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中二。”黑泽阵评价,“贝尔摩德为什么能够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琴酒说:“那你要问贝尔摩德是怎么想的。她不是一向都这样神神叨叨吗?”
“听起来这十年里面你和她关系亲近了不少。”黑泽阵想到了伏特加的那些无厘头的揣测,有点不太高兴。
“她比任何组织成员都清楚组织想要做什么。”琴酒说,“只是这个女人自称是神秘主义者,如果不是她自己想说,没人能够从她嘴里问出事情。”
“逆转时光的洪流,让死者复生。”黑泽阵话题扯了回去,“我们的情况,你觉得算吗?”
“你死了?”琴酒之前猜的也是。
黑泽阵没有立刻回答,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发生在前两天的事。他反问琴酒:“你想要对账?”
“差不多。”琴酒当然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但具体是为什么导致的黑泽阵死了,他却没死,他对这一点略有猜测,不过更想先听一下黑泽阵是怎么说的。
黑泽阵虽然丢掉了一些记忆,但关于濒死之前发生的事,还是记得一些。
他是在完成组织任务的时候遇到了麻烦。说具体时间的话,是在十二月三十一日,那一年的最后一天晚上。他不在日本,在美国密歇根州。密歇根州十二月常年下雪,那一天同样,漫天是飘扬的雪,路上的人寥寥无几,行色匆匆地撑着伞,厚重的雪伴随寒风卷席,压得伞和人一同弯下腰来。
黑泽阵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衣,没有撑伞,他站在老旧的建筑旁,残缺的屋檐勉强帮他遮去一点雪,但还是有不少落在了他身上,他懒得去抖掉,相比起大部分日本人或者美国人,他不那么怕冷,所以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仍由寒意透过衣服渗进身体和骨头,听着隔壁杂货店里收音机播放的电台。
他在等任务目标。是一个很无趣的任务,和某个组织的合作者交易,把对方想要的东西交出去,然后拿回组织想要的东西。无趣,无聊,无意义。
“……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是新时代的开始……”电台里面讨论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事情。黑泽阵冷着脸,前来汇报情况的手下正好上前,被他的脸色吓到,一时没敢上前。
“什么事。”黑泽阵低头看着这个组织底层,希望他能够带来一点有意思的消息。
组织底层成员犹豫了一下,想到毕竟琴酒是代号成员,还是没敢小瞧青年,带上了尊敬的称呼,“琴酒……大人。我们的人发现了一点异常,您说不管什么事都要和您说,所以他们让我过来了。”
那人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窃听的设备,双手递给了黑泽阵。
确实有意思。黑泽阵听了几秒,心想组织的人都是一群蠢货。他扯掉窃听设备,大步地走出了屋檐下,一边毫不客气地骂:“蠢货,我让你们监视的目标早就跑了,你们听不出来这种洗澡的水流声底下根本没人吗?”
组织底层惶恐地跟在他身后,结结巴巴地问:“那、那大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去死。”黑泽阵冷笑。
他没有时间再管组织底层的死活,甚至不太有时间去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不对,他知道,他的错,他不应该把看起来简单的事情交给蠢货去做,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能出错。黑泽阵神色阴郁,他抽出了口袋里的枪,没有太多的反思时间,他现在需要从这里逃走。
目标的异常意味着交易出现了问题,是对方的势力临时反悔?不像。黑泽阵的大脑转得飞快。组织手里有对方想要的东西,他们没有临时反悔的动机。这里是美国,所以很有可能是官方势力插手了,FBI或者是CIA,很有可能已经包围了这一块,所以街上才会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并不是因为今天雪很大,而是因为他们疏散了部分的人群。
黑泽阵并没有慌张,他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只是这一次要更加糟糕一些。他把黑色的风衣扔在了不起眼的地方,穿在里面的衣服有些单薄,但从颜色上来说更好地遮掩自己。
黑泽阵撑起从杂货店顺来的伞,一边迅速地在手机里面安排退路,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他很快意识到这些被剩下的人其实都是普通人,他们被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对方不担心他对普通人出手,而是因为他们被放弃了。
黑泽阵握紧了枪,忽然又有点怀疑这是否是组织对他的又一次试探。
“砰!”子弹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响了起来,街上不多的人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人们四散而逃,黑泽阵看准机会,摸走了一个人的车钥匙,顺利地弄到了一辆车。
他踩下油门,听到了同样轰鸣而起的发动机的声音,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有四辆车朝着他撞了过来。
他没时间去关上汽车里自动打开的广播,尽管里面依旧说着他讨厌的话题:“……的结束……”
该死,全美国人都在关心这件事吗?
