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 第47章 明天见

对林哲来说，再没有这样一天了。

想念的人一起出现，站在校门口等他。他一再问自己，昨晚的一切是真实的吗？手机里的信息显示着时间。从睁眼到洗漱，到骑上车，被风吹得清醒无比，心里的激动难以抑制。他要骑过去，舅舅的车在的话，一切就真的是真的。

当车子越骑越近，路灯下的人影渐渐辨得，那是母亲。车速竟慢下来，她也看见了他，向他走来。

下来，抹了把脸，他推车走近，然而两眼模糊。被一把揽进了怀里。早起了15分钟，可母亲已经在等他了。

他趴在她肩上哭啊哭啊，她揽着他，紧紧的。

最后，他抽噎着，母亲给他抹着泪。

她看着他笑，可是锁着眉；她的手微微的温暖，轻柔的。这是他的母亲。真的。

又涌出大片眼泪，他笑了，埋头拥紧了母亲。她也抱紧了他。

最后，他们牵着手，林哲一手推着车往学校去。到校门口，母亲将手中的袋子递过来：“里面是些水果和面包，还有牛奶，吃完饭下课和同学一起吃点，午饭妈给你送来，你来拿一下。”

“嗯。”应了接过，林哲笑着。

“去吧。”母亲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脸，“去吧。”

“嗯，再见妈。”松开手，林哲推着车进门，回头笑着，几步又回头来。到转弯那里，挥了挥手，笑着，转过去了。

中午就可以见面了，手里的袋子沉甸甸。一切都是真的，只能是真的。中午就见面了。

母亲回来的时候，小圆又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母亲轻手轻脚上床，轻轻地躺下了。她又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微微分明的窗户处。

大家都醒了后，李征带着去吃饭。吃完本来想着去逛逛，等下午林哲放假回来再一起出去吃饭什么的。听见姐姐说是中午要去学校送饭，也就明白了。就在街上溜了会儿，又回去了。

房间里闲着无聊，程风和欢欢已经将各自能交换的信息交换完了。又问了很多小圆的事，欢欢谢过了，便是沉默。

程风想去找小圆，可是也不知道李玫在场该怎么相处。如果又是一片沉默的话······起床见面一直到吃饭，大家话都不多。小圆也格外的安静，头都不怎么抬一下，可眼下的疲惫昭示一切。

此刻的母女二人房间里，窗外一片明亮，电视开着，是常看的综艺。小圆看着，偶尔笑一下。李玫揽着她，到底觉得这次回来一切都安排的不够好，太急了。应该再等等，她叹口气，轻轻拍着。

小圆心跳漏了几下，又缓缓随着电视露出一个笑容。

到时间李玫就提前出去了，和小圆，也和弟弟他们说过。程风来陪着小圆，见她还在看电视，笑着说不看了。小圆点头，他就给关了，过来坐下。

“手机呢？”他伸手，手机放上来，连着耳机线。将耳机线解开塞给小圆耳中一个，自己戴上一个。点开播放，拍拍枕头，闭眼向后靠去。小圆也闭上眼靠过去。

一下就落进海里。

海水冰凉，触动每一寸感官，刺激得睁开眼睛。只有一片黑暗。

她伸出手，带动了它，只觉得一片波动。整个海水好像无形地轻轻变换过去，这一刻的已经不同之前了。她缓缓动，它已经顷刻变换，每一瞬息，指下的水都已不同。她忽然紧绷，不敢大肆动弹。却还是感觉到水流微弱地变化着。

程风，她睁开眼睛。他就在旁边，闭着眼，静静的。

重又闭上眼，落尽海里。轻轻睁开，一片漆黑。她又动了动，海水卷动，变换。静止，它缓缓慢下。又动，又是瞬息万变，那种极速流逝的感觉。她再次紧绷，感觉呼吸艰难，睁眼，一片明亮，他就在身边。

满身的汗，她累了，望了眼窗外，静静合眼。又是那片深海。可她不动了，只是静静的。海水······也许在流逝吧······

林哲跑过转角的时候就看见了母亲，拎着饭，看见他笑了。他跑过去，喊了一声：“妈。”——“哎。”得到微笑回应，目光追随着，他又去和保安说了一声，跑出门来。母亲摸着他的脸，笑着：“累吗？”

“不累。”他笑。

“牛奶喝了吗？”——“嗯，喝了。”

“面包吃了吗？”——“嗯，吃了。”

“水果也吃了？”——“嗯，都吃了。”

“和同学一起吃得？”——“嗯。”

“好，”她摸着他的脸笑：“还有点水果，买了你爱吃的炒饭还有菜。买的很多，去和同学一起吃啊。”

