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长生、没有爱 第58章 回壳

玛丽眼中的她，被狒狒介绍为“惺惺秦，公主殿下。”

奥菲利亚身后的玻璃墙缓缓变成透明。她朝里面看过去，正在平台上熟睡的人，正是惺惺秦，也是苏维里安的家中深藏的那个女孩。

她的身体摆在那里。她的精神体先是寄生于玛丽，然后是阿泽斯拉、雪门、米佧、帕瓦、桑德亚几松，还有海斯特，最后是站在玻璃墙外的自己——奥菲利亚。

“这是苏维里安临死之前拜托你做的事情吗？”奥菲利亚声音沙哑。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她忘掉了自己的家人、忘掉了自己的身份，扮演着别人的角色，接二连三。每个人心中那个未竟之愿望，此刻她终于明白是什么了，会不会已经太迟了？站在她身后的魔术师，并不是一直陪伴她左右的狒狒。

“你因为伤害了苏维里安感到后悔吗？”魔术师走近奥菲利亚，瞥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惺惺秦的身上。

“他怎么会知道我和这个人是这样的关系？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奥菲利亚不是原来的奥菲利亚，而是这个人？”奥菲利亚觉得这些问题已然无关紧要。她想要知道的事情没有办法问出口。“你到底是谁？你是来帮我的，没错吧？”

“我是来帮你的，放心。”魔术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符合他气质的冷漠盯着奥菲利亚，“你想要拿回你的身体吗？”

“概率是多少？”

身后另一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替魔术师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应该比他更清楚成功的概率问题。”

维尔修斯博士也见到了精神寄生者最初的主人，为此深深震撼。他在玛丽受救治期间，见过这个女孩。当时看着异域风情长相的女孩儿总是奇怪的，现在只为她的身体保存得如此完好而震惊。不愧是卢米内斯特。

“我不明白阿里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现在，我也要为自己的贪欲向你道歉。”维尔修斯向奥菲利亚郑重的鞠了一躬，“为了赎罪，也为了停止这场乱子，我会帮你回到自己的身体。在此之后，我希望你回到大地375为好，星轮逐日队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奥菲利亚坦然，看向魔术师，勉强微笑，“如果我醒来还记得你，一定会感谢你的帮助。”

坚果壳人一生没有疾病。在惺惺秦重病之前，坚果壳人和卢米内斯特人已然交恶。坚果壳人尊重星球的周转变化，地面上不适宜居住时，他们会潜藏于地下，等待星球恢复丛林茂盛之时，再搬回地上居住。卢米内斯特人首次降临于此，断言这是一个“荒废已久，无人居住”的星球，即刻建立起标记，昭示宇宙，此地成为卢米内斯特的基地。

待坚果壳人发现卢米内斯特人的到访时，与其进行了会面。据惺惺秦的说法，是族人向卢米内斯特表明了立场：这颗星球是他们的地盘。但是卢米内斯特人似乎并没有理会，继续在星球上植树造林。

他们仅仅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将一个荒芜的星球改造成宜居之地。坚果壳人大受震撼，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卢米内斯特人提出了一个友好合约。直到签署完成之后，坚果壳人才发现受骗了。

合约上明确指出，卢米内斯特人负责维护星球的自然环境，享有地面之上的使用权，坚果壳人仅能在地下活动，要是违反，将以卢米内斯特的规则处罚。

“他们的高层长官安默悠里告诉我，宇宙中别的星球上的人类最长寿命不过一百岁，我们的特殊之处会成为众矢之的。坚果壳人的历史上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不能让大家冒险。卢米内斯特人承诺，会帮我们保守秘密。”

坚果壳人只有区区百人，经不起挑战。

“从今往后，我们住在地下，他们在地上，互不侵犯。”

惺惺秦记得父亲说出这番话时的痛苦模样。坚果壳人一生快乐无忧，没有疾病，直到卢米内斯特人加快了星球的周转。

这件事发生之后不久，惺惺秦的身体突然间垮了。她病了。被狒狒暗中送到卢米内斯特人那里救治之后，连尸体也没能带回来。

要把我们的地面夺回来！身为防卫队的未来继承人，惺惺秦决心要独自同卢米内斯特人战斗。她擅自闯进安默悠里的住所。那个人看见她时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整理了衣服，把不请自来的她从窗户放进来。

她对这个人谈起双方合约的事情，提出了自己的不满意见，安默悠里连连称是，他全程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这令惺惺秦对他产生了信赖。

不知道是否和安默悠里有关系，他叫她先回去等消息。她回去的路上就感觉到身体不大对劲了，接着，发生了狒狒求医，而后找到阿里那件事。

天刚刚亮。房间里的温度接近于零。惺惺在感受到那一丝寒冷时醒来，身边躺着她所熟识的奥菲利亚。魔术师正站在一旁看着奥菲利亚，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惋惜。