黑泽阵带着怒意把油门踩到底,以玉石俱焚的劲头朝着选中的一辆车冲了过去。不出意外的,那辆车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车头偏转,想要躲避。
是真的觉得他会撞上去吗?黑泽阵在两辆车几乎要撞到一起的时候猛地扭转了方向盘,汽车的轮子在地上发出尖叫,两辆车车身挨在一起,剧烈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黑泽阵抬手扣动扳机,接连几颗子弹打出,车窗破碎的声音和子弹射入血肉的声音一起响起。
广播声喋喋不休:“……期待世界和平稳定……”
黑泽阵松开了方向盘,一拳锤在了广播的音响上,广播终于哑巴了,可是不到两秒,广播顽强地重新支棱了起来:“的、的、的、前、前、前、景、景、景……”
“然后我就死了。”黑泽阵说。
“……”琴酒没有想到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了这里。他有点无语:“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哦,你也没问我丢了什么记忆。”黑泽阵理直气壮。他当然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死于一拳把广播音响打碎。但后面的事情他确实不太记得了,偶尔浮现的都是一些碎片,碎片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大雪。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都看着桌子上那瓶苦艾酒。
安静的时间没有到一分钟,两人又几乎同时开口了。
“我想喝一口。”
“等你完全恢复记忆再说。”
琴酒不紧不慢地按住了黑泽阵——他正伸长手想要去摸那瓶酒,差一点就要碰到了。
“小孩子不能喝酒。”琴酒另一只手拿起酒瓶,把酒瓶放在了黑泽阵现在够不着的高度。
黑泽阵阴沉沉地看着他,他说:“我上一次恢复十九岁,就是喝了白干,中国的烈酒。”
琴酒知道他是想试试能不能再变回去,他拒绝也正是因为他清楚黑泽阵的想法。不过他说出的理由更加正当:“光靠喝酒你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况且你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才会变回去。”
他触碰到了黑泽阵嘲讽的眼神,知道他没有听进去,并且完全看穿了他的想法。琴酒松开了一点力气,黑泽阵立刻挣脱了他的手,重新缩回了沙发里。
“恶心。”黑泽阵突然说。
琴酒撇嘴。这话倒是没错,这种所有想法无法掩饰,一眼就被看穿,完全暴露在另一个人面前的感觉,确实有些恶心。
但也同样的,让人……
心跳加快。
最了解我的人,果然只会是另一个我。
“已经十年了。”琴酒说。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旁边。
东京没有下雪,相反的现在是个好天气,不算热也不算冷,阳光被阻挡在窗帘外,但能想象到应该是暖洋洋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莫斯科了。
二十九岁的琴酒不属于克格勃也不属于组织,但十九岁的黑泽阵属于克格勃。
琴酒不喜欢这样。他在十年里已经确定了自己的阵营,阵营里只有他自己,琴酒和黑泽阵。但现在只经历了一次穿越的黑泽阵什么也不知道,他坐在那里,满心满眼都是已亡的巨人。
“对我来说只是一周前发生的事。”黑泽阵的脸色冷了下来,“这就是你不想让我恢复原来样子的原因吗?”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发生变化,他会从十九岁变成三岁,大概率是因为雪莉研发的药物。喝酒恢复年龄是短暂的,而从三岁变成六岁看起来是穿越带来的影响,目前看起来是不会逆转的。然而这些都充满了极强的不确定性,黑泽阵讨厌这种感觉,他迫切地想要恢复原来的年龄,获得自由。
现在琴酒却要阻止他。
琴酒不置可否,他看了眼手机,说道:“我要去做任务了,你好好待在家里。雪莉的事我会让人去查的。”
好好待在家里?黑泽阵跳下沙发,站在琴酒面前仰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能。”他不觉得同样是琴酒,另一个自己有能力把他永远地关起来。
“哦。”琴酒看了他一眼,中肯地说,“六岁的你瞪人还是很可爱。”
“……”果然,当你弱小的时候,就算想要说点狠话都会被认为在开玩笑。黑泽阵又在心里的本子上记了一笔,等他恢复原样,绝对会报复回去的。
“你这样只会让我怀疑你真的成了恋tong癖。”黑泽阵面无表情地说。他能够猜到琴酒在想什么,猜得到另一个自己想要做什么,对自己做什么,却并不代表他能够理解或者接受。
琴酒与黑泽阵对视,他心情还算好,轻笑一声,说:“你知道我不是。我只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Ты ебанутыйчтоли.”黑泽阵低声用俄语骂了一句。另一个自己果然是神经病。
俄语是脏话,具体是什么不重要,我每个软件翻译出来的都不太一样(狼狈),总之大概就是骂大琴有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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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