“嗯。”林哲点着头。

“等会放了妈来接你，去吧。”她将袋子递给他。林哲接过，点点头：“再两节课就放了。”——“嗯，妈知道，妈在这里等你。”

“嗯！”林哲点头笑，——“去吧，快吃饭去。”——“嗯，妈，拜拜。”他挥手笑着，进去校门，又挥手：“妈，一会见！”才拎着东西去了，转角处又挥手，笑着转过去了。

李玫站了会儿才走，到酒店小圆和程风在听歌。李征又过来张罗着吃午饭，一起出去，找了地吃过，又一路溜达回来。

到下午快放学，李玫又出去。程风和小圆呆着，这次看着电视。欢欢送来了饮料就走了。

林哲收拾好东西出来，一再要许彬一起去，兑现诺言请吃饭。许彬依然拒绝，不想打搅他团聚。说饭下次再请，林哲也只好依他。

远远果然看见了母亲，站在那里，看见他就笑。许彬推着车出来，随着林哲走近问候了。就挥手告别，骑上车去了。林哲将车留在了学校，家里也说是和许彬一起去他家了。

和母亲一起，慢悠悠走在路上。不知怎么竟又觉得自己也是学生。笑容绽在脸上，牵着母亲的手，天气好的不像话。

到酒店，见了小圆和程风，他也无法控制笑容。“姐。”——“哎。”姐姐也笑着。又见过舅舅一家，大家一起说了会话，就下来。坐上车，李征开了导航，直奔饭店。

饭店包间里，李玫左边是林哲，右边是小圆。她一手牵着一个，笑着。见姐姐这么高兴，李征也高兴。大手一挥，这个也要点，那个也要点。李玫一直说够了够了，何华却也笑着说不多，这么多人吃得了。

点完菜，服务员出去，一会饮料送来。欢欢打开了，和母亲倒着饮料。大家一起拆着餐具，帮忙放杯子。

都有了，李征举起杯子：“来，先干一个！”大家一起举杯，笑着喝下。欢欢又开始倒饮料。

“小哲看着都快和欢欢一般高了！”何华道，“上次见面还差点，这个月又窜不少。”

“是长了好多。”李玫笑着，松开手，摸了摸林哲的头。林哲也笑着。

“也不知道能长多高？能长过你哥吗？”

“多喝点牛奶，超过欢欢不成问题。”李征笑。

可是学习压力也大啊，何华这么想着，看了眼小圆。笑了，点点头：“是，好好吃饭，马上就超过你哥了，长到一米九，长个大高个。”

林哲笑着，“哪有那么夸张舅妈？”

“哎，长得到的，你哥当年就是后面猛长，你才多大。”

“有什么想要的吗？一会吃完饭去商场逛逛，想要什么舅舅给你买。”李征拍着林哲肩膀笑着说。又和小圆道：“小圆，等会好好看看，想要的舅舅都给买啊。”

“嗯。”小圆点点头，笑了。

“你也一样小风。”李征又道。——“好。”程风点头。

也实在不知聊些什么，就又说起了李玫店里的生意，那边的风景情况等等。约定等暑假欢欢闲了一起去，就又说起了欢欢的工作——小学生的老师也不好当，尤其费班主任——和小鬼头们斗智斗勇，他已经觉得自己没有前两年头发多了。大家哄笑一片。

聊着聊着菜也慢慢上来了，李征招呼着吃饭，就边聊边吃。大多还是欢欢的情况，包括他的异地恋情。

菜上齐，服务员离开。大家吃着聊着，偶尔举杯一起喝过。话题渐渐到了程风身上，国外的风景，习俗，他的工作等等。

吃到最后，话题到了李征夫妇俩经营的小商店上。何华吐槽了一句丈夫酷爱钓鱼，又聊到了钓鱼上面。

小圆早已经停了，只听着舅舅和程风说着。母亲又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见大家都吃完了，两人也停止话题。一起出来，又是李征抢着结账，李玫也没说什么。

坐上车，开导航，直奔商场。停好车下来，李玫牵着林哲，程风牵着小圆，一起进去。

李征引着要去看金银首饰专柜，李玫和林哲被何华母子俩拉上前。导购热情招待，李征只说小圆：“看看喜欢什么。”何华就招呼李玫：“姐，看看喜欢哪个，我给你买。”又说林哲和程风：“你也看，舅妈买给你。还有你啊小风，喜欢哪个就说，我给你买。”

李玫几个也就真的只是看看，何华却要拿出两件来。导购介绍着，何华就让李玫试，李玫摆手。何华就抓着她的手，硬要给戴。导购也帮忙，到底戴上了镯子。又试另一个，一手一个，何华就问哪个更喜欢。李玫轻轻说不要，她也不听，问林哲：“你妈戴哪个好看？”

