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长生、没有爱 第4章 逼问

这种情况显然是在施压，仅仅是在报复刚刚那一巴掌之仇吗？为什么要看她亲自动手？难道是刚刚被他捻断的那两根线导致这面工作台变成了烫手山芋？奥菲利亚清楚的知道苏维里安的实力。她是他的妻子又如何？刚刚不是说了她是他底下人，马里恩那个刽子手随时可以帮他解决掉某人，她也在其中。认输是她的归宿，只是她做不到在刀还未割破喉咙之时承认自己不够格。

阿里刚一准备迈步，苏维里安没有回头看却感觉到了，依旧不缓不慢、雍容华贵的懒懒说道，“马里恩，他要是再往前一步，就地处决。”

语调平常，像是在告诉服务员，他要点一块蛋糕，多放糖，他喜欢吃甜的。

“奥菲利亚，你怎么了？”苏维里安宛如贱兮兮的狐朋狗友在等着看她笑话，再次催促着，“需要我帮忙吗？”

这是诱导。奥菲利亚受过这样的训练。身在敌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相信任何人。况且是这位刚刚下令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人，温柔细语更是要提高警惕。人总是容易对笑脸轻易放下戒备心。她知道，要是现在不自己动手，绝对没有好下场。

可是奥菲利亚懵了，面对这密密麻麻的管子、信号传导接片、还有用不同语言书写的按键说明……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一堆灰色的按键之间红色的那个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只需要碰一下就可以了呢？苏维里安说工作台上躺着的这人脑内信号弱——这人到底在哪里呢？她怎么看不见？

救救我吧！奥菲利亚知道自己在向某人乞求，但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施以援手。她抬起右手，假装开始动作。苏维里安的表情表明他已经看穿了一切，不需要她再表演。

手指优雅的在空中划过，拉出一个隐藏的显示屏界面来，在画着古老文字的云朵图形上点击两下，输入一串符号和数字。管子里的液体流动开始加速，无色的变成有色的，周遭设备一个接着一个启动起来。最后，那个实验体的形态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

骄傲自信的奥菲利亚瞥向实验体的脸，对苏维里安的不屑表情突然僵住了。不过她的目光还是按照几秒前的想法滑到苏维里安脸上，看到他以优雅的姿势靠在支起来的拳头上，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瞧。

他确定了一些事情，又不确定一些事情，所以仍然静等着有人露出马脚。

“奥菲利亚，你怎么解释？”苏维里安的语调高高在上。他的声音不需要很高才能被人听见，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位于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的一言一行。此时他在审讯，难免有人要遭殃。

那名实验体显然就是失踪的65号净化舱内的地球人，海斯特。

按照目前的分析数据来看，海斯特的生命体征已经完全消失。换句话说，她已经死了。微弱的脑内信号只是强行维持身体代谢状态导致的人为表现。

“我……我不知道。”

奥菲利亚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看向苏维里安的眼神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娇弱小孩在向大人求助。所以她的队长不止一次为此大发脾气、劝她退出。

苏维里安眉目流转，欣然一笑，转过转椅面向台阶下的众人，仍然摆出一副上位者静观下位者为了他吐出的一块碎肉疯狂争抢而感到好笑的姿态。

“阿里，你怎么说？”

阿里双手一摊，淡然认输。

“人是我杀的。我早就提醒过你我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苏维里安眼神锐利起来，“为什么？你要是想要一个拥有完全独立自主人格的自然人，不用受到基地任何监控，只要向我开口就行了……哦……不对，这个莫亚蒂斯人被你爽快的杀死了，死人对你的研究并没有用处，所以你有别的目的，对不对？”

“总督，想要知道实情这还不简单吗？总督大人该不会还顾及着同窗之谊？”马里恩忍受不了这些人如此婆婆妈妈，开口嘲讽。整天把同窗之谊挂在嘴上的两个家伙，大难临头各自飞，互相盘算着痛击对方，真是可笑的表演。

“饶了他吧，马里恩。我们还有这个莫亚蒂斯人可以利用。”苏维里安当下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受伤，偏偏又笑得毫无所谓。他从椅子里站起来，转身再次去查看十八号工作台上那人的思维数据，却眼睁睁看着奥菲利亚显然在慌乱中持续了十几秒才找出销毁程序，右手颤抖着按下了确认键。

气急败坏的马里恩如同勇猛的战士冲锋，朝奥菲利亚大步走来，被苏维里安抬手拦下。马里恩只好忍着怒气在台阶下站着，一名手下不合时宜的凑过来低声报告，听了那内容，马里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死了亲人似的又怒又恨。或许应该说，他是因为被一群废物摆了一道感到耻辱，此仇不报不行。

毫无疑问，海斯特即将不复存在。他的身体霎那间碎裂成星星点点的微尘状物质，在被吸入工作台平面上的细小收纳孔之前尚可以看到这个人原本的形状及样貌。他的制服袖子上那一行字母“HHERO”成了现场送别者对他最后的深刻记忆。

