颂,既然你来了,我们便相议一番罢。”
……
“巧了,我已先来此处,查出一些线索。阿颂来了,我便着人予阿颂,为阿颂省事。”
罗暮衣和风颂一起走入了上方的营帐。罗暮衣全程无视风颂的漠然。她招招手,身后魔官立刻上前,把方才录下的夺魂坡各方位妖灾情况呈给风颂。
罗暮衣黑眸中蒙着一层如血的霞色,支颐望风颂。
眼神,和过去一般多情。
风颂紧抿薄唇,中途不过冷冷和她对视一眼,头偏过去,便只一直低头读卷宗。
他看得很快,随后也唤来手下仙修,下了命令。
他点了几个二坡外的地点,让他们去那里行仪式,探凶格。
仙使接令便走。
罗暮衣趁热打铁:“阿颂,此地勘出‘青龙出逃’之象,着实危险。你大抵得跟上去看看,更为稳妥。”
风颂却寒声道:“不必。仙门弟子治灾多年,勘灾,易同反掌。”
“……”罗暮衣已察觉到他语气并不友好。
“那阿颂打算做什么?我知道了,也好助你。”
“……”风颂面如冰霜,未答,只抬头淡淡扫她一眼。
罗暮衣:“……”
干什么?能不能好好说话?
但见风颂的目光扫过她背上的“厌刑”、腰间的“殃见”和身穿的法衣时,她不由一阵紧张。
风颂会不会猜出她要去哪里了?
但罗暮衣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无妨。
他六日不与她说话,方才也冷漠避着她,想来必定是为了仙台之事才来,断不会和她一起下去自找不快。
罗暮衣这才放心。
但听风颂道:
“敢问罗魔主有何计划?还望如实相告。”
先前听到风颂喊“罗魔主”,罗暮衣还会有几分不快,现下无所谓,语气爽快道:“阿颂当猜出来了,此处有凶相,我得独自下去勘查。此事,我从前做过,也算驾轻就熟。正好,这上面安置凡民之事还需督查。阿颂,你来正好,有你盯着,我便放心了。”
风颂却再度陷入沉默。
罗暮衣蹙眉看他。
她突然不是很明白风颂的神色。
只见他垂眸,眼睫的影映在脸上,晦暗不明,竟让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罗魔主,”却听风颂又出声,“请恕风颂直言,经过上次妖灾,仙台恐怕无法放罗魔主独自下去。”
罗暮衣蓦地抬眸。
若她先前心下惴惴,此时细思风颂的话,火气再出。
他言外之意她怎么会听不出。
什么仙台,分明是经过上次庶平喂灾之事,他自己不愿她去。
罗暮衣心下焦灼,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冷冷道:“风颂,恐怕你无权拦我。此地是魔域辖地,我身为南领地魔主,想去就去。”
风颂:“我并非要拦你去。”
他声音也如浸了寒潭,“我如今是仙台驻北承政仙官,仙盟少长老,也为你这位魔主联姻的道侣。按照当年仙魔和谈的盟约,我所掌驻北仙台,对魔域妖祸,有稽查权,幽圹也不可夺。”
罗暮衣越听,越火冒三丈。
她张口,却反手甩下一道结界。
此界密布,可阻二人交流被外人窥见。
这是罗暮衣吵架的前奏。
“你到底什么意思?”
风颂抬眸,眸光冽冽。
但罗暮衣,突然感觉到一点奇怪的情绪。
风颂眼神里,似是生气,也似幽愤,带着丝丝失望,还有几不可查的惘然。
但那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剑修冷漠和镇定的冰冷,罗暮衣熟悉的疏冷,拒人千里之外。
“我自会跟着你下去。”风颂声音又冷了分,“此次,断不会出现上次的事。仙台护人出,魔域拿人喂。”
罗暮衣本还在思考风颂的眼神是不是她察知错误,听到这话,她便立刻明白自己琢磨错了,火几乎要从双目喷出。
风颂说话简直不留情面了。
他又在说上次妖祸之事。
又在说……仙魔殊途。
“你就如此看我么,风颂?以为我次次下去都要害人?”罗暮衣压低声音,她闭了闭眼,气短道,“你留一点情面与我吧,不必随时盯着我。”
风颂却猛地抬头瞪她,张了张唇。
这目光……
似她说了什么荒谬的话,也似他有什么想反驳。
“……”半晌,他又紧抿薄唇,如冷木头般闭眼,一言不发。
罗暮衣快被他气死了。
如果风颂真随她下去了,她怎么找“昏惑”?