“你们认识吗？”惺惺秦发出陌生的声音，一时还不习惯。她告诉自己，这就是属于自己的身体。久别家乡的鸟儿会认出回家的路。

“当然了。”魔术师的目光没有移开。

“真让人惊讶。”惺惺秦从平台上坐起来，双腿耷拉在空中，试着支配它们。“卢米内斯特人也会表现出同情。你这是同情吗？”

“在一个死去的人面前，你这样说话不觉得失礼吗？”魔术师抬头看着惺惺秦，眼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揶揄。

“你现在这种眼神才是失礼。”她从台子上跳下来，双腿没有支撑的力气，摔倒在地上。

魔术师抱起手臂，饶有兴趣的看着。

惺惺秦攀着奥菲利亚的平台站起来，身体歪歪扭扭，摇摇欲坠。面对着奥菲利亚，她心中难过，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这件事。阿里曾告诉她，奥菲利亚是意外身亡，为了不拖累露娜，所以让海斯特的精神寄生奥菲利亚，营造出她还活着的假象。那时候的奥菲利亚是真的死去了，还是现在，才是真正的亡故。

她没有办法不去想着，因为自己又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身体，所以原本活蹦乱跳的奥菲利亚只能永远的躺在这里，也就是真正的死去了。

奥菲利亚要是知道自己经历了这样的事件，会怎么想呢？

“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魔术师在奥菲利亚脑袋边放了一块浅蓝色方糖一样的东西，整个平台，连同奥菲利亚的身体在泛着水蓝色的光芒，“同她道个别吧。这世界上即将永远失去奥菲利亚的影子。秦，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难过。”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魔术师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紧接着回答了惺惺秦心中的疑惑。他继续说着，“奥菲利亚无愧是一位优秀的卢米内斯特执行人。忠心，坚韧，满怀对未来的希望，一切以大局的利益为重，舍身忘我。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不知道她怎么想，我会很难过。她要是知道你是被阿里强行转移精神到她的身体，利用了她这么久，会原谅你的。她是个很好心的人。”

惺惺秦的声调低沉了几分，久久被吸引到魔术师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上的目光，缓缓的转移到奥菲利亚身上。她握住奥菲利亚的手，忍不住红了眼眶，脸上只有棱角分明的理智，没有半点肆意妄为的感情宣泄。

“我知道。我刚刚从奥菲利亚身体中醒来的那段日子，我还能感受到她的想法。你知道吗？她的脑中有很多关于和苏维里安相爱的画面，所以我那时候为了在苏维里安面前假装好奥菲利亚，刻意的去扮演爱他的模样。不过我很快觉察到不对劲，卢米内斯特并不欢迎爱意的出现。你知道奥菲利亚也是会爱人的吗？她爱苏维里安，想问一句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

苏维里安用饱含爱意的眼神看着奥菲利亚的时候，看见的是奥菲利亚，还是精神体海斯特？他是真心的，还是在故意演戏给海斯特看？奥菲利亚生前没有办法说出来，现在，在她的身体消失前，能得到一个答案吗？”

魔术师将那块浅蓝色的方块收起来，装进腰间的口袋中。两人面前的平台上，奥菲利亚的身体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连空气里也不曾留下味道。

“苏维里安已经死了。这些没有意义。”魔术师说。他那狡黠的眼睛凑近惺惺秦，“相信卢米内斯特人期待爱情，不如相信你是一只笨蛋猫。”

你怎么那么笨呢？

树林里，惺惺秦在教十三岁的苏维里安爬树。他放不下自己那优雅的姿态，总是僵持在树杈上，不上不下。

苏维里安无言以对，想要反驳，但对方似乎说得很有道理。他在爬树这方面确实是笨了一些。

你像猫一样。苏维里安夸赞道。

什么是猫？猫是什么？

擅长爬树的一种动物。

那你就是笨蛋猫！

三个字引起了惺惺的这一段回忆。她抬脚就踹，正中魔术师的后腰。如此笨拙的一脚，他也没有躲过，往前扑了几步，趴在地上，无辜的回头望着惺惺秦，讨要一个说法。

惺惺秦甩甩胳膊，抬抬脚，发现对身体的支配能力比刚刚好过一百倍。她伸出手，脸上表露出歉意和善意，诱导魔术师把手搭在她手上。惺惺秦反手将他的身体抵在平台侧壁，胳膊拧在胸前。魔术师毫无反手之力，被疼得龇牙咧嘴。

“你到底是谁？”惺惺秦眼神变得凌厉，“为什么帮我？总得有个理由。”

魔术师咬着牙，挤出一个欠揍的笑容，“我吃软不吃硬，要是你愿意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惺惺秦轻轻拍了他一巴掌，仍然发出了清脆的击打声。她不愿做恩将仇报的人，但如果这个人是苏维里安，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得到他的帮助。

魔术师的嬉皮笑脸逐渐呈现出苦相，惺惺秦躲开了他的目光，手一松，“对不起。”

“没关系啊……”魔术师一向的洪亮声音此时变得沙哑。他整理好衣服，走到门边，停下来说，“对了，我陪你到这里就先走了。下次再见，希望不要对我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