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 第1章 程风回来了

盛夏，路面在烈阳下徐徐蒸腾，街上行人寥寥。李玫刚忙完午饭点，正在一桌桌收拾着。

店门被推开，有客人进来了。李玫抬起头笑着招呼：“看看吃些什么。”

来人拉着行李箱，拎着东西，站在门口微笑看着李玫。

“小风！”李玫终于认出那人。忙放下手中东西走过去：“怎么是你？！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来这里了？”说着就又往店外张看了一下，问道：“你妈呢？怎么不见？”

“玫姨，我妈没回来，我一个人回来的。我去看了林叔和小哲，知道你们在这里就想来看看。”

“啊···”李玫点着头看着年轻人，又急忙拉他来整理好的一张桌子坐下：“坐！坐！你看我都高兴坏了！你吃饭了吗？”说着话她过去柜台内取了一个纸杯，接了杯水。

“在车上吃了面包。”年轻人起身双手接过杯子搁在桌上，两人一同坐下。

“那哪能行？想吃什么告诉玫姨？这里面也有，米饭也有，你想吃什么都行！”李玫慈爱地看着年轻人，“就是不知道你口味变了没有？”

年轻人笑了：“我高一念完才出国的啊玫姨！在外面最想的就是咱们的饭了，国外连方便面都没有国内香。”

李玫笑着，听他这样说不禁心疼起来：“吃苦了吧？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想吃什么跟玫姨说，都给你做！”

年轻人笑着点头说道：“我这次是大放假——我辞职了！想回来找工作，不想出去了。”

“不走了？你妈呢？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吗？”李玫有些惊讶。

“我妈喜欢那里，她在那儿交了新朋友，再说她好不容易等我工作了可以开启新人生。”年轻人说道。

李玫轻轻点着头：“也是，你妈也为你吃了不少苦，现在你长大了她也可以歇歇了······啊对了，你做什么工作的呀小风？决定去哪里了吗？”

“我做游戏设计的玫姨，原画设计······”

“游戏设计？啊，是不是就是王者荣耀？好多孩子来吃饭也要玩！”

“也差不多，你还知道王者荣耀啊玫姨？”

“哎都是听来的，我哪懂啊···哎呀你看光顾着说话你吃什么呀？”

“好久没吃面了，”年轻人扫了眼墙上的菜单，“排骨面好了，还是玫姨你亲手做得排骨吗？”

李玫摇头：“现在找了个师傅在这，手艺也挺好的。你要是想吃我做的就等会儿，我这就给你做去，很快的。”说着她就起身。

年轻人忙说：“不用了玫姨，我今天还不走呢。在这里玩两天，等你有空再做。小圆呢？我给你们带了礼物。”他拿起旁边的礼物袋，将两个袋子递给李玫：“这个是你的玫姨。”

李玫将东西接过来，说他：“带什么礼物呀，人回来就好了，你看你乱花钱。”

“又不贵，好久没见了，再说给您的怎么能是乱花钱呢。”年轻人笑着辩解，又拿出一个礼物袋说道：“这个是小圆的，她现在忙吗？”

“小圆，在后面帮忙呢······你···要见她吗？”

“嗯，她还好吗？”

“好，比以前好多了，——你先等会儿啊小风。”李玫说着起身往后厨走去，年轻人也起来跟了上去。

后厨的门上只用一截门帘挡住了大半视线。李玫掀帘进去，只有女儿在那里洗碗，厨师老刘已经去里面歇着去了。

走上前拍了拍女儿肩膀，将她的耳机摘下来，李玫说道：“程风回来了。”

程风回来了。

这话像一阵阵呼啸的风，从那些岁月里鲜活地拍扇过来。一遍一遍，带着些潮湿的腥气。

程风回来了……

半截门帘下是一双黑色运动鞋，灰色的裤子。

手上的橡胶手套在地面滴出水来。

李玫还是上前打开了门帘。她看见了他，他看见了她。

他站在那里。白色的T恤。笑了，白白的牙齿：“小圆。”

程风。

······

后厨里刘师傅喊了一声，李玫进去将面和两盘菜端出来叫程风吃饭。又取了瓶饮料给他，就接着忙活去了。

添好纸巾和饮料，她又去柜台后整理外卖小票。后来见程风吃完收拾碗筷，就连忙过来。又说他：“你坐你坐！我来。”

“没事玫姨。”然而李玫已经抢过东西，送去了后厨。

出来她又坐到程风对面，问到，“怎么样？口味还行吧？”

