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
浓郁的污染缓缓往下流淌,将要漫到两人脚尖。
兰登护着苏往后退,神情紧张地盯着那朵执着追上来的黑紫色玫瑰。
他握住她的手腕,就像年少时母亲握着他的手走路那样,低声问道:“妈,你还好吗?”
他注意到了母亲几乎空白的神情,像是她从那颗眼珠上看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难道还有什么信息是他没能捕捉到的?
但他不敢再看了,只想着和母亲退远一些、再远一些。
一旁,银狮跃跃欲试着想把追上来的藤蔓咬断,却被回神的苏按住。
她看了兰登一眼,缓慢点头:“……还好,别碰这些污染。”
兰登担心地拉着她又后退半步,犹豫道:“那……”
“先联系事务管理局。”苏说。
见她摸向通讯腕表的动作有些迟缓,兰登自觉点开自己的腕表。
然而刚刚按完号码,他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就听到一道狐狸的尖利叫声。
一只比他精神体还要大的白金狐踱步过来,警惕地接近那滩漆黑的污染,鼻头翕动嗅了嗅。隔了半晌,又嗒嗒嗒地从院门跑进院子,一头埋进苏怀里,开始撒娇般地嘤嘤叫。
兰登认识这只大狐狸,它是父亲一位战友的精神体。
他四下逡巡,果然看见个身量极高的人快步走过来,手上还拎着个礼物盒子。
……大概是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因为扶着母亲,兰登没有上前,只扬声打了个招呼:“展姨!”
“兰登。”展醉蓝应声,手抬高越过栅栏,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他,面上却没有喜色,只剩一脉严肃。
她短促道:“生日快乐。”又朝苏轻轻点头,说,“亲爱的,你看上去有些虚弱,应该好好休息。”
兰登自然也是这个想法,便眼巴巴地盯着她,希望她再说点什么,劝母亲回房间。
然而苏直接摇头:“污染过于浓郁,这不该出现在中心区。”
她似乎缓过来了,仔细打量着展醉蓝,笃定地道:“你从不在入夜后工作,是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吗?”
展醉蓝神情一滞。
兰登这才发现她穿的并非便服,而是白色的事务管理局制服,左胸前七颗灿金的星辰熠熠生辉。
——这是阿纳希德事务管理局局长的象征。
事务管理局的对外发言人一向是位神情冷肃的男性向导,兰登此前只知道展醉蓝在事务管理局工作,却不清楚她就是局长。
“的确。”展醉蓝无奈地笑起来,勾勾手唤回自己的精神体。同为女性,她的精神体和苏亲近些不算什么,但她毕竟也是哨兵,还是得注意分寸,“赫路斯已经去情况最严重的地方了,我之后也得赶过去。”
她手心悬在那滩黏稠的污染上方,说的话有些语焉不详:“你这应该是污染最强的一处了,会有专人来处理。”
说完,她又看了眼兰登,安慰道:“放心,依据《哨兵向导协定》,你的成人礼不会因此受到打扰。”
兰登点点头。
对于阿纳希德的哨兵和向导来说,成人礼总是最重要的事。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展醉蓝要告辞离开了,道别的话刚滚上舌尖,就听她话锋一转:
“但现在,我还有时间帮你暂时主持兰登的成人礼。”
“所以,先去休息一会,嗯?”
话音落下,回到展醉蓝身边的白金狐狸也附和地嘤嘤叫了两声。
苏无奈地笑了笑,嘴上拒绝道:“比起这个,我看你是想支开我和兰登,弄清楚院子里另一个人是谁吧?”
什么,另一个人?
兰登一惊,银狮配合地四下嗅闻,果然发现房门前的立柱后露出一抹藏青的衣角。
对方藏得很好,他都没能发觉,母亲精神力近乎枯竭,又是怎么发现的?
展醉蓝却仿佛并不意外,只是笑着说:“怎么回事,这么多年过去,我想做什么依然瞒不过你。”
她随性地绕进花园里,轻搭过苏的肩膀,对着兰登发现人影的方向扬声:“阁下,还不出来吗?”
“真是抱歉,我只是出来透个气,没想到能看到这么惨烈的事。”黑发男人笑叹着从柱子后走出来,朝几人看过来时,眉毛上挑,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兰登微愕,不由道:“伊桑导师?”
他刚才不是进去了吗?
“你就是被破格聘用的那个S级流浪哨兵?”展醉蓝了然点头,“阁下不在宴会厅里,怎么会出来透气?”
