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微同江淮直一起吃完午饭,本打算先走走消食,然后再监督江淮直小憩片刻。只是两人刚起身打算出门便来人通禀,说是查到了什么。人已经押到了明镜司的大牢中,等着江淮直去审问了,看来是宋弘和的诱饵开始下了。
江淮直看向宋时微,眼中满是纠结。宋时微抬眼同他对视,很快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两人本约好去散步,但是事发突然,反而打乱了计划。
宋时微只好作罢,开口宽慰道:“你去忙,我去昭雪台那看看,然后就回去。”
这事情确实不能耽误,他也不愿带着宋时微去大牢。宋时微虽然也去过大牢,但终究是阴冷幽暗了些。刑牢之中审问犯人总归是要用点手段的,他不愿让宋时微忍受这些。
于是他点了点头,叮嘱道:“回去的时候和我讲一声,我派人送你。”
宋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带了人了,没事的。你去忙你的,不必麻烦。”
送走江淮直后,宋时微又坐在他书房喝了杯茶,然后才起身往昭雪台的方向去。她这一路畅通无阻,明镜司的官员看见她全都视若无睹。想来是江淮直下了命令,要众人看见她就当从未见过。这样不仅她不会觉得怪异,也不容易泄露她来过明镜司一事。
她来到昭雪台之下,如往常来着一样,抬头看着高台中央的鸣冤鼓。不知为何,她每次一来明镜司,总爱来这看看。明明这般让人心颤的高台,却能莫名的让她心中安定些许,尤其是得知这昭雪台修建的故事之后。
总归是让她知晓,这世间还有人,试图撑起大雍这片天。
“你好久没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气的声音,宋时微转过身看去,是之前她来着看到过的那个小孩。宋时微第一秒就想起了他的名字,阿黎。
阿黎一只手提着一个小小的木桶,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抹布。同初见时一样,还是过来擦拭昭雪台的。
她蹲下身,同阿黎对视,笑着开口道:“好久不见呀,阿黎。”
阿黎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你还记得我?”
宋时微被逗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阿黎的脑袋。
“当然记得,上次你不是说了吗,我们下次还可以说话。”
阿黎听到这嘴角放下,不高兴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可是你很久没来了。”
宋时微见他这般可怜的模样,心中顿时觉得愧疚。这些时日发生了不少事情,她脑子里要想的事情太多。外加她的身份不适合常往明镜司跑,所以便不常想起来明镜司。
宋时微连忙道歉:“抱歉,我最近有点忙。外加我不好常来这,所以便隔了很久。”
阿黎听完宋时微的话后,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他点了点头,颇为大度地说道:“明镜司常人确实不能常来,我原谅你了。”
倒是格外好哄。
宋时微笑道:“那就多谢阿黎啦。”
阿黎年纪小,不禁逗,这句话就让他被逗得耳尖都红了。
前世时她因为一场意外,身体受了伤,所以不能有孕。宋时微自小便招小孩喜欢,可能是她没那么多规矩,又耐心,所以小孩总爱跟着她玩。
前世时她因为一场意外,身体受了伤,所以不能有孕。那时的她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倒是庆幸。好在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不用跟着她受罪。
宋时微收回走远的思绪,看向他手中的木桶和抹布。
“又要去擦拭?”
阿黎点了点头。
宋时微站起来,顺势提起阿黎放在脚边的小木桶:“走吧,我帮你。”
阿黎跟在宋时微身后,念春就站在不远处。
宋时微提着手中的木桶,那是一个很小的木桶。许是为了照顾阿黎的年纪,特意给他做的。刚刚阿黎提着还不觉得多小,宋时微提起来就能看出来那木桶相较起寻常的,确实小了很多。
想来阿黎在这明镜司中也是格外受宠爱,所以才能养出这般纯良的性子。
宋时微想帮帮他,但是阿黎只带了一块帕子。她刚掏出怀中的手帕,就被阿黎一个制止了:“手帕这般好看,不要用来擦东西,太可惜了。”
宋时微闻言顿住,一时竟有点进退两难。沉默两秒后,她开口解释道:“只要用在需要的地方,那么就不会可惜。”
阿黎年纪还很小,并不能懂宋时微话中的意思。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不答应:“但你不用帮我,我自己可以。”
许是怕宋时微执意要帮他,他还皱眉故作威胁:“你不要想抢我的活干。”
原本就稚气的脸庞,因为皱眉,脸上肉微微嘟起。不仅没有丝毫威胁力,反而愈显可爱。
宋时微忍俊不禁,低头笑了笑:“好,不和你抢。”
她指了指地面上的水桶:“我帮你提桶可好。”
阿黎这才点了点头。
于是宋时微就这么提着桶跟在阿黎身后,随着阿黎擦拭的步伐而移动。好在阿黎不需要擦昭雪台之上的灰,只需要将下面的栏杆擦拭一番就好。想来是看他年纪太小,登上昭雪台后不安全。
栏杆很快便被擦完,两人还是一样,在台阶上坐下。
宋时微开口问道:“你在明镜司除了擦拭昭雪台,一般都干些什么?”
