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页终是被捕去地牢,池颖新独自在方才的辩驳中悄然离去,现已不见踪影。二十二位女妓也早被寻回,却都各奔东西。
清云楼,甚清净,昔日的云中佳人也应该往囚笼之外,去散发她的无尽韶秀。
南隐双遗憾地唉声叹气,最后走近沈溯月他三人。“少主,还请待我让他少受点苦吧!最好能让他在痛苦的边缘能寻到上岸的良机。”
“嗯,会的。”
南隐双端详着沈溯月,“林骁页他这人不过是……”
斟酌万分最后以嗫嚅告终。“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沈溯月抚慰道。
“那有劳三位听上一听了。他疯疯癫癫的,但也曾心中有所牵挂。”南隐双回忆着说道,“他一心想救的那个人是一位名门闺秀,她倾国倾城、柔如春水——是林骁页非常想娶的尚可佳人。当然,他的真心从来没有被辜负,那位景姑娘最后还是与她订了婚。但大婚没有举行,她已经不能在人间的痛苦里挣扎了。林骁页和我说,景姑娘景时岚过世后,他会在一座山上开满山茶花,他可能是想留个念想。但他曾笃定,待到满山茶花烂漫时,他便在百花中倚靠花香幻化成她的身影。他甘愿一醉方休,沉沦一世。”
江烬珩琢磨片刻,说道:“人间风情尤为浪漫,但终究不及顷刻间的花心。他最后还是辜负了你所说的那位景姑娘。”
“嗯。但我没有变过心。”
少主有疑。何疑?他明明深爱一人,为何对那人的心上人不顾呢?因此他便问:“倒不如说说你为何宁愿换金银财宝也不愿坚守这份情意?”
南隐双眼神凌厉,疑似愤恨但更多的是茫然且无奈。“嫉妒。”
云暕明晓几许,“我还以为你的心是铁做的,没想到你小子是看那姑娘不顺眼。怪不得讲到这景姑娘时眼神锋芒骇人。你这人纯粹就是看不得人家好过,你瞧现在好了,他不止双倍报仇……”
云暕这人一向率真。
江烬珩给云暕肩膀来上一拳,再对南隐双说道:“你们可真有意思,真当是欢喜冤家。”
南隐双心中所想:这样的“欢喜”不止双倍给你,不知你是否接受?
他淡然一笑,蓦然说道:“鄙人此举也是和各位道个别的,去游世间行江湖。最后愿我们彼此以心有所属且万无一失而终。有缘相见,无缘心念。告辞了。”说罢,他便疾步而行,离去了。
往复山水间,再无心上人。
江烬珩百无聊懒地搭着二人的肩,“这凶手是捉到了,哥几个,难道不想犒劳一下自己吗?”
沈溯月挑了挑眉,有些嫌弃。“谁跟你是哥们?”
“得,沈二少主。这总行了吧?”江烬珩侧着脸凝视着沈溯月,而眼前人也是侧过脸来与他相视。细一瞧他,这人两眼间柔润迸落,很是俊俏。往日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安静端详他,却是如天上明星那般纯粹、温和且光彩溢目。
江烬珩的脸颊乍然微红而不自知,撇过头去,可那般愧赧早已入了少主眼眸。
云暕眯着眼半晌无语,最后却是打破了这久久的静谧。“你请客啊?”
“不。”江烬珩笃定道。云暕眉宇间露出些锋芒:“那不去了。”
江世子端详着云暕,两手抱胸——甚是正经。“那可不行。今个有人请客,但一定不是我们三人之中的!”
云暕疑惑不解,“那是谁?你要吃霸王餐?让那的店家请啊?”
江烬珩懒散地低笑一声,望着他:“也未尝不可……”
只听少主厉声呵斥:“你敢?”
江烬珩本来是没有这意思的,方才仅是想逗一逗云暕。但被这么一吼当真是莫大的委屈。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不敢不敢,没那本事。”他皮笑肉不笑地哄着少主,在这城里聪明的都急着抱这二少主大腿,谁敢惹他啊?
