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长生、没有爱 第5章 狼和羊

既然总督这样说了，马里恩再有任何不满也只能咽进肚子里去。他一番愤懑鼓动，最后只打了个普通的水漂便不留痕迹的沉进水里去了。他把矛头指向阿里，“希望你在做美梦之前还能为基地做点儿贡献。”

“我不会的。随你怎么对我，不过你们会失望的。”阿里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毫不畏惧。他被押着走到门口，停下来对昔日好友说，“苏维里安，你不应该对我道歉，而是道谢才对。”

马里恩给足两人时间道别，苏维里安却拒绝了。他扭过头，不去看他，摆摆手，示意把人带走。

做出一副情深的样子，实际上是双方的冷血无情才促成今天这一局面。奥菲利亚再清楚不过，在这个地方，感情这种东西早都被舍弃掉了，像是某人天生励志成为弱者一样被嫌弃、遭践踏。偏偏这些人又虚伪的追求纯粹的自然力，追求身体与思想的按照生物本能发展，完全不受科技的插足。人性本能中最重要的不就是爱吗？给予爱和被爱。

现在，她要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去，等待一个时机。奥菲利亚望向苏维里安的眼神饱含深情，但这种感情是无望的。她乞求，又不抱希望，所以某种念想奄奄一息的归于尘土，无处可循了。

苏维里安回头望着她的样子，有些困惑，试探的语气道，“奥利？！”

海斯特的碎屑因为化学反应产生了磷光，顿时喷薄而出。工作台出现故障，即刻自主启动挽救措施，将那些不该留下来的垃圾一扫而空。

为了掩盖血液中的铁离子氧化而生成的某种腥臭，空气里又多了直冲脑门的消毒剂味道，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女孩秀发上的香水味。

奥菲利亚的眼泪随着那团黄绿色磷光的幻灭掉下来，一低头，正好落在苏维里安正要抬起来不知道会做什么的手上。苏维里安感受到了那滴泪，目光被吸引在手上折射着冷白光的水珠上，忽而笑了。

“你哭什么？”

苏维里安的眼神带着刺探的味道，等着对面的蠢货一句话便给予他充分的理由决定其生死。奥菲利亚当然明白那写在脸上的意思，此时却想不出来合适的说辞，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

苏维里安有的是时间等待。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奥菲利亚眼神里的变化，可她本来就是个淡漠的人，只有面对需要用生命做代价的战斗才会表现出视死如归的坚决来。要不是……他没办法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情绪。

这里的人就是这样，死板的像一张纸，连机器人的表情也比他们多。

苏维里安脚尖微微用力，椅子往后退了两步的距离。他架起一条腿，仍旧打量着奥菲利亚脸上的神色，一只手掩在嘴边，藏起坏笑，“难道你和阿里的奸情是真的？”

奥菲利亚有些错愕。面前这个男人正经的时候，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张明星海报，漂亮的简直不是正常人类。她所熟识的自己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受着课本上正统、光明的教育，规规矩矩的认识周围规规矩矩的大人们，实在难以想象像这样的一个人和“奸情”这样的难以启齿的词语联系起来。

“你的奸情？”奥菲利亚负面情绪占领大脑的情况下，无意识的瞬间反应后输出这么一句。她又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浅浅打量他的脖颈处是否有血管在跳动，那双手上的青筋是否是正常人类所能表现出来的颜色，还有因为翘起腿时漏出来的脚腕……可惜穿了白色袜子，只能够看出那饱满的外踝骨来。

卢米内斯特基地热衷于将自然人进行科技改造，把他们变成可以进行简单且少量输入能量而能够承担长时间工作的半机械半血肉之躯。如此是为了弥补机器人只能根据指令工作，无法对人类尚不能预判到的情况做出判断、提供解决措施的短板。奥菲利亚在基地见过许多人都是经过这种改造的，上层不仅在乎智商，还关心外表。所以这里每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是经过美学家精心设计出来的作品。

他们无一例外移植了实验室里培养出来的皮肤，散发着金属的冰冷味。在此之外，有的人是安装了电子眼，有的是用钢铁补上了残缺的肩胛骨，有的因为工作需要把手臂变成一个扫描仪，后脑连接了中央处理器，所以那些人常常头疼。奥菲利亚有些好奇卢米内斯特的总督会有什么特别之处，会不会因为担心生命受到威胁？身上能变出飞机大炮什么的……

苏维里安放下了那条腿，往后收了收，清清嗓子。奥菲利亚这才如梦初醒，目光呆呆的回到他脸上，发现他似乎是生气了，正像一把刀对着她。

“总督大人。”奥菲利亚忽然嗤笑，恢复了她一贯挖苦他的语调。“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有奸情的人哪……”

