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大人,您还记得我吗?”宋老夫人提醒道:“我曾给您五百两,您说能透露几道统考的试题。”
姓吏的监临官神情萎靡不振,闻言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这,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呢!”宋老夫人见他这幅样子顿时怒气上涌:“那五百两你想不认账?”
“什么五百两,我不知道。”监临官眼一闭打死都不认。
旁人低声道:“老夫人,恐怕那银钱都被他用去吸食成仙散了。”
“那阳文统考的事可怎么办啊!”宋老夫人两眼一黑扶住头:“可怎么办啊。”
“老夫人莫急,最近世道不太平,没准统考也会往后延迟。”
“就算是这样……就算这样,我那五百两也打了水漂,连个响都没听见!”她感觉心口都在滴血,被风吹的眼睛干涩想要流泪。
“您别急,我有一个远房表亲在都城当差,虽不是什么正经官职,却也能探听出一二。”此人尖嘴猴腮一副小人相,若是宋老夫人平常见到,肯定不会与这样的人多说些什么,可此时她已经病急乱投医,也由不得她考虑太多。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等我问出些什么,老夫人看着给我点辛苦钱,也能换二两酒喝。”
宋老夫人动了心思:“行,那就拜托你了。”
这人也住在清泉巷,兄嫂都是杀猪的,他倒是不愿杀猪,因此在街上整日无所事事,帮忙跑腿铮点银钱。
看在都是邻里的份上,总不能真的一文不出,她递过去五个铜钱:“总不能真的让你白帮忙,这些就算是定金。”
刘二狗把铜钱揣衣襟内侧:“您就放心吧。”
他也不是胡说的,都城确实有个远方亲戚在巡城队当兵,只不过他和那人不熟,回去让兄长帮忙递个信,就说是宋家老夫人拜托的,他兄长憨厚老实,肯定热心帮忙,这银子赚的真容易,待会儿去买一壶酒尝尝。
一队穿着重甲的官兵把清泉巷围住了,各门各户都躲在门口观望不敢出声,谢耀祖和金方方也被堵在宅院里。
金方方诧异道:“什么情况?”是清泉巷有重犯?
“这些好像是都城的兵。”谢耀祖认识那些黑色铠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宅院看着倒是还不错。”女子穿着男装白袍窄袖,精致的面庞粉雕玉琢。
谢耀祖瞪大眼:“你怎么来了?”
金方方看向谢耀祖,这是谁?
“还轮不到你来质问,起开,坐了半月的船过来可真不容易,给我准备一间客房先让我洗漱休息。”女子说话毫不委婉,有种颐指气使的跋扈。
金方方光从她的穿戴和街上官兵的阵仗也知道她身份不凡,隐约有个猜测,吩咐仁花:“你带这位姑娘去找一间明亮风景好的客房住下,伺候她梳洗,再叫后厨煮一碗杏仁酪端过去,不知姑娘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女子抬眸满意的点点头:“你就是金方方?”
“正是。”
“这个性格我蛮喜欢的。”
金方方笑起来,这位性子直爽,难怪萧饶将军都躲闪不及。
谢耀祖愁眉苦脸:“这位就是郡主。”
“看出来了,确实很不一般。”金方方打开门:“门口这些官兵你过后问一声,用不用给安排住下。”
“我问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谢耀祖抄手闲散跟在她身后,反正他不管。
如此多的官兵驻扎在清泉巷,自然引起了林明朗的注意,听金方方说清缘由后,也不再多问。
青州也乱起来,有这些官兵倒是能使清泉巷成为目前较为安全的地方。
宋老夫人原本准备带漫霜去参加一场聚会,都是各家娶了新妇的聚在一起,她也想带漫霜去露露脸,被巷子口的官兵吓到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青夏回道:“似乎是来了一位大人物,刚才府衙的官兵来过,说是与普通百姓无关,只管当他们不存在便是。”
“这么多官兵,怎么可能当不存在。”宋老夫人嘀咕了一句,带着漫霜和青夏出了门,一路都垂着头不敢乱看。
宋阳文独自在屋内对着书册温习,却总是思绪不宁静不下心,祖母和刘二狗的话他都听见了,统考大概率是往后延时了,心里的焦躁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无措,原本胸有成竹的文章这段日子也退步了。
睡下后总是做梦,那些美梦叫他越来越沉迷在梦中,有时都要信以为真了。
“咣咣咣。”敲门声很大,把他从恍惚中抽离出来。
敲门声大的像是要把木门撞下来,宋阳文皱眉道:“谁啊!”
