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霜放下碗筷站起身,顶多吃了半饱,勉强笑道:“漫霜听祖母的。”
站到宋老夫人身后为她添菜添茶,等她用完膳,还要细心的为她净手漱口。
“漫霜啊,如今你正儿八经的是我宋家人了,要为宋家添枝加叶才是。”
漫霜听了一早上的规矩礼仪,嘴角的笑都僵了,还要应和着点头答应,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一颗心都缩着喘不过气。
等伺候完宋老夫人,她重新坐下的时候面对着残羹冷饭没了胃口。
青夏在一旁宽慰道:“我去给姑娘重新热热吧。”
“不用。”漫霜坐了片刻,重新拿起筷子夹菜,已经冷掉的菜像是裹着一层油,让她反胃,仍然忍着强咽下去。
这种日子往后还很长,她不能一直饿着,就只能努力适应。
金父用早膳的时候才听谢耀祖提起宋阳文醉酒上门闹事,气愤道:“再有下一次,直接叫阿庆阿武打出去!”
谢耀祖和他简直是一个鼻孔出气:“要不是金方方拦着,我就亲自揍他了,看见他就来气。”
“别,你要是动手咱们就理亏了。”
“行,那下回让阿庆阿武揍。”
俩人一言一语的商量着怎么揍宋阳文,金方方无语至极,那宋家只不过是处事不周全,对待她态度差了些,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怎么样,提出的那些看似不合理的条件,放在大环境下也没什么,有钱有权的都是三妻四妾五六红颜知己。
所以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不会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事动气。
“昨日忘记说了,州府派人递来拜帖,说是今日要登门拜访,主要是来探望父亲。”金方方擦过手喝着仁花递上的花茶漱口,才说道。
“是林明朗?”
“正是,前几日有事情找他帮忙,和谢耀祖去州府上做客,不知他如何知道父亲到此处的。”金方方怀疑的目光看向谢耀祖。
见他无辜的摆手:“才不是我。”
金父重新换了一身待客的衣衫,又挑出几样带过来的都城特产,准备给林明朗当做回礼。
谢耀祖满脸不高兴,对待他就很随意,到了林明朗那里就如此郑重。
他一上午没出屋,用午膳的时候也不见人。
“谢耀祖是怎么了?”饭桌上一时间没人吵闹,金父还有些不习惯。
金方方早已经让绵绵送去食盒:“饿不着他,您先吃吧。”
傍晚的夕阳红透半边天,林明朗身穿青色长衫和吉叔登门拜访。
金父请他们在前厅入座,金方方招呼绵绵上了一壶好茶。
“金伯父看上去风采依旧,许多年未到青州了,应当给晚辈个机会尽一尽地主之谊。”
金父很喜欢读书人,金方方对读书人的偏爱就是出自金父的教导。
特别是像林明朗这般品性俱佳的才子。
“你出任州府想来事务繁忙,没想打扰你,主要是来看一看方方,都城如今不太平,她祖父不放心,见她在青州过的安稳,我们才安心,过几日就要回去了。”
“都城如今已经混乱到这种程度了吗?”林明朗眉心微皱语气担忧,他祖辈也长居都城,前些日子书信的时候还说过此事,表示并没有多严重。
金父放下茶盏:“烟花柳巷全部被查封,因为都涉及了那害人之物,吸食的百姓还给起了个名字,叫成仙散。”
“既然已经流通开,圣上没有明令禁止吸食吗?”林明朗山高水远,距离都城的消息还是慢了许多。
金父:“没用的,吸食过的百姓太多了,上瘾者不计其数。”
一时间前厅沉默无声,压抑沉重的氛围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实不相瞒,金姑娘前些日子与谢公子找到我的时候,说的就是这成仙散的事,他们说在番邦抵岸的货船上曾见到过,这件事我已经派人暗中去查了,还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林明朗郑重道。
“原本以为青州会是个躲清净的好地方,所以才放心方方过来,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能流窜到这里来。”金父担忧的看向金方方。
“不如你还是和我回去吧。”
金方方刚把酒坊开起来,立马拒绝道:“父亲,酒坊正处于起步阶段,这时候我不能离开。”
林明朗垂眸吹开飘在水面的茶叶,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对别人的家事不好多听。
最近天气潮湿闷热令人不舒坦,金父初来有些不习惯,相较于北方的干燥清爽,他认为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因此晚膳让后厨准备的铜锅涮肉,这铜锅可是云阳城的特产,涮出来的肉又嫩又香,锅底调成两种,一种麻辣的,一种清汤的。
“去叫谢耀祖来用晚膳。”金父低声交代道。
绵绵颔首去了,没想到这回谢公子极好说话,她只招呼了一声就跟着出来了。
金方方坐在金父旁边,另一边坐着谢耀祖,金父另一边坐着林明朗。
“林侄尝一尝这麻辣汤底,吃几口出点汗才好,身子里的湿气都发散出去,人也舒坦了。”金父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谢耀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筷子戳在只有蘸料的碗里,目光低落。
忽然一块涮肉被夹到碗中,顺着筷子看过去,是金方方含笑的目光,顿时心情也不低落了,愉悦的都想哼首小曲。
林明朗指尖的筷子一顿:“谢公子是从番邦的货船上买了什么东西吗?”
