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欲爬起身来破口大骂,看清来人面容时,却一个个脸色煞白,呆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首的汉子结结巴巴道:"大……大人,我这是在查案呢!"
云昭神色冷峻,沉声道:"是吗?查何案?可有证据?"他稍稍低头,望向那人的腰间,除了几个兽头,其余空无一物。
令牌也不带,还是根本没有?
"就是鲛珠那案呀,证据,证据……”那人支支吾吾半天,憋得满脸通红,才勉强挤出一句:“这店刚还包庇嫌疑犯来着!现在查不出,所以正找着,证据肯定有的!"
躲在彤棠身后的狸猫没忍住,气愤喊道:"呸!分明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是想污蔑我们好妖!"
云昭闻言转过身来,目光正好与彤棠相对。
彤棠也未曾想到竟会这里遇见他,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不知从何骂起,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云昭收回目光,朝几人冷冷道:"是查案?还是入室抢劫?当真是给人族丢脸!"
"天师!我……"那人还欲辩解。
"离开”,云昭语气冰冷,不容置疑,“剩下的事,我来查。"
几人见状,心中畏惧,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便灰溜溜地逃走了,没发现他们身后跟着的东西。
在场的其他人没有提醒。
未曾想,有朝一日竟是得了昔日大敌的帮助,彤棠站在他身后,有些别扭的开口:“谢了……我还道你此番前来又是来揍我的。”
“我在你心里竟是这般形象吗?”云昭看向彤棠,语气倒是缓和了几分,"饭店开得倒是不错。"
这是在打趣我吧……
彤棠皮笑肉不笑地道:"大人此番前来,肯定不是为了吃饭吧?"
她故意将"大人"二字咬得重了几分,有点阴阳怪气道:"是什么案子这般重要,竟劳动您亲自前来?"
云昭严肃道,还不忘把腰间的令牌抽出展示:"皇宫鲛珠被盗,司天监特派我来追查,你嫌疑尚未洗脱,潮气又在这店中凝聚甚重,私藏嫌犯可是重罪,还望你配合。"
您就不用展示了,妖市里就没几人不知道您是朝廷的走……哦不,犬马。
不过彤棠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挑眉道:"配合,自然要配合的,大人要我如何做?"
云昭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考,而后道:"今夜且先借你小店过夜,再探查更多。"
彤棠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这要求,按耐下让人睡壁炉里的想法,还是收拾出了间小屋来。
转眼已是夜阑时分,银白月光倾洒于地,街巷一片静谧。
彤棠不知为何,却是在夜间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间,鼻间飘来了股血腥味,周围的潮气裹挟的也越发浓厚。
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感到有些奇怪,披上衣服从楼上下来,将门推开了条缝,顺着间隙看去,外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泛起了淡淡的水纹。
彤棠一愣,发现屋子里好像还真是进了个不太好的东西。
彤棠不以为然,她那么厉害,害怕什么妖。正要往回走,余光瞥见了还摆在角落里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坨东西。
彤棠大惊失色,突然就害怕起来了。
不好!
她的菜!她研发出的新品!
她急忙又转回店内,然后长吁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偷走。
往窗外看去,月亮已经升起。这房正对着店中的后院,院中种了些花草一类,角落处来摆放着种有荷花的青瓷缸。
月光落在瓷缸上,恰在此时,几滴水珠弹起,缸中的荷花不知何时,竟是已经枯萎了。
血腥味仍是挥之不去,甚至愈发浓厚,依着嗅觉,是从店外传来的。
月光洒下,街道静谧一片,并无有异常的样子。
彤棠思忖着是否要告知云昭,回头却见他人正隐在暗中,手握剑柄,刹那间拔剑出鞘,白光闪过。
彤棠不知他要干什么,差点把妖甲都显露出来,那剑却并未刺下,而是擦着她肩旁划过。
啪嗒。
一滴鲜血悄然滴落在剑刃之上,又滑落,落至地面,仿若有了灵息一般,瞬息便落入了砖缝间。
云昭沉声道:“不要站在那处,过来。”
彤棠也是如此想,走到了云昭身旁,血滴还在不断滴落,啪嗒落在彤棠刚刚所站的地方,二人循血滴望去,源处竟是隔壁阁楼屋檐的缝隙。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均觉事有蹊跷。
云昭轻轻敲了敲隔壁门扉,却是无人作答,他微微皱眉,再是一推,没有阻挡,门已经开了。
原来原先就是轻掩着的,并未关严。二人拾级而上,随着步步深入,血腥味与湖海潮气交织,愈发浓重。
来到二楼,再一推开门扉,彤棠瞧见了眼前的情景,恶心的感觉翻涌了上来,她捏起了鼻子。
几具毫无生气的躯体映入眼帘,口鼻血迹已然干涸,身旁摊着一滩污血,那躯体却似被吸干了般,变的皱巴巴,仿佛比纸还要轻薄。
这就是命比纸薄吗?
云昭皱着眉,仔细端详片刻,发现竟是先前前来喊着查案,实则是来滋事的几人。
彤棠原先就察觉这几人身上潮气极为厚重,没曾想竟然如此之快,今夜便已应验。
云昭环顾周遭,问道:“这楼中的妖又在何处?”