敲门声还在继续,他打开门,见到门口一个胡子拉碴的衣衫褴褛的老汉:“你找谁。”
他捂住口鼻,这老汉像是没洗过澡,身上散发着酸臭味。
老汉咧嘴笑起来,一口牙又黑又黄:“你是阳文吧,按照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表舅父呢,漫霜在吗?”抻着头往里看。
“你是漫霜的父亲?”宋阳文上下打量他一眼,实在看不出真假。
老汉往里面走:“先让我进去说,这外面好多官兵,怪瘆人的。”
宋阳文往后退了两步致使老汉得空窜进来,眼睛四下乱看:“漫霜住在哪一间?”
“她已经与我成婚了,自然是住在正屋,不过碍于我在准备统考还需要温书,她也偶尔回后院去住。”
老汉惊讶道:“你们成婚了?怎么没派人请我来啊!”
宋阳文心里嗤笑,请他来丢人吗?
面上并未表露出来:“都是祖母安排的。”
“那老妇人……”老汉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见宋阳文看着他就没接着说。
宋阳文请他在前厅坐下就不再继续招呼他,觉得和这种人简直无话可说,转身回屋继续看书册去了。
老汉独自坐在前厅也不老实,一会儿东瞅瞅,一会儿西看看,坐到主位上翘着腿,一副主人的姿态。
宋老夫人与漫霜去的酒楼正巧就是盛宏酒楼,包间里已经坐了许多妇人和新妇,见到宋老夫人纷纷打招呼。
“这就是漫霜吧,真是懂事,一看就是温顺的,快去和同辈人一起坐吧。”
“去吧。”
得到宋老夫人的示意,漫霜走向一桌新妇,中间隔着帘子,桌上摆着糕点和解暑的饮品,却没人动,都垂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漫霜尴尬的笑了下,这是什么意思,来这里不交谈也不吃东西,是来做什么的。
很快她就知道了,因为另一桌已经说起话来,谈论声丝毫不弱。
“宋老夫人,还是你家阳文有福气,这自家表妹怎么也对你更贴心,更知道向着家里,不像这娶进门的,什么脾性都不清楚,就是养不熟,还得费心调教。”
“就是,我家新妇都不知道每日起早伺候夫君梳洗,只知道睡懒觉。”
“我家也一样……”
漫霜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她总算明白祖母为何带她来了,敢情是想炫耀一番,听一听别人的夸赞。
她也不再看其他人,自顾自的端起饮品喝起来,桌上的糕点都是花了银子买的,没必要装端庄,她也明白了,嫁入宋家过的好不好都会这样,还不如对自己好一点。
“说到漫霜啊,我还是要说几句的,她自幼算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因此我对她的教养一直都很用心,也是按照大户人家的标准去要求她……“宋老夫人说的口干舌燥,直到夕阳只剩余晖。
“你今日怎么吃了那么多的东西,那都是按份收银子的。”宋老夫人被漫霜搀扶着,依旧不满道:“多花了五文钱,那点心也真是贵,茶饮还要银子……”
张口银子闭口银子,漫霜抿紧了唇:“对不起祖母,下次我会注意的。”她本以为那些点心都付过银子了,谁想到还是按份收费的,怪不得那些新妇都不动。
真抠搜,只不过是吃了一盘点心而已。
宋老夫人一路走回去已经累的腿都酸了,嘴巴也干嗓子冒火:“青夏,一会儿赶紧给我泡壶茶。”
转头看见坐在主座上的老汉,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老汉起身朝着老夫人迎上去,赔笑道:“这不是许久未见漫霜了,想看看她,也顺便看看老夫人。”
“别说的那么好听,是又没银子花了吧,不然你还能想起我们?”宋老夫人没给他好脸色。
“是,是,老夫人说的对。”老汉笑着应和,丝毫没有不悦。
漫霜满眼戒备,一句话都不说,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本来他们也不熟,只有要银子的时候会想起来还有个女儿。
“说吧,这次又要多少。”宋老夫人端起茶喝了几口,嗓子里才算好受些。
老汉没急着开口要银子,反而问了一句:“听阳文说,他和漫霜成婚了?”
宋老夫人岂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没通知他就是怕他狮子大开口:“是啊。”
“没告诉我这个当父亲的一声,不太好吧,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老汉耍无赖的劲头上来了。
宋老夫人才不吃他这一套:“还知道是你的女儿啊,怎么,是要添些嫁妆吗,这么多年我尽心抚养她长成这般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没少花银子,你是要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