罗暮衣心绪急转,强压着脾气,突然想到什么,抬眸道:“罢了,阿颂,上次为我之过,不该那般做。如今幽圹之人不在,我绝不会再以庶平喂灾。”
她急急道,“这样,我与你立心契罢,我绝不做害民之事。你不必与我同去,省得你不快。”
这个法子,罗暮衣急急转念生出,心中都不由为自己叫好。好天才的借口。
她立誓,可是有法力限制的,能达成风颂的要求,也可让他不随她下去。她想不出风颂有什么缘由不答应。
不想,风颂蓦地抬头,冷冷瞪她。
他看上去,似因为什么,十分生气,怒气不掩。
半晌,他垂眸,目光似能洞穿宝剑“万寒”几个洞。
“罗魔主,你似是很想独自下去。”
“不想为阿颂惹麻烦罢了。”
“可是魔域有什么想瞒着仙域?”
罗暮衣的火真的喷上头了。她说这么多,都低声下气成这样了,风颂也不退步,还觉得她居心叵测??
她记忆中,过去,她二人常有矛盾,也没见过几次风颂低头。
有道侣这样的么?
她怎么看上他的?
罗暮衣实在忍不住,爆发了:“风颂,你就是非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你对我不满,所以我做什么你都要怀疑,都要阻挠,都看不惯,是也不是?”
“但对不住,你还得多忍几年!”
……几年。
风颂闭了闭眼,似是不明白罗暮衣说的这句“几年”是什么含义。
却也猛地抬头,眼中盛出和罗暮衣一样的怒气:“风颂也想问罗魔主,风颂不过行仙台之责,魔主为何阻挠?”
他胸口起伏,压低声音:“……过去,罗魔主次次入妖祸之地,几乎都要请我同行。但为何,你近来次次不愿?罗魔主最好给出缘由。”
风颂再仰头,目光,似要把她洞穿。
“……”罗暮衣瞬间成了哑巴。但也心生不满,“次次”?怎么就次次了,最多两次,她独入妖灾之地,还不是他先冷淡的罢了。
风颂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一时给不出理由。
她目光阴沉地看了会儿风颂,哑声道:
“是,是我思虑不周。”
“风仙君愿意跟随,便和我同去吧,这样也好。”
她道出的话语十分温和,但语气十分阴鸷。
“……”风颂倔强地瞪着她。
过去亲密的道侣之间,气氛冷若冰霜。罗暮衣抿唇,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抬步便走。
风颂看着她背影离去消失,蓦地垂眸,陷入沉默。
……
而他们这貌合神离的冰冷,维持在他们共入妖祸之地的时刻。
夺魂坡外,山谷寂寂,连绵白雪,从山麓覆向山腰。岩石之上,横起数道金光,正是这妖祸之后,众人以结界封住了灾地。
妖雾滚在结界的边缘,像是容器中的毒烟,让人心生不祥。
罗暮衣到达时,穿好了法衣,佩戴好了法符和一众法器。
转头,便见风颂同样准备充分地过来。
他穿着月白色的道长法袍,披着斗篷,显出他的宽肩窄腰,靴子裹着修长的腿,碾在雪上无声。
而他走来,冷着脸看结界,气质冷冽,令人不敢逼视。
罗暮衣心里冷哼一声,也转开头。
而此次入夺魂坡灾地,只有他们二人。
罗暮衣所在中洲,魔修分为魔主、魔士、魔者、魔徒四品,仙修则分为天师、仙士、仙者、仙徒四品。
而罗暮衣是魔主,风颂是天师,是以他们都是百万人中才出一位的上品修士,也只有他们能直面大凶相,其他修士进去,恐怕也极可能被妖吞噬,或被妖息压制,七窍流血而亡。
结界打开,毒雾喷出,风颂立刻施展尽清华,化为结界护住他们二人,消解毒雾。
妖雾深处,诡异的声响响起,似千重钟声,黄沙飞舞,让人看不清其中场景。
罗暮衣打开法器“厌刑”,一道结界自血红的伞面撑出,融在了风颂的结界上。她进去了。
风颂冷冷盯着她的背影,驱动万寒。他随罗暮衣进去后,结界再次关上。
而罗暮衣饶是对风颂跟着她治灾心里十分不爽,但还是未掉以轻心,她一进去,便在结界下隐匿身形,见风颂也隐匿好了,便伏在地上,放出了十二只蝎子。
这蝎子,叫寻灾蝎,前额鲜红,正是幽圹的宝物,可以探查远方风险。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蝎子爬入了沙子里,消失了。
之后,得在原地等待一会儿。
罗暮衣起身,正好对上风颂冷淡的目光。
二人对视一息,同时扭开头。
“……”
好尴尬。罗暮衣无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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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惹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