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出院当天就被经纪人接去了剧组。
这部戏在她生病这几天就已经开拍了。她请了两天假,虽然先排的其他主演的戏份,但到底因为她耽误了进度,所以她等病好的差不多,就马不停蹄赶往剧组。
……
秦艽这几天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眼看着送走了林纾这尊大佛,少了些麻烦事,盼望着能落几天清闲,集团里那几个老狐狸又给她出难题。
近几次开会,他们是一个不落,齐齐到场。打几个官腔,说话就要她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坐在会议桌前,看着他们一个个眼里露出的精光。是要钱来的,不然也不会来这么勤。
秦氏也是日薄西山了。
其实从她爷爷退位,她父亲接手了秦氏之后,集团就日显颓势。起先还有几个子公司的新产业做的不错,把握住了市场的先机,颇有崭露头角之势。但因为她父亲是个守成之人,集团重心仍旧放在那些已经发展多年,实力雄厚的产业上。那些新兴产业只得自断臂膀,最后被后来者居上。
什么守成,按她的话说,她父亲这就是“吃老本”。
可这“老本”要是能守住了,这帮老狐狸也不会隔三差五地和她叫嚣。
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秦氏也不能真的等死,至少不能死在她手上。
思及此,秦艽提起内线电话给周瑛打了过去:“让财务部把去年的财务报表送上来一份。”
她可以给交代,可他们也得放放血,把吃进去的吐出来才好说话。
……
夜色甚浓,魏氏顶楼,总裁办公室里。
魏琮正站在大幅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一手插着西裤口袋,一手拿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面上漫不经心。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实验室都给你建好了,就等你回来揭牌了。”
“这么有诚意,我不回来都对不起你这么大费周章了。”那边的人调笑道。
“逾期不候。”
“诶……别啊。”那边的人叫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抢手。”
“多抢手?”除了他,谁还知道他要回来,“除了我,谁有这么多闲钱给你砸的?”
那边的人思索一会儿:“人家可能是没有你有钱,可禁不住人家有诚意啊。”
还真有其他人。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了,我倒不急,反正实验室还没揭牌,找旁的人也行。”
“别别别。”那边的人暗自懊恼,本想着敲他一回,没想到反被他给制住了,他轻咳一声,“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魏琮淡淡出声:“懒的。”
那边的人听到他这股傲气就想笑,“那你可别后悔。”
到时候出了事,可别赖他事先没知会。
魏琮听他神神叨叨地讲话,有些不耐烦,“订好了机票,给我发个消息。”
不等他回答,径自挂断了电话。
被挂断电话的乔枫不见丝毫生气,反而有些幸灾乐祸,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看到一出好戏了,情不自禁笑出声。
这一举动惹来身旁正在观测数据的助理侧目,金发碧眼,很符合传统中对于美国女孩的刻板印象。
她听不懂中国话,但是好奇,也露出明媚的笑:“乔,你看起来很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
乔枫带着点还没平复的心情,说:“是我的一个朋友,他……遇到了点麻烦。”
她皱眉,疑惑地看着他,不理解其中的逻辑所在。
乔枫正了正神色,告诉Wendy自己即将启程回国的消息。
Wendy用一双蓝绿色的眼睛看着他,似是不可置信:“为什么?是这里的待遇不够好,你有了更好的去处吗?”
他点头又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大学毕业后,同他一起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人几乎都回国了。只有他,一直待在这里。
其实,无外乎是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
原本他并不这么想,想着回去就回去了,和大家一样。但天意弄人,让他遇见了陈峥。
他和魏琮不一样。
秦艽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可以有结果,甚至可以得到父母的祝福。
而他,只能选择逃避。
……
这天,秦渭生把秦艽叫回了老宅。
书房里,秦渭生正站在书桌前,桌上陈铺着一张宣纸,两边用镇纸压着。
见她来,他也只抬头瞧了一眼,手里动作没停,继续用毛笔蘸着墨汁。
“听说,你处分了两个高层?”
“是。”
“胡闹!”说着,把毛笔往笔搁上用力一磕,透白的笔搁上即刻染上点点墨色,“元老级的高层你都敢处分,你让其他高层怎么看?”