哦？我在说什么？奥菲利亚觉得自己此时摆出了一副风情万种的勾人模样，但奈何不了这具身体。这是她吗？但不是她又是谁能说话呢？脑海深处存在的另一个人？嘁！心理学上不过也是自己的一个想法而已。可是她以前明显做不出这样的姿态。

苏维里安优雅起身，走近奥菲利亚时看不出他的愠色，直到他突然出手揪住奥菲利亚的衣领，脸上却仍然是温和的绅士表象。他几番张嘴没说出话来，扯开嘴角笑了，说，“你以后不用在这里做事了，就跟在我身边好了，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明白吗？还有，别忘了是谁收留了你，最好规矩点，脑子里别想那些脏东西。”

说完，苏维里安推开奥菲利亚，潇洒转身离开。奥菲利亚看着他，眼里的风情万种悄然退去，浮现出内心的不甘、恨意。当苏维里安走到门边停下来，回头看她，奥菲利亚连忙扭过头掩藏自己难以克制的心情。

刚刚还在威胁，现在的苏维里安又侧身站着做出“女士优先”的让路姿态，眼睛里对她具有百分百的掌控力十分自信。果然，奥菲利亚只能顺从。

信息统计部所有人被带走，连守门的露娜也没有放过。奥菲利亚前脚刚走出那道门，后脚就有一名机器人在门上施工。当她跟着苏维里安走进电梯里时，那道门完全看不见了，肉眼中那里只是一道墙。

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她想，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不是吗？电梯快速上升，奥菲利亚忽然站不稳，头晕目眩，本能的伸手去抓某个东西，恍觉是苏维里安伸手扶住了她。下一秒神智清醒，果然如此。她的手指牢牢攥紧苏维里安的胳膊，苏维里安也抓着她的胳膊。两人一高一低，目光相触。

奥菲利亚先松开了手，在空中甩着，接着苏维里安也放开她的胳膊，几次向后扭头看她。奥菲利亚假装身体不适，避免和他眼神交流。

狼和羊共处一室，兴奋的是狼，害怕的是羊。不过谁是狼，谁是羊，现在还说不准呢。

苏维里安再次朝后看，奥菲利亚盯着他的后脑勺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来不及躲避，正好被他逮个正着。苏维里安抓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般露出满足的笑意，又转回去，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声音响起，“把你脑子里那些肮脏的想法都去掉，不然我把你从这里扔出去。”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奥菲利亚感觉到自己汗毛竖立，心中紧张不已。据她所知，基地内有一套安装在人体内的监控系统，无论谁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甚至是在想什么都能被实时监控并记录在册。他要是知道的话，那阿里和露娜还在伪装什么？那苏维里安又为什么把这些人一网打尽？那么她呢？为什么要留下她？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你叫什么名字？”走出电梯时，苏维里安脚步慢了一些，等奥菲利亚赶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只错开半掌的距离。

“什么？”奥菲利亚听清楚了他的话，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白痴到问这个。他是不是有健忘症之类的？“奥菲利亚，我叫奥菲利亚。”

苏维里安走得快了一些，奥菲利亚在后面小跑追着回答。苏维里安听到她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其中的意味让人看不明白。

其实人的表情本该如此平淡，只有某种感情超越了内心承载的范围或者认知才会将想法体现在脸上。

“我以后应该像现在这样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吗？”要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太好了？奥菲利亚攥着手里的钢笔，想象苏维里安会在什么时候放松警惕？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还是他在认真做事的时候，来到他的身后，假装抱住他的脖子，就像恋人之间会做的那样，然后把这支笔嵌进他的脖子？

苏维里安在一处门前停下来。玻璃门正在识别来客信息的间隙，奥菲利亚看到门上那行字写得是“训练室。”

“这里是你最喜欢的地方。”苏维里安站在旁边等她时，环抱着手臂，眼里又出现了那种“看好戏”的笑意。

原本一两秒便能扫描完毕允许通行，奥菲利亚站在门前时，那显示屏上只是一串小点在跳动。奥菲利亚看了苏维里安一眼，对方并不觉得有异常，两人静静等着，气氛逐渐焦灼。

“大概是坏了吧？”

奥菲利亚语音未落，显示屏上出现了她的身体各项数据，语音提示道：

“奥菲利亚，身体状况较差，生病时不建议入内。神经过度紧张，信号接收匹配度不高，禁止入内……”

语音还在继续，整扇门亮起红灯。奥菲利亚听见四周有类似机械臂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