无端的,兰登总感觉展姨声音里隐含敌意。
莫非伊桑导师被她怀疑上了?也是,他是成年后才归附阿纳希德的,这种非常时刻更容易受到质疑。
发觉自己被点名,伊桑脸上的笑容反而扩大了。他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来,暗绿色的眼珠好整以暇地看向一身白裙的苏,又转到展醉蓝身上:“两位女士,里面多是些小家伙。”
他耸耸肩,“我这个导师在场,他们恐怕放不开。”
展醉蓝一手将苏和兰登往后护了护,尾音微微上扬:“可我见附近停车场里有学院院长的车,她是带着几位校董一道来的,阁下怎么不找他们说话?”
“流浪哨兵嘛,总是不受待见。”伊桑摊了下手,叹息道,“我还有得熬呢。”
“比起这个,我更想问问兰登。”他目光直勾勾看过来,兰登不免后退一步。
学生惧怕老师仿佛是天性,兰登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伊桑的下文,果然听他语气严厉道:“我听说苏女士无法使用精神力,可她都能发现我在附近,怎么,你的精神力也用不了?”
兰登哑了哑,还是低头,连带着精神体也伏下身去,声音闷闷地:“……是我不够警惕。”
伊桑说得没错。也就是他现在在城里,若是在荒原,这种大意必然是致命的。
……他不能因此抛下母亲一个人。
见兰登明显有些消沉,伊桑反而笑了:“行了,成人礼总该开心些,去和你的同学们玩吧,这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活动。”
展醉蓝也含笑劝道:“是啊,我看你朋友也在等你。”
的确有个熟悉的鸟脑袋鬼鬼祟祟躲在门边,兰登懒得给跑出来偷窥的鹈鹕眼神,目光问询地落在伊桑身上。
“我?”伊桑抬手指了指自己,失笑道,“才拉扯你们这帮小崽子两天,给导师我些缓冲时间,免得被你们气出点好歹来。”
兰登又看向苏和展醉蓝,开口唤道:“妈、展姨……”
苏脸上笑意温柔,嗓音和润:“去玩吧,你也该给大人们留些谈话的时间。”
兰登挠挠头应了,拔脚往房子里走,等被鹈鹕追在身后啃进宴会厅时,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母亲她们和导师有什么可谈的?
……
花园。
随着兰登离开,三人之间的气氛几乎是转瞬间冷了下来。
“您似乎有话想问。”苏搭着展醉蓝的手,看向缠绕在栅栏上的漆黑藤蔓,声音冷淡,“请直说吧。”
她能察觉到伊桑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某种异种的触手,不过他很克制,一瞬便收回了。
“别,你总是那么宽容。”展醉蓝微微侧身替她挡下视线,目光毫无温度,“宴会厅外还有走廊,透气怎么会透到花园里来?得先让我确定,他不是引发刚才混乱的元凶。”
“阁下,我没有多余时间查阅你的信息。”她凉声开口,跟在身边的白金狐狸已然亮出利爪,“让我看看你的精神体是什么。”
伊桑识相地亮出精神体,一头体型明显缩小不少的蓝鲸跃出精神海。
苏看着,心下微讶。
难怪立法会能同意他成为阿纳希德公民,拥有海洋生物精神体的哨兵实在太少了。
不过,这也说明他和这些黑玫瑰藤蔓没有半点联系。
展醉蓝显然也这么想,淡淡颔首,又问:“你想问苏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线响起来:“我发现兰登提交的家庭信息里,显示父亲早逝,母亲无法使用精神力。可刚才的精神屏障不可能是兰登所为,而您的警惕心又远胜过一般向导——”
他看着展醉蓝明显沉下去的脸色,仍然问道:“我是否可以认为,兰登的档案里,关于您的部分有所隐瞒?”
“这单是您的猜测,还是学院的意思?”苏按住展醉蓝,温和反问,“别忘了,我姓温特伯尔尼。”
伊桑一噎,悻悻住了口。
比起他手下那帮哨兵小崽子们,身为导师,他更能确切明白她的意思。
阿纳希德联合学院虽说由立法会主持创建,但其平日运转的资金仍有大半由几大家族捐赠,温特伯尔尼家正是其中之一。
只是如今家主已死,仅剩下这一对孤儿寡母罢了。
眼见问不出什么,他干脆将话题转移到面前这些污染上:“我看您刚才和这个……人,聊了两句?”
展醉蓝一愣,寒声反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没说错。”苏脸上的笑容依然无懈可击,“但我和这位横死的向导只是有一面之缘。”
她回答展醉蓝的话,紫色的眼睛却望向他,里面并无半点笑意:“和哨兵一样,阿纳希德差不多岁数的向导曾经都在一起修习。”
“也是。”伊桑附和笑笑。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兰登的母亲,之前仅用腕表联系过几回。看资料本以为她是温柔堪折的性子,没想到却是金石铸就的玫瑰。
看语言技巧和反应速度,也远超普通向导的水准。
嗯……毕竟是那位S级哨兵选中的伴侣,她之前或许是个A级向导?