“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又会打什么鬼主意。”沈溯月话说到这,便转身走去了,江烬珩则是松散地跟在少主身后。
云暕倒是认为,这俩人吵架无非是想晾着自己,那就偏不称你心意!
他茫然地与江烬珩并肩而行,悄声问世子:“世子?这我走在街上都没人议论吗?”
“你当你谁啊?谁闲的论你这个替罪羊。边儿去,如此自爱到边儿上演去,我可没闲心陪你自爱!”
“此话怎讲?”
“人们还是更崇拜升入神坛的那类人,你一臭名昭著的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最多对你不公的,也就是躲你远点。其余的,多少还是议论议论自己仰慕的那位神罢了。”
云暕听得沦陷其中,尚存的理智使他出声立论道:“但总有泥潭里的花瓣,迎风随它而飘向更高的远方。”
“因为它本就是光,所以尽管跌落于无人知晓的地方,也会流溢出光焰万丈。不及人间烟火,星辰永恒灿烂。纵使坠入泥沼,终将绮丽绽放。”
云暕乐呵呵的,“我还为掩盖罪名,苦思冥想出个号来!”
江烬珩斜睨着他,“什么?”
“听好了啊!我,云暕!人间花花贵公子……”
江烬珩连忙出声,“打住。我说过,自爱请上边儿去。”
云暕眨了眨眼,乌黑的睫毛轻快地扇动着:“所以我的号很简单——云花君!怎么样啊?”
世子没忍住倏地敞快笑出声来,少主背影一顿,猛然回首,愠怒谴责道:“江逢尘?你笑得真欢啊?”
语出惊人,两人同时震住。仅少主一人无辜地盯着江烬珩。
云暕:“你叫谁——江烬珩吗?”
江烬珩询问道:“你怎知我有此名?”
云暕受了惊吓一般,转向江烬珩这边。沈溯月直勾勾地看着江烬珩。
“明知故问。”
江烬珩缓过身形顷刻间放松身心,随后散漫地走向沈溯月。“少主对我身世如此明晓。许是胜过友人。而我却并不知晓您的其名,不妨也来介绍一番?”
他要他亲自说出自己的别名。
云暕又呆滞地看向沈溯月,看起来颇为期许。但那人只是淡漠回应于世子:“你,不知?”
江烬珩摇头以作应答。沈溯月明显有几分不耐:“那我也不知。”随即转身走去。
“这人真是阴晴不定。”江烬珩喃喃自语,概是只有云暕听得清晰。
“少主生气了。”云暕提醒着江烬珩。身旁人可被这一句,吓得波澜不惊。“那可怎么办?”
“傻了吧唧的。惹着少主你首先想的就应该是保人头。快去啊,和人家认个错。”
江烬珩瞥了眼云花君,赶忙地追去沈溯月。他虽看起来很是镇定,实则心里已是天翻地覆,并不如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他斟酌着用词倒是少主很是主动:“做什么?”
“呃……沈二少主沈复惊?”
“我认错了。绝不会再有下次。”
“你哪错了?”
江烬珩心中委实兵荒马乱,“呃……得了,我哪都错了。”
沈溯月却是道:“嗯,也没有。是不是云暕怂恿你来认错的?”
江烬珩心慌且乱,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是我心意已决,真心认错。”
沈溯月“哦”了一声,又听到江烬珩试问道:“那你还……还来这顿饭局吗?”
“怎么不来?”
江烬珩蓦然“噗嗤”一笑,“行,这顿饭局是我一小弟为了请人助力才办的。我既是真心认错,那之后再另请你一顿好了?”
“随你便。”最好别带上那个云暕,少主默默在心中叹道。
“那……云暕?”江烬珩问道,似是在征求少主的意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沈溯月烦躁地回他一句:“不是说随便吗?”
江烬珩怎奈这人愈发生气,便又试图探问道:“那我下回补偿你,好吗?”多是这语气比方才柔和不少,平了沈溯月的怒气。
少主道:“也行。”
“那就好。”随即他又悄然回首看了眼云暕,笑得真欢。他无声地对云暕说道:“他不生气了,我人头保住了。”
云暕尬笑地看着他:云江两家,怎么就出了他这么个没情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