“总督，你这是什么意思？”马里恩质问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理直气壮的维护他的妻子。

“马里恩，别生气，阿里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他只是不愿意在这实验室无名无利的度过下半生，叛国通贼这罪名太重，你手下留情吧。”苏维里安重新坐下来，语调间少了些之前的活泼，不知道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诱导听众。奥菲利亚如同木偶，呆立一旁，听天由命。

“阿里，对不起了。”苏维里安看着昔日好友，眉眼之间看不出任何的惋惜、留恋之情。他是在故作深情，在这种时候假扮受害者能给旁人一种无辜的假象。要是真的对朋友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难过，至少应该站起来，甚至是避免站在高处。但苏维里安刻意营造了“你下我上”这种高位优势掌控者的权威，偏偏又假装单纯无辜。

他继续说，“马里恩，把他脑子里、身体里涉及的基地秘密全部清除掉，饶他一命，送回老家吧。对了，马里恩，请节哀。”

最后那三个字无疑是又一次狠狠戳中了马里恩的痛处。马里恩的愤怒在眼底积蓄，但在上司面前需要保持优雅得体。他的小儿子就躺在这信息统计部的其中一个晶体盒中，已经被当成实验体折腾了几个月之久，与死人无异。这个乳臭未干、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竟然早都知道这么一回事——绝对是亲自授意底下人这么做的。信息统计部为他私人所有，谁都没有探查的权利。

马里恩并不在乎他的孩子是生是死，只是因为派出去的间谍被光明正大的严惩示众，不留一点情面，他觉得自己对总督而言也是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清除掉的存在。他不能是这样的地位。

微微对总督不满了一会儿，马里恩想到苏维里安的暗示，回头看着阿里，心中已经想到今天过后他的样子。他会变成一个呆子傻子、无比愚蠢的笨蛋。几十年来努力成为顶级科学家，转眼之间便一无所有，所失之物里包括为人的尊严。所以，没有人想要他的命，他会自己走向死亡。

只要沾手这等残忍的事情，马里恩信心百倍、干劲十足。但他现在还不满足，摆出元老的架势逼问，“那奥菲利亚如何处置？65号被私自粉碎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况且这65号明显是星轮逐日队的预备队员，总督不会不知道吧？HHERO。我们的招募小组竟然将敌人的特工光明正大的送进来。还是两个，总督你收到报告了吗？66号将爆炸微粒藏在了血液里，一路畅通无阻送到我们的净化舱内。不过更重要的是65号，你以为他只是个预备队队员吗？”

“马里恩，注意机密。你说的太多了。”苏维里安温和提醒。

“他可是安全通过了禁地和速冻库、训练有素的特工！刚才你就在旁边，想必看得比我清楚，他身上没有一丁点通过那两个地方可能会受的伤。苏维里安，他被送到净化舱还能提前苏醒，从完全没见过我们的语言到熟练运用只花了两秒的时间，甚至和我们的净化舱聊起来了，而这些情况，我们愚蠢的留下了部分思考能力和情绪的特种改造人竟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而且，他是怎么从净化舱里逃出来的，是怎么躲过密封走廊里那些外来者识别器的？怎么就那么巧为了救一只乱闯的猫把整个基地最为脆弱的入口防护给关掉了？”

“马里恩。”苏维里安再喊了一声，无奈马里恩越说越激动，声音在室内回荡。

“我最想不通的一件事，苏维里安，那道暗门，整个基地能够打开它的人屈指可数，总督，你认为是谁暗中相助65号？”

奥菲利亚本来盯着马里恩认真听他发言，听到这里时收回了目光，偷偷向右侧的苏维里安瞥去，眼珠子明显的行动轨迹十分可疑。只是没人能猜透她到底在此刻想起了什么。

“会不会是……”苏维里安作苦思冥想状，“65号他……卢米内斯特以前不是有很多鬼神的传说吗？”

苏维里安不自信、不靠谱的发言换来马里恩情绪激动、恨铁不成钢的拍桌子。巨大的声音把高台上坐着的总督及其夫人吓出了一对激灵。

“你自以为这基地建造的有多么牢不可破，但我们的敌人手段大有长进，总督大人，不能掉以轻心啊！我会彻底查清楚关于65号的来龙去脉，他到底是怎么逃的，是谁帮了他，我会一个一个揪出来，谁也逃不过。”马里恩一双鹰眼盯准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连忙躲避那气势汹汹的压力，无措之时无意识的将两只手交叠起来放在了苏维里安的肩膀上。这是她潜意识里求得保护的行为。常见的家庭照片里，夫妻之间的动作便是如此。

苏维里安刚刚一不以为然的撇嘴耸肩，就感觉到一只手压在肩膀上。他的身体慢慢紧张起来，真正的端出身为基地头头儿严肃时的气质。

“奥菲利亚不行，她不是你可以动的人。”他平静的叙述一件理所应当、再平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