可惜。
他心下暗叹,嘴上却说:“希望两位别恼恨我的询问,我还很需要这份工作。”
展醉蓝冷着脸没再说话,而苏看着他,深紫色的瞳孔泛着冰冷的光,像是枪支的准星正在瞄准猎物。
隔了半晌,她才轻轻弯了眼:“当然不会。”
……
兰登本来应该将心神投入宴会,毕竟这是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难得放松的时光了。可想到母亲、展姨和导师在花园谈话,他就感觉心下焦躁。
到底谈什么?难道是污染的事?
可他知道展姨不会怀疑母亲和他,而导师的精神体是蓝鲸,更是和那些藤蔓毫无干系。
他心不在焉地拿着高脚杯在宴会厅里转过两圈,期间还被院长女士拉到校董堆里,勉强周旋半天才被放走。
同学们见状围到他身边来,其中一个女性哨兵笑着抱怨:“要是知道你成人礼上还会看见院长和校董们,我就不来了。”
兰登笑了下:“等大家毕业了,总也要接着打交道。”
有人叹了声:“我看啊,我人生中见到阿纳希德大人物的机会全在今天花完了。”
兰登四望片刻,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会场里除去他的同龄人,剩下的几乎都是阿纳希德的高层人士,只是他们都极为默契地没有过来打扰他和同学们说话。
他心下闪过什么,还没来得及理清,就看见伊桑当先进来,径自凑到院长所在的人群当中;而展姨和母亲并肩走进,几乎是瞬间就被人群围住了。
身边同学似乎都看清了展醉蓝身上的标志,迟疑着也跟了上去——没办法,若是不参军,大部分哨兵毕业后基本都会选择进入事务管理局。
再者哨兵协会与向导协会的两位会长也在,他们想过去聊聊也无可厚非。
兰登没在意这些。
他看着母亲抛下展姨朝角落去了,悄悄松口气,一转头却看到李颂今浮夸的表情:“哇哦~妈宝男,苏姨进来了,你该放心了吧?”
“闭嘴吧你!”兰登恼羞成怒地捣了他一拳,恨恨说,“今天你睡屋顶!”
李颂今像被掐了脖子,“嘎”地怪叫一声,冲上来扑他:“不行!”
沧浪想拉开他们,却没能拦住,导师和院长又在叫他,只能按下担忧过去了。
没人再注意兰登和李颂今,两人就这么打闹着绕了宴会厅两圈,临到宴会厅门口时,李颂今挥舞着双手跑出门,兰登想也没想,紧跟着追出去。
一只脚刚踏出门,他就被凛寒的威压钉在原地。
宴会厅外走廊的灯没开太多,因而等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时,他几乎惊讶到发不出声音。
——霍克叔叔不是说有事来不了,让副官提前送了份礼过来吗?
兰登瞪大眼睛,看着神情冷峻的年长哨兵拎着李颂今的领子走近,才勉强找回自己的舌头:“霍克叔叔。”
“嗯。”霍克轻轻颔首,随手将李颂今往他身边一放。
兰登手忙脚乱地接住呆滞的室友,看着一只黑鸢从窗外飞进来,落在霍克的左肩,收拢翅膀,短促叫了几声。
“兰登。”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深灰的眼睛看过来,目光深邃,仿佛有风暴在其中积聚,“苏和你直面了自爆?”
“啊……”对。兰登还没来得及回复,已有两名军人将李颂今架走,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霍克面前。
深黑军服、肩绣桂叶权杖,兰登后知后觉,展醉蓝口中的“专人”,说的正是军区元帅。
只是军区较为封闭,他和霍克又太久没见,不太清楚他已从上将升任元帅的消息。
这事一定有非常大的恶劣影响,兰登皱着眉,有些紧张地问:“妈妈在里面,需要我去——”
“不用。”男人眉眼冷肃,很淡地拒绝了,“先进去吧。”
进去,进哪?
兰登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恐怕和刚才的李颂今差不了多少,他瞠目结舌半天,才反应过来霍克是要在他成人礼的宴会上走一遭。
不是,军区元帅,亲自来祝他成年快乐?
这对他那帮哨兵同学而言,和亲眼见到元/首有什么区别?
他游魂般地领着霍克进了宴会厅,果然发觉原本热闹的场面因霍克的到来而稍稍息声。
随后,学院院长便率先走过来,笑着道:“阿尔,恭喜你升任元帅,上次见你还是在学院里,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阿尔维斯·霍克语调平静,轻轻点头:“的确很多年没见了,导师。我还记得您给我们上史学课的时候。”
霍克叔叔的导师……难道也是父亲的导师?