阿黎思索片刻回答道:“我会学东西,谁有空谁就会教我。”
宋时微眉梢微挑:“哦?那江淮直也会教你吗?”
提及江淮直,阿黎肉眼可见的变得兴奋,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江大人有空的时候会教我我读书习字,他可是状元,是学识最渊博的人。”
阿黎语气中难掩崇拜,好似这状元郎是他自己一般。
其实从他的于其中也不难看出,江淮直对他也是极好的。只是他如今自己都岌岌可危,自然不愿将阿黎同自己有牵扯。所以只让阿黎待在明镜司,哪怕日后他出了事,至少阿黎不会被连累。
两人聊了许久,阿黎是个话多的。他们才不过见了两次,阿黎就将自己平日里的趣事都说了个遍。他虽然看起来懵懂无知,但是却难掩聪慧。
他刚刚说了许久的话,没有一句是关于明镜司和江淮直的。他只说自己,对于旁的却半点没泄露。分寸拿捏得极好,哪怕他看起来很喜欢宋时微。
阿黎说得起劲,宋时微就在一旁托腮听着。朝局之事太多劳神,她近来心中郁结。阿黎孩童稚言,倒是能宽慰几分。
“阿黎。”
不远处传来呼唤声。
阿黎下意识地应道:“我在这!”
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站起来,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叫了一声。然后匆匆地拿起水桶和抹布,慌乱地同宋时微道别:“我同周丙司使说好要学剑术的,我忘记了,等会他要罚我了。我先走了,我们下次再一起说话!”
说完拔腿就冲了出去,朝着刚刚唤他的那人方向跑去。
宋时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整得措手不及,阿黎甚至还没等她说话,就已经跑了起来。等宋时微回过神来,人已经快没影了。
宋时微连忙唤道:“跑慢点!”
阿黎没回头,只是抬起那只拿抹布手挥了挥,回应道:“知道啦!”
宋时微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低下摇了摇头。又在台阶之上坐了一小会,然后才起身,对着一直候在一旁的念春道:“走吧,我们回家。”
她没有再去找江淮直,只是让人见到他后同他讲一声。她刚刚在昭雪台那待了许久,江淮直若是忙完了,知晓她还没走,定然会来找她。他若是没来,说明他还在忙。
离开明镜司后,宋时微本想去找元昊。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元昊对她说过,他要去城外的一个村庄义诊一段日子。估摸着时间,估计今天还没回来。
难得出门,她心中又实在挂念阿雾,于是掉头去了听雨楼。离她去公主府虽然已经过去两三日了,但是宋玄祁没找到人,难免不会一直派人盯着。此时去其实也还是有风险,但也不是多么打紧。
她本想再过几天,但是既然已经出门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了。她心中本就堆了不少事情,去看看阿雾,也许得知她没事了,也会放下了一块石头。
她没有提前送消息,丁玉见她来后还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心领神会的带着她去了后院。她今日是男子装扮,不似那般起眼,行动起来也方便。
宋时微来到阿雾养伤的房间时,她正坐在床上,一只手放在一旁的剑上,一脸防备地看着宋时微来的方向。见到时宋时微后,立马放松,露出一个惊喜的笑。不顾伤势,打算下床。
宋时微连忙上前将人按回床上:“你有伤,好好躺着就好。”
丁玉和念春没有进来,想着她们二人应该有话要说,于是就候在门口。
宋时微打量着阿雾,她脸色虽不如之前精神,但好在不算虚弱。想来阿雾信中说自己是小伤,不是哄骗她。
宋时微焦急问道:“伤到哪里了?”
阿雾回答道:“同那人打斗时不小心被刺了一剑在肩头。”
她顿了顿,然后愧疚道:“是我疏忽了。”
“你说什么呢,这与你又有何干系。”
宋时微伸出手覆上阿雾的手:“你不必自责,谁也想不到,宋玄祁居然还会去公主府。”
阿雾震惊回答:“那人是太子?!”
宋时微点了点头。
阿雾是宋时微离开京都后救下的,所以京都众人自是没见过。但是有心之人若是查,也定然能查到阿雾这个名字。
好在沈棠舒本身就鲜少参加宴席,所以宋时微成为沈棠舒后也推掉了许多,少有的几次也不会让阿雾跟在身边。一是怕她被认出,二是这种场合,确实念春更加熟稔。
宋玄祁成婚那日阿雾倒是一起去了,只不过也只是在马车之上候着,所以她同宋玄祁还从未见过。好在是没有见过,不然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