林哲笑着，摇摇头。何华笑嗔：“你这孩子！”就自己做主，“那就这个吧。”指着左手上那个，又问价格、克数什么的。李玫连忙阻止，摘着镯子笑道：“我有小华，姐给你买，你看喜欢哪个。”

“我也有，都说了给你买了。”何华笑，就自顾和导购说着。李征那里看着小圆眼光停留，见她并没有表示，就指着一个样子简单的项链说：“这个怎么样，喜欢吗？”小圆看了，轻轻点点头。

李征很开心，说另一名导购：“就拿这个。”取出来，导购摘下项链，小圆并没有动作。李征笑：“不试了，就它了。”又问程风，程风只是摇头，说不喜欢这些，便作罢。

李玫阻止不来，就要别的导购取镯子和吊坠看。何华知道她，就连忙挡下，说什么也不许拿。李玫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导购讲了优惠，谈拢了，李征付了钱。何华干脆将镯子又给姐姐戴上，项链就打包了。林哲因为有锁，就又去看别的。

一个个看下去，没什么林哲能用的，程风也什么都不要。又上去看衣服，何华给小圆挑了几件打包，又说林哲：“舅妈在网上给你买了邮过去。”林哲点头。

又去看鞋子，也选了两双。林哲看中了样子拍下网购，程风是什么也不要，说是李玫给买过了。给李玫选，李玫也就试。衣服也是，都是李征夫妻付钱。好在到了衣服鞋子这里，夫妻俩不再拦着她，愿意让她尽一尽当姐姐和姑姑的心。她也就开心地给一家人添了不少，又给程风也买。舍不得，就给林哲也挑，到时候让何华他们带走，再给他邮过去。

一层层逛完，大包小包的，林哲去了趟厕所，又陪着大包小包逛。

时间差不多了，出来旁边的蛋糕店里李征又进去买东西，欢欢去买饮料了。等坐上车，挤挤塞塞，抱着、脚边堆着。递饮料，说说话话，欢欢喜喜发动车子。导航，绕出来，一路直奔学校。

明天星期一，欢欢要上班，送完林哲就要赶回去了。依偎着姑姑，感到大家都沉浸在了这番话的悲伤里，他又道：“再过几个月就是暑假，到时候我们和小哲一起去找你们！咱们去海边！看日出！捡贝壳！”

“好。”又笑起来了。

车停在校门口，林哲下来，拎着蛋糕饮料那些。表哥拍着他：“加油。” 林哲点头，“嗯。”

“去吧。”舅舅拍拍他的肩，和舅妈一起笑着。

“进去吧。”母亲道。

姐姐和程风哥看着他微笑着。

林哲笑了，“我进去了！”便转身进了校门。又回头：“晚上见！”然后拎着东西跑了。

大家又上车，到了酒店那里下来。欢欢看着表姐，又看看姑姑，皱眉笑着：“我要先走了。”

李玫一把揽住他，拍着，摩挲着：“好孩子，注意身体嗯？好好吃饭···”

“嗯，嗯···”欢欢应着。李征夫妻俩又开始抹泪，程风揽着小圆，见她只是面无表情。

两人分开，欢欢抹掉眼泪，强颜欢笑道：“暑假见，姑，”咽下酸涩，又道：“我五一就去找你们。” ——“好。”李玫笑着，“姑姑等你。”

临上车，他又和小圆笑：“姐，再见。”小圆微笑，挥挥手，点头 。

李征将面包那些先拿下来，何华接过。父子俩上车，李玫嘱咐着：“开车小心点啊。”——“哎，姐。”李征应着。

“欢欢，好好的啊···”——“嗯！”

车开动了，欢欢一直在挥手，笑着，然后躲进去了。

李玫抹着眼泪，何华一手搀着她，看了看，就说走吧。扭头看见小圆，何华心里不禁一惊，这孩子这丢魂似的惨白的脸。她感到害怕，然而眼泪涌落，模糊了。

李玫转过来，抓住了小圆的手。程风便松手，跟着她们，帮忙开门，一起进去。

到房间里，何华将吃的和饮料那些分了。坐了会儿离开，程风也走了。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小圆打开了电视，李玫就陪着一起看电视去了。

后来李征回来，和妻子两个将东西都拿上来各自给了。在姐姐这屋坐了会儿，又回房间了。

快到放学点，李玫又悄悄起身。小圆已经睡下，呼吸平稳。依着手机屏幕光蹬上鞋，轻轻开门出去。带上门，穿好鞋下去。

校门口，路灯下，林哲推车出来，一直在笑。

沿着路灯走啊走，到酒店门口，他们互相看着。

“去吧，明天早上妈等你。”

“好。”

骑车远去，母亲还站在那里。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