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小圆醒来。隐约记得做了些梦,但又什么也想不起来。揉了揉脸,换了衣服去洗漱。
打开房门时,蓝胖子依旧咧嘴笑着。
池子里放着几个碗碟,洗过,端着老刘给盛好的早饭上去。
吃过饭,又坐回去。直到早饭点过完才上楼去。
画画,看书,睡觉,醒来接着画画。母亲送来饭吃过,然后再画了下,就盯着手机发呆,又去看那些短信。
便收到了新的:“在干嘛?”
她笑,“发呆。”
他发了个笑脸,又问:“午饭吃了什么?”
“西红柿鸡蛋,麻辣豆腐。”想起他接下来的表情,她笑了。
果然收到一个委屈撇嘴的。
又,“等再过些天出院了,我会尽快回去。”
“好,”她点头,“许阿姨怎么样?”
“还在禁食,看着很疲累烦躁,我刚出来,要回去一趟。”
小圆咬住了嘴唇,片刻回到:“嗯,好好陪陪她,记得多宽慰她。”
“嗯。”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嗯。”
搁下手机,她躺在床上,盯着角上那片似海似云······
渐渐,程风的信息就多了些。电话里的声音也掺满了痛苦——许阿姨情绪低沉,又痛又难,总是流泪,他们悉心陪护也缓解不了多少。她的爱人愈加体贴,柔情鼓励,更早早为她预约好了出院后的心理诊疗。
可是对他们来说,更难的是现在。程风的话语里已经充斥着无助和迷茫,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出来。小圆更怕他先失去控制,被打倒了。
她也温柔开解,要他放松,要他相信,要他坚强。但这,都只是在短信中。他痛苦无助的诉说时,能拥有的只是一片沉默。
说得再多又怎样,还得他回复着。真正的安慰怎么可能得到理智的回应呢?他应该静静感受,静静倾听,释放。
他的烟一定抽得很多吧,眼下青黑,更瘦了吧。
这些痛苦他只对她倾诉,她的母亲不知道,他的母亲更不会知道。可她给了他什么?
冰冷的文字能抚慰什么。他的陪伴、温柔,使它更加冰冷可怜。
房间里的气球渐渐偏移,偏移。她的文字也显得更加无助,无助。
有时候,想要一个电话打过去。喉咙里漾漾着,最后,只是落下泪来。她气得敲它,唤自己,想要听到回答。然而什么也没有。
唤程风,也是虚无的。空张嘴罢了。
只有梦里,话语多了起来。无数次地唤来程风的笑脸。
“程风!”
他转过头来,“快点啊!要迟到了!”······
“程风!”
他挥手,“这边!这边!瞄准!”······
“程风!”
他抬头,“完事了,走,吃饭去。”······
“程风!”
他扭头做鬼脸,“略略略···!你打我呀!哈哈哈···!”
“程风!”······
“程风!”······
“程风!”······
“程风!”
程风······
他又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仍旧无限温柔,微笑,或注视。海如常到来······
出院日期近了。
出院回家。
开始了心理诊疗。
电话仍旧打来,程风不再诉说痛苦。只说着遵医嘱做些什么,许阿姨表现如何。
他不再诉说,可它依然存在。
偶尔他会出去,到常去的海边。把声音调到最大,带她一起听,一起看。他告诉她那里的一切,天空、风、沙子、岩石、海水的颜色和温度······
每次他都会唤她:“小圆···”
“小圆···”
然后,就是再见。
气球越飞越低了,已经快触到床头柜。
梦里的鲸鱼鸣叫声也越来越长。
她开始大量画画,画得更细,每一个出来的人物都有单独的半身像。她更想画妖怪,可是临近西天已经没有了妖怪。
很快就又从头开始了。一切回到了原点,天地间那块石头。
小哲也开始和她联系起来。
说些自己那边的事,也问问她这边。每天有空就聊几句,晚上再互说晚安。也变成了每天固定的联系。
小哲没有打过电话,都是信息。
甚至渐渐的,母亲也发过来信息。询问她是不是在睡觉,该吃饭了。问她要不要吃水果,等等。
这些信息交汇在一起,组成了她的全部力量。虽然,仍是无果。
但真的太迫切了,也许,就是因为太迫切了。
梦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在海边,在高崖,在冽冽风中,极尽所能地呼唤。
“程风!!!”
天地间充斥回响,无数的呼喊。
“程风!!!”
“程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