“嗯！”程风点头，“挺好吃的，和玫姨手艺差不多。”

李玫笑了：“刘师傅可是正儿八经学过的，四十年的厨子了，我哪能跟他比？”

“那也是玫姨做得好吃。”程风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和两个深深的酒窝。

李玫也笑，“好好，只要你爱吃，我都给你做！小风，你打算住哪里呀？要不就住这儿，我给你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还是不了，住在这儿进进出出添麻烦。我在附近找个酒店就行，只要玫姨你别嫌弃我来蹭吃蹭喝的。”

“不嫌弃不嫌弃，我还巴不得你来呢！”

李玫又问起程风母亲，聊着聊着两个人又讲起国外的一些事。不知聊了多久，慢慢又有客人上门了。

招呼完两个客人，程风忙来和李玫告别。留他一会儿吃晚饭，他也拒绝了。李玫就叫他赶紧去住宿，先好好休息休息。

临别两人互加了微信，程风托她转告小圆一声，便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晚饭点忙完就不太忙了，只偶尔还有客人进来。

李玫在前面支应，后厨里老刘一做完饭菜就躲进去，只等李玫喊他。

小圆也不在后厨，她和老刘一样忙过饭点就溜了。不同的是老刘在下面抽烟，小圆在楼梯拐角坐着看书或画画。

老刘抽他的烟，小圆看她的《西游记》。今天，楼梯上还有程风送的礼物，是一个紫色的捕梦网和一张画。

李玫不会再喊小圆了，可她也不回去房间，只是在那里看书画画。到了10点多快关门了，她会再下去打扫卫生，整理完和母亲一起上楼睡觉。

*“明天我带你去玩吧。南风那段路上有个山坡特别美，都是绿草野花。还有大片的蒲公英，我带你去啊。”

“坐公交吗？”

“我骑车带你。”

“好，远不远啊？”

“不远，记得跟你爸妈说去给同学过生日了。”

“嗯，现在这么热咱们去看蒲公英啊······”

“早点去好了，八点我在老地方等你。”

“嗯。”

然而那段路不但一直有上坡，还骑了半个多小时。到了目的地，两个人便扔下车和包瘫在草地上。

太阳热热照着，男生撑开伞遮住两人脑袋。女生忍不住吐槽：“这就是你说得不远······”

“好了，先歇会儿，等一会儿你看看。”男生笑，握住了她的手。

微风徐徐，他们闭着眼在伞下一小块阴影里休息。过了会儿，女生转了个身往山坡那边看。男生也躲开伞，撑坐起来顺着女生的目光看去，笑道：“是不是很美。”

那矮矮的一片山坡上，漫漫无尽的绿色，竟然有些绿得舒缓烦躁。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地睡在那一片绿里，又有着一块一块毛茸茸的蒲公英柔柔荡荡。

天角有一朵白得灿烂的云，有风吹来。女生笑了，男生也在笑。

*“你给我，给我！”女生追逐着够着男生手中的礼物盒。

“不给！不给！”男生将盒子递得更高，边躲边说：“你送给我的我看一下怎么了？”

“还有三天才是你生日，你给我！”女生还是努力追索着。眼看实在拿不到，忽然一下跌在地上，“哎呦！好疼！”

“怎么了！”男生吓得赶忙去看她，却被一把抢走了手中的礼物。

“你玩赖！”男生笑了。

女生将礼物抱在怀里，吐舌道：“略略略！反正不能看！”

“好了我不看，你先起来。”男生就要扶女生起来。

“真的不看？”女生怀疑。

“真不看，反正你还是要送给我的，我早晚知道。”

男生将人扶起来，女生连忙把礼物放回包里，紧紧抱着。

“小气鬼，看把你怕的，你难道不是送给我的？哼！”男生把头偏过去，下巴扬起来。

“哎呀，都说了是生日礼物嘛，生日不就送给你了。”女生又安慰起来。

男生还是扬着脸，绿荫下只看见绷起的嘴角。

“别生气了，给你看好了。”女生妥协了。

“我不看了，”

“哎你这人！”

“除非······”

“除非什么？”

男生一下亲在了女生脸上，吓得女生来回看去。见路上没有人，拍男生一把：“你疯了！被看见了怎么办？”

“不是没人吗。”男生笑着就要靠近，女生撒腿就跑。男生追上去，两个一路追追打打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