兰登还在一旁发懵,就被霍克近乎强硬地拉到面前,恰好和院长面对面:“我不常在城内。您也知道,他是布兰森唯一的孩子,在学院里还得仰仗您照拂。”
院长似乎也回忆起什么,浑浊的眼中涌出泪花。她拉过兰登,絮絮叨叨讲起她最得意的学生的往事,声线几度哽咽。
兰登一时半会脱不开身,眼睁睁地看着霍克神情淡淡地朝自己点了下头,便干脆拨开人群,径自朝展醉蓝的方向走去。
不是——
怎么就把我一个人甩这了?
虽说如此,他确实也愿意听院长说父亲的往事,便一面听,一面注意着霍克的动向。
……他似乎正在和展姨谈话?
另一边,展醉蓝看着元帅走到自己面前,不由翻了个白眼。
她低声质问道:“阿尔,你不是说正在演习,没空来吗?我还以为这事会是老毒蛇接手。”
“军区内同样有类似情况。”阿尔维斯沉稳回答,“所以我过来了。”
“倒是你——”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曾经的战友,问,“你怎么还没去那边现场守着?”
展醉蓝哼笑:“得了吧你,还跟我横上了?我有分寸,马上就走。来的人我都试探过,大部分没有问题。”
“是吗。”阿尔维斯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黑色皮质手套摩挲过军装制服,发出沙沙的闷响。
他还欲张口,神情便猛地一沉。
展醉蓝不明所以地回头,见他目光如鹰隼般看向个黑发绿眼的男人,而那男人也若有所觉,回望过来。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阿尔维斯转过头,冷冷问:“那是谁?”
展醉蓝无语:“你们S级的是互相排斥吗?你见到布兰森第一眼也这样!”
她努努嘴:“那是五年前进入阿纳希德的流浪哨兵,目前在学院任教,还是兰登的导师,精神体是蓝鲸。”
言下之意是和自爆事件没有半点关系。
阿尔维斯沉声应了。
他不再与展醉蓝废话,目标明确地朝宴会厅角落里走。
展醉蓝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不由撇撇嘴,亦重新套上刚才脱掉的制服外套,将兰登从院长的絮叨中解救出来:“好了导师,放孩子去玩会吧。”
兰登和院长暂且告别,又低声向展醉蓝道谢,目光却忍不住游移着看向阿尔维斯的方向。
母亲正独自站在那边,而元帅上前几步,又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才快步走上去,脱下军装外套悉心披到母亲身上。
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阿尔维斯半张侧脸。男人睫毛微垂下去,脸上的神情堪称温和,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不知为何,兰登总觉得那边的气氛极为怪异。他正打算绕过展醉蓝上前,却听她道:“再次祝你生日快乐,兰登。”
展醉蓝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笑着道别,“你要照顾好你妈妈,展姨先走一步。”
说完她转过身,随意摆了下手,便毫不迟疑地大步朝宴会厅外行去。
兰登不免分神看了眼她的背影,再回头却已经找不见母亲和阿尔维斯元帅的身影了。
他仓促地四下找了半晌,李颂今趁这机会拉着沧浪一同过来,脸色发白:“靠,那是元帅?不愧是S级哨兵,冲出去那一瞬间我差点没被他的威压按跪地。”
看兰登似乎在找什么,他捅了捅一旁的沧浪,后者无奈,低声说:“兰登,苏姨和元帅出去了。”
李颂今兴致勃勃地接口问:“怎么元帅都来参加你的成人礼?”
兰登心不在焉地点头,简单解释:“是我父亲的战友。”
他脑中反复闪过方才霍克叔叔的举动,总感觉有什么他不愿见到的变化要发生了。
这种担忧一直持续到宴会走进尾声,而母亲直到宴会散场都没有再回到宴会厅。
兰登送走参宴的宾客,又给两位室友安排好房间,才心事重重地上楼。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通讯腕表,犹豫着要不要给母亲拨一个过去,眼前却晃过母亲的裙摆。
兰登霍然抬头,发现她正立在走廊窗边,半张脸被幽清的月光照亮。
他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在母亲身侧两步处驻足,问:“妈……霍克叔叔找你说了什么?”
说罢,他的目光下意识滑到母亲手上拿着的小册子,看到封皮上的星花图案,不由一顿。
……这是向导协会送来的东西。
难以言喻的慌乱几乎要将他贯穿,兰登定了定神,涩声问:
“妈,这是什么东西?”
苏怅惘的目光这才转到他身上。
她声音依然温和,轻轻、轻轻地说:
“这是协会送来的,与我匹配度超过90%的哨兵的名单。”
“好孩子,你成年了,妈妈也必须重新选择一个新的匹配哨兵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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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当务之急是找个新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