怎么看?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看。
她仍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他们这些年从集团里捞了不少油水。不瞒您说,前些天我查了他们的账,看了一半,不敢再往下看了。他们这是经济犯罪,处分,算轻的。”
这些事,他何尝不知:“这么大个集团,你还指望着它没点腌臜事?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再不然,敲打敲打,让他们有个警醒,别把事做绝了,于自己无益,也闹得难看。”
秦艽没有说话。
秦渭生见她沉默,以为是她妥协了,便松了些语气,提起刚刚放在笔搁上的笔,继续书着大字。
“你陈叔就算了,冯老毕竟是你爷爷辈的人,改天上门赔个礼道个歉,那么大年纪的人,也犯不着和你一个女孩家过不去。”
女孩家。
呵。她心里苦笑。
“这回不是我过不去,是秦氏过不去。”
秦渭生抬头,那充满书卷气的脸上带着质询的神色。
秦艽觉得他父亲有时真是单纯的过分。
“您久不去公司,可能不清楚集团现在的发展状况,要是您有兴趣了解的话,我找人做份报告给您送来。”她不欲同他多说,“您刚才的建议,我会考虑。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顺着楼梯下到一楼,刚到楼梯口,秦艽就看到她母亲坐在沙发上。
她本想就此离开,但还是下意识往她那边看了一眼。见她神情并没有什么异常,忍不住朝那边挪了脚步。
“咚”
是硬物砸到骨头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耳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嘶吼,“啊—啊——”
秦艽感到一股热流沿着脸廓顺流而下。
低头看,一滴,两滴,鲜红的血绽放在光洁无尘的瓷砖上,似红梅盛开在皑皑白雪中。
旁边是碎落的烟灰缸玻璃渣。
被这样突然打断的接近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怔愣了一瞬。
只低头的那几秒,她便换了一副表情。再抬头,一双空洞的眼对上她。
秦艽看到那紧缩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又看到那扭曲的面容仿佛像见到了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
秦艽什么也没说。
母亲也只是嘶吼。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二楼从她走后一直紧闭着的书房门,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但还好,还有疼痛提醒着她。
……
秦艽出门上了车,让司机送她去医院。司机看这阵势有点发怵,给周瑛打去了电话。
秦艽正坐在诊室里由医生往她头上贴纱布的时候,周瑛进来了。
来人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打扮十分干练,面容有些严肃的女人。
秦艽看着她一脸焦急的神色,笑了:“怎么这么急?”
“你还好意思笑,”说着,嗔怒地用手点了一下另一边没受伤的额头,“你哪回从家里回来能不负点伤呢?”
“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况且……她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的。”
“那她打你,你至少也躲一下吧。”
她没看她的眼,轻声道:“我躲了,躲不开。”
周瑛气笑了:“躲不开?你从前学的那些本事都哪儿去了?”她双手握住她的肩,强迫她正视她,“是不想躲,还是躲不开?”
秦艽有些不敢直视她炙热的目光,把她的手从肩头拂下,起身从她身旁走过,声音有些飘飘然,像无根浮萍:
“你信我,我是真的躲不开。”
“秦艽,你这是病,你……”
“我知道。”她打断她。
秦艽终于正视周瑛的眼睛。
周瑛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祈求,彻底败下阵来。
还能说什么呢……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执念太深。
虽然医生说,她只是受了外伤,但周瑛还是不放心,要给她办住院。
秦艽拗不过,被拉着在医院住了一晚上。
……
凌晨三点多,秦艽被一通越洋电话吵醒。
她想最近的跨国业务实在是频繁了些,再多来几次,自己只好去翻安眠药吃了。
“喂。”
“猜猜我是谁?”那边的人问。
秦艽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看着屏幕上乱码似的电话号,她自认记忆力不错,于是道:“你换号了?”
不是要回国了吗?怎么还换号?
电话那头的乔枫泄气道:“你真没意思。”
“你有意思。让我想想,上次跟我玩这个的还是赵闻简,十年前,他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
听到她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撇了撇嘴,自认幼稚。
“我给你打电话自然是有重要的事。”他想拉回面子。
“敢问乔大少是什么重要的事?”
需要凌晨给她打电话。
他装模作样咳了一声,佯装清了清嗓子:“我明天……不,是今天晚上七点,准时降落国际机场,记得来接我。”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国内现在几点了。”
“这不是马上要上飞机了么?”
现代通讯方式不止有打电话一种。
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他,秦艽也不与他争辩:“好,我知道了。”
“那行,我也没其他事了,你记得……”
“嘟—”的一声。
电话被挂断。
乔枫愤愤地想,这人和魏琮简直是一丘之貉。
秦艽想,给人面子也要点到即止,以免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
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秦艽再也睡不着了。
睁眼到天明,等着医院一上班,秦艽就办了出院手续。
匆匆赶回公司,整理了新项目的策划书。一直忙到下午五点,秦艽才回公寓收拾了一下,去机场接乔枫。
……
乔枫一出航站楼,便看到两个惹人注目的身影。两人皆穿着一身风衣,男人很高,女人也不逊色。强大的气场,又有相貌的加持,在繁忙的出站口,时而也会引人侧目。
乔枫领着身边的人往秦艽和魏琮那走去。
“好久不见了。”他先和秦艽打招呼。
三年,是好久了。
“好久不见。”秦艽回他。
然后,他又朝魏琮问:“不是说工作忙,没空来接我吗?怎么又来了?”
魏琮淡淡道:“工作忙完了,就来了。”
乔枫眯眼打量着他。
其实他也只是试探了一下,告诉他秦艽会来接他,没想到他还真来了。
乔枫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看上去很年轻,还有股学生气。
陈峥默默站在一旁,她是被乔枫邀请回国的,做一个她一直以来想做但没能做的项目。
四人一路出了机场,驱车前往一家私房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