谢耀祖抬眸:“收购了一批兽皮和地毯,没什么特别的,若是林兄感兴趣,过后我叫人送过去两样,青州的冬季怕是会有些凉,铺上一层地毯和兽皮才暖。”
林明朗默了一瞬:“有些话还是要说几句的,商会管事已经把物品清单给我看过了,其中有许多手铳,不知是不是在谢兄那里?”
金父出声道:“你还私藏了火器?我出来的时候你父亲再三叮嘱让我看看你惹没惹祸,我还替你担保,你要那么多火器做什么。”
谢耀祖尴尬的挠头,觉着在林明朗面前丢了面子,轻声道:“这不是怕青州乱起来,有点火器在身上以防万一。”
金父颔首:“那确实有必要。”
“主要是保护金方方。”谢耀祖轻咳一声澄清道。
林明朗还是提醒了一句:“本国是不让私藏火器的,若谢兄只想用来防身,留下几把就可以了,剩下的还是上交吧。”
谢耀祖反驳道:“统共也没几把,等金伯父走的时候让他带走一些,回去给长辈们分一分,都城眼下人人自危,我这只是为了保护家人。”
谢耀祖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叫林明朗不信都不行,他只能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依谢兄的吧。”
“林侄儿,过一阵子我就要回去了,方方和耀祖还要拜托你多加照顾。”酒过三巡,金父不放心的再次嘱托。
林明朗应下:“金伯父客气了,两家是世交,照顾金姑娘和谢公子是应该的,您放心回去这边有我。”
隔了几日,金父踏上回程,说什么也不再走水路,执意要走官道。
林明朗派了一队镖师护送,在城外看见了许多衣衫褴褛的行人,大都是面黄肌瘦,看见行路者神情亢奋,上前乞讨。
林明朗让官兵把所有人缉拿回府,这件事他要仔细盘查一下。
酒坊这几日也经常有人上门闹事,好在酒坊里面有柴叔和磊子看门儿,还有帮工和伙计。
谢耀祖担心金方方安危劝阻她,不再让她去酒坊。
逛街的人越来越少,金方方干脆吩咐柴叔和磊子把店门关了,让伙计和帮工也都回家。
林明朗这段时日经常出现在知府府衙中,知府头戴官帽,身穿官服,跟在他身后走得十分吃力,更加衬托的林明朗身形修长。
街上凡是看见林明朗身影的婆子,新妇和姑娘们,无不夸赞,若不是担忧世道不太平,没准要上前拦轿了。
青州从数月前的繁华城镇到如今凋落之相,致使知府愁思不展多生了许多白发:“林大人,不知道圣上那边有何指示?闹成这样可否派兵前来?”
林明朗早已收到都城传回的旨意,告诉他也无妨,这知府勉强堪用:“圣上已经派萧将军过来协助了,不日即将抵达,最近这几日你把抓到的吸食者都收押好,尽量把成仙散都收缴上来。”
知府跟在后面连连点头:“是,林大人说的对,下官这就去办。”
谢耀祖和金方方都不是闲得住的人,在宅院里闷了两日就憋不住了,酒坊重新开门营业,谢耀祖每日骑马接送,腰侧揣着火铳,识趣的见到就自动躲避开,没人敢不要命的上前找麻烦。
宋阳文已经许久未与学子们在盛宏酒楼相聚了,每日关在屋中对着书册看不进去只能发呆,再闲着无事的时候就喝酒,金家酒坊的酒几乎都被他尝遍了。
宋老夫人托人终于找到那位监临官,五百两银票已经给出去了,监临官也答应她会透露一些考题,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月余,音信全无。
见到那位大人的时候,宋老夫人还有些不敢认,此人瘦骨嶙峋面黄肌瘦,与初见时富态的样子丝毫搭不上边。
“这……确实是吏大人?”
“确实,这吏大人也染上了成仙散的瘾,这才变成如今的样子。”宋老夫人听了所托之人的回答,心里更加忐忑,不知她那五百两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