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培回到江宅,为江恋歌举办了葬礼。之后,江楠决定提早几日启程回未许山。
“江楠!”江绫从江宅跑出来,江培正安抚江楠些许事情。“江楠,这个你拿着,在未许山照顾好自己。也记得回家看看。”
江绫递给江楠一副画卷,“你打开看看啊。”
江楠便听从命令,打开一看。四周瞬息间进入了幻境,天空不再是蔚蓝色,顺着画景,入了夜色。花雨落下,桃树在不远处绽放,停留是永不分离的路口。
流星一闪而过,月色沉沦,映着景色而颇为浪漫。江楠身后的马车化成了喷泉,远处是彩虹色的瀑布。
江楠收起画卷,幻境自然而然地消失。
“这可是尚好的画卷,还有很多奇景等你去看呐。”江绫笑道。
“江绫,你视爹爹为无物吗?”江培皱着眉头,忍着笑意问话。
“你视娘亲也为无物。”吴愿说道。
“没有没有,江楠你快走吧!远途中想我的话记得打开画卷。”江绫先急着打发江楠快些离开。
“那我走了。放心吧,我以后会常回家看看的。”江楠道。
“好好好,何时回来都好。”江培道。
三人目送江楠的离去,久之,才进了院子。而江楠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在这遥远的路途当中,他竟思念起自己的娘亲。
他想到江绫的话,于是又一次打开了画卷。掀开帘子,马车已然走在了山腰处。一望无际的,是陌路人的家乡,视线下移,是山谷的田园光景。
有牧童骑黄牛吹着笛子,有牛郎在湖边等待着自己的织女,有农民耕地或也有收粮的。天下应有尽有,是无知的等待,不顾一切。
江楠定睛一瞧,瞧得深不见底。马车一直前进,他只要未收画卷,就能看到两两相隔的回忆之中的故人。
是于颜抱着月空拿着拨浪鼓逗她玩闹,是于戚月阀征战之前,将月空交给于颜的回忆,是江绫与江恋歌在湖前放着风筝,是江绫和江楠在雨天带着斗笠奔过每一处屋檐。是少年无需等待,一待晴空万里。
江楠收起画卷,画卷是千金买来。每一幅图却于他来说是稀世之物,因为这是世间独一,是江绫为他所画。
回忆两相隔,终不似,逝去人。
江楠微微一笑,心道:“也不知江绫现如何。”
三人进府之后便各自寻事去做,云暕和男儿郎各自围在喷泉旁,有说有笑。正说笑着,云暕此人莫名发觉后背被一掌拍击,力道却不重,看向来人,正是江绫。
“干嘛?”
“茉茉她们呢?”
“哦,”云暕转过头去,“茉茉、白念朝、洛卿年和洛无华早就离开须离了。”
“走了?”江绫再次确认问道。
“不然呢?留这陪你过上元啊?”云暕笑道。
“我求之不得。”江绫落座,“你们几个人在干嘛呢?”
“在许愿啊。我赔米糕钱还剩了不少,所以就和大家伙玩玩看咯。”华绝义道。
“啊?堂兄,你也不管他啊?”江绫对江烬珩说道。
“无所谓了无所谓了。”说罢,江烬珩往池子里投了币。“来年让我平步青云,钱来钱来钱来。”
路清风一听,也慌忙投了个币,“别让江烬珩的愿望成真。”
江烬珩盯着路清风看,想揍他想得心急如焚,随即又投币说道,“让路清风成精!成为杠精!只知废话连篇永远不得许愿成真。”
“靠!你这等于要了我的命啊。”路清风恨不得大哭一场,他才不会甘拜下风,于是又投一次。“让江烬珩的话一炮成灰。”
“让路清风所言皆空。”
“让江烬珩愿望成空。”
“让‘路杠精’不再意气风发。”
“让‘江不服’不再抛头露面。”
“让路杠精的兄弟,月阀孤魂整治路清风。”
江烬珩幸灾乐祸地看着路清风的充血样儿,“算了算了,不惹你了,明天你的订婚宴,就祝你看不到我的人影吧。”
“看不到就看不到,你当我想邀请你来啊?做梦去吧!”路清风站起来,指着江烬珩的鼻子脱口大骂。
江烬珩眨眨眼,“少主,要不我们今天就走吧?”
“嗯。”沈溯月道。
双双站起身,准备一去不回。“哎等等,我也要跟着。”云暕忽然起身说道。
“你去干嘛呀,你就留在江宅和他们团聚吧。”江烬珩和沈溯月想一走了之,云暕却跟在二人身后。
“你们也不和江培大人道个别?”云暕说道。
江烬珩忽然回头,招呼江绫说道,“堂弟,记得替我和少主给叔父道个别!”
“好嘞。”江绫也挥挥手说道。
云暕笑逐颜开,“那这个意思就是,愿意让我同去咯?”
“随你便。”沈溯月替江烬珩回答道。
“算了,我不跟着了。”云暕一脸愁容地转身又回去了。
路清风正盘腿坐着,看到云暕,属实乐不思蜀。“哟,被赶回来了?”
“不,我自愿回来的。”云暕继续坐在路清风身边,“突然发现路家主嘴真欠。”
“滚蛋,方才华绝义和南隐双也走了,你真不走?”路清风道。
“不走。”
江烬珩和沈溯月从后山走去,决定翻山离去,“那时候上山顶的时候我看见山后有村,到那儿再买匹马吧。”沈溯月道。
“好,都听少主的。”
沈溯月淡然一笑,“还记得吗?刚开始你去宫中盗窃浮倾池的时候,连准备你都没准备。”
“是啊,现在回想起来,怎么连准备都不去准备呢。若是准备了,怕那么快,也就遇不上你了。”江烬珩苦笑道。
“好像一切都似巧合,可又像是蓄谋已久。”沈溯月道。
江烬珩双手靠在后脑勺,“三年过去了,我发现身边人变化不少。就连少主你啊,在我身边变了模样,也得让我思忖好一阵子你到底哪里变了?看似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毕竟人总是在无形之中会变的。至于像路家主那样的,越活越年轻,怕是享乐了一辈子,苦早已惧他离去。”沈溯月两手抱胸,惬意地说道。
“少主,我和你讲,每回在那之前,我总是在想:我当时,为何偏偏要走闯荡江湖这条路,吃力不讨好。后来闭目思量,撞了那么多次南墙,再撞一次,无妨。”江烬珩历经风雨,学会了自我释怀。
“还有啊少主,我江烬珩向来自大,在心上人面前绝不自卑。”
沈溯月冁然一笑,“遇他,予他,欲他于他。人世间瑰丽无边,万种风情,不及一趟溯洄从之。”
夏天的烈雨晚来一趟,误入秋天。云间雷声响彻在耳边,抬头一看,明明不远处,却若近在咫尺。
江宅在院子里瞎闹腾的人,已然匆匆回了屋去。路清风下定决心,“喂,我今晚就举办订婚宴,能耐的定要与我同心!”
“暴雨猛烈,也不知江烬珩,他怎么样了。”云暕不顾路清风,自言自语道。
“江烬珩那屁小子有什么好的?犯得着你这么关心他?”路清风说道。
“一看往日,他亦不是我的心之所属,却是我认为的世间无能企及。”云暕款款而深说道。
“你们就在爱河里作死吧!沉寂于爱,无人拯救。”路清风道。
颜如意颇为不满,“这话也是你能说出来的?你忘记了吗?你也是有妻子的人。”
沈末桅把玩着手中的白衣木偶,对于他们,自己一声不吭。
沈溯月和江烬珩二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避雨之地,直到碰见了地