彤棠凭印象回答:“好像先前遭人怀疑,早就被带走了,至今未归,这楼如今也是空的。”
她又望了眼窗外,这间房与她的二楼居室朝向一致,也能看见她后院那株荷花。
彤棠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
不过愣神片刻,却惊觉不知何时,那荷花莲房竟诡异地渗出淡蓝汁液,与此同时,湖海的腥气也在房内弥漫开来。
无数鲛人的骸骨陡然浮现,指骨间缠绕的锁链向深处蜿蜒而去。深处的骸骨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张已然腐烂的面容。
吟唱之声自四面八方涌来,似是安眠曲,却扰人心智。
彤棠惊觉自己竟不受控制地妖化起来,直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混杂着哭声的歌唱才戛然而止。
彤棠回过神来,见云昭正收回了刚刚伸出的手,而后搭在了剑柄上。
屋子间中的水汽凝聚、飘浮,而后消散,不知遁往何处。阵阵哭声传来,最终湮灭在风里。
“找到了。”
云昭拔剑,朝着水滴消散的方向赶去,又似想起什么,停住片刻,对彤棠道:“你先回去。”
彤棠望着云昭匆匆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身为妖,对同类感知敏锐。
鲛人可能不止一只。
还有一个留在了她的后院中,只是凭气息来说,好像要更弱小点。
趁着云昭离去,彤棠来到了后院,又轻步走近了荷花缸,后院缸中的荷花已经完全枯萎,软趴趴的浮在水面。
彤棠已是凝聚体内气息,做好攻击与防御准备。
然而,当她缓缓拨开荷花瓣时,眼前景象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浑身是伤的鲛人少女,其中还有一只眼睛在留着血,眼眶中却已是空荡荡的,尾鳍碎得像揉皱的宣纸。
在看见彤棠的那一刻,她背上的鳞片猛的炸开,发出了类似震慑的吼叫,可整个鲛却又分明是在害怕的,不停的蠕动着身体,想把自己裹得更紧,可缸中本就已无遮挡,这样做显然徒劳无功。
彤棠原本伸出的一只用来防卫和攻击的爪子就这样悬停在了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万分,曾经的大妖兽只会打架不会安慰鲛,于是只好咧着个大牙嘿嘿笑了下,也不知能否起到安抚的作用,气氛好像更尴尬了。
出乎意料的,鲛人少女似乎真的放松些,至少不再如之前那样紧张。
眼前鲛人的样子太过惨烈,彤棠于心不忍,但若是擅自包庇,恐怕又要引火上身。
彤棠纠结万分,云昭并非是不能辨是非的,这只小鲛人也不一定就是杀人窃物的那只鲛。
鲛人少女盯着彤棠,最终开了口:"姐姐,你是要把我交给那个哥哥吗?"
周围的水汽似乎浓厚起来,缸中的荷花已经枯萎殆尽,此刻就连后厨中的绿草也开始有泛黄的趋势。
这鲛人在吸取周围的活物的生命力。
可能因为彤棠强于鲛人少女,虽然此刻她并没有感觉到不适,但也不能就这样放任她处于失控的边缘。
作为一个和蔼友善的老妖怪,彤棠是坚定的和平主义者。
虽然是在久远之前被打服的……
总之,现在的她是能不诉诸武力就不诉诸武力,能跑路不硬抗的老怂包一枚呀,真要出手,她还担心自己现在的小老店呢。
还是先将其稳住吧。
可惜身为昔日的大妖兽,彤棠只擅争斗,不善安慰妖,她蹲下身,尽量轻柔道:“莫要害怕。”
缸中鲛人的尾鳍紧张地胡乱扫动,伸着爪子,无意识刮划着缸中瓷面。
彤棠口中安慰着,同时又拿指尖徐徐探向鲛人,悄然触到了她溃烂的创口。
暖煦灵力输去,小鲛人低嘶了声,或因知晓眼前人在帮助自己,稍懈了戒备。
彤棠松了口气,这小丫头算是冷静了下来,可还没等她放松多长时间,眼前的景象突然又变得古怪起来。
先是昏暗无光的一处暗室,墙壁上投射出水面粼粼的光影,而后又是被锁链穿透琵琶骨的鲛人,旁边还有一尊青铜鼎,下面的火正烧的旺盛,不知熬煮着什么补药,画面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女人的背影上,她怀中抱着什么,正伸手递给了一个伫立在暗黑中的身影。
几个画面快速在彤棠脑海中一闪而过,弄得她一头雾水,这并不是属于她的记忆,也许是这个鲛人的经历。
她不知该在怎么形容刚才那感觉,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脸上有些湿润,什么东西啪嗒掉在了地上,彤棠垂头一看,竟是她的眼泪。
彤棠擦了擦脸,再往缸中望去,那鲛人瘦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真服了,明明要来安抚情绪的人是我,怎么还把自己给整哭了。”
彤棠叹了口气,一边往回走,“算了算了,反正之后应该也不关我事了,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一份事已至此的摆烂烂文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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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