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第28章 寒露

深秋已至，司妍一早就起来了，在吃完早饭后回屋开始挑选衣服。司妍选了一条香槟色类似于丝绸拼接的裙子，怕天气冷又穿了厚厚的袜子和披肩。等她再出来时，段无已经在客厅站着等她了。

“好看吗？”

司妍拎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手指着自己的珍珠耳环和珍珠项链，眨着眼睛看着他。

“很漂亮。”

段无的视线下移到了她脖子上依然挂着的银色挂坠上，不由得高兴起来，牵着司妍的手准备走。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我们去哪啊？”司妍拉住他。

“我猜到你想出门看看了，想带你去个还算不错的地方。”

“可以吗？”

司妍看着段无请求的眼神没忍住笑意。

“当然了！”

他们从大门出来，就来到了一处铺满青石板的路上，司妍回头望去，身后的门已经变成了古色古香的木门，这时候，她才发现段无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条绿色毯子。

他们走过一道跨越小河的桥，来到一条没人的走廊，这里有处水渠，上面零星散落着几堆枯荷，水边种着的树叶早已发黄，有的落在水里，连成一小片金黄，可爱得像丰收后稻田的草垛。他们就坐在面对水渠走廊下的一个长椅上。

刚一坐下，司妍的腿上就被盖上了毯子，她看向旁边那人，段无正看向远方从岸边来的几只小鸭，司妍把毯子的一角也轻轻盖在了他的膝盖上。司妍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挽着他的胳膊，看风景，段无便把司妍的手拿过来，覆上，默默传递着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温暖。

司妍故意往段无的怀里缩了缩，段无见状连忙抬手想把毯子给司妍披上，司妍按住了他的手，顺势躺在了他怀里。

“这样好多了。”

段无看着她，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用手盖住了她的双眼。司妍把他的手拉了下来，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跟我说说你以前吧。”司妍摸了摸段无的鼻尖，让他看向自己。

“我以前在‘地狱’，做着类似于看守的工作，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

“你都去过什么样的地方？”

“有的地方想铺满了秋天的树叶那样金光灿灿，有的环境舒适四季如春，有的万物倒悬、混沌一片。”

“听起来地狱也不是很恐怖，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折磨人啊。”

“死后，人类的灵魂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你们口中的地狱不是关押他们的牢狱，那往往就是他们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那岂不是非常惬意了，没人会傻到自讨苦吃，你那个地方应该称之为‘天堂’才对。”

“人们往往不知道什么才是对他们真正好的，不是吗？”段无对司妍笑了笑。

司妍举起一片橘红的枫叶递给段无，段无接过来继续说道。

“死亡通常不是灵魂的终点，他们会因为生前所执着被吸引到‘地狱’的各个地方。比如，对名利念念不忘的，会来到一些金碧辉煌的地方。但是，他们也不是特别开心，反而被自己心中越来越膨胀的**折磨，所以他们通常不是一直高兴。”

“所以，你才用人类口中的‘地狱’来命名那个地方。”

“是的，真正的地狱是他们自己的心。”

“那如果去的地方契合心意，人们自己也很满足呢？”

“厌倦也是一种地狱，知足常乐的人不会来这的。”

“那你呢，你在哪干嘛？”

“我就在那看着，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在那了。”

“你不会无聊吗？”

“如果无聊的话，那么那里也是我的‘地狱’了。”段无摸了摸司妍的头发。

“那你来我们这，又是为什么呢？”

“随心而走，我想来这，所以就离开那了。”

司妍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直到段无与她对视。

“那你喜欢我吗？”司妍问。

“喜欢。”段无马上回答了。

“是你最喜欢的吗？”

“当然。”

“按照你的说法，你最向往的，嗯……”司妍若有所思。

“我难道是你的地狱吗？”司妍问道。

段无看她的眼神瞬间愣住了，不过即刻又释然了。

“司妍，我已经很知足了。”司妍感觉的到段无温和的目光。

“真的吗？”

“能用眼睛看见你，我就感到庆幸，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快乐。我不奢望从你那得到什么，恰恰相反，我害怕自己给你的还不够多。”

“你已经很好了，我还在想，我让你干着干那，会不会显得我有点贪心。”司妍举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没有，你尽管吩咐就是了。”段无反握住她的手温和地说道。

司妍慢慢闭上眼睛，闻到秋叶干枯的气息。

“段无，你知道吗？只有在平静的时候才感觉有风在。”

“是啊。”

段无看向远处的仍挂在枝干上的几片黄叶，心中隐隐有些慌乱。他说谎了，他明明想和司妍永远永远生活下去。

司妍发现自从回来后，段无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也基本不让司妍进去，她只得偶尔看见段无在一堆后排书架中翻找着什么。

司妍也趁着段无不在，悄悄看过那些书，用翻译软件查过，但一无所获。书里的文字不像是人类的，司妍看不明白，段无的批注司妍也只能看明白零星几句话，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来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司妍因为担心也观察过他，他每次从书房出来，又面色如常，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偶然间，司妍也问过他在干些什么，段无用一句练习术法久轻轻揭过了。在司妍看来，或许是和人类学习一样，遇到瓶颈期了吧。

终于有一天，司妍看见段无把画室锁了起来。

“你把我画室锁起来干嘛？”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真的？”司妍惊讶地看着段无。

“不过你要有耐心，后天你才能知道惊喜是什么？”

“我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司妍高兴地搂了搂他的脖子，又贴近他耳边说：“你放心，我保证不偷看。”

这几天，司妍就看着段无除了陪她吃饭、散步，就是把自己关紧画室，好奇他难道除了术法他还对艺术颇有研究？

直到那天早上，司妍起床往身后一瞧，原本挂着段无自画像的地方，改成了一幅新画。画上画的正是司妍，她的头发半扎着，脖子上依然是那条银色项链，画里的司妍身穿黑色的裙子，裙摆流光溢彩，不像是人类所能制出来的材质，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散发着类似于绸缎的光，她倚靠在花团锦簇的湖边，手里正拿着一朵盛开的红玫瑰。黑夜中的湖水波光粼粼，映出她美丽模糊的倒影。

司妍看得出了神。

“喜欢吗？”段无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当然！我没想到你能画得那么好，你当初果然是诓我过来给你画画的。”司妍笑着拍了拍段无的手臂。

“那你把原来的画放哪了？”

“在画室，和你原来的那些放在一起。”

“那你原来那幅画是谁画的啊？”

“我也忘记了，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出自那个不知名的画家吧。”

“我看也是，那笔法算得上精良。”

“你还仔细看过那幅画？不会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睹物思人吧。”

段无侧着头看她，司妍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捂着脸，眼睛不敢看段无。

“是吧。”段无捧着司妍的脸，让她对自己对视。

“没有！”司妍别开视线，不好意思地看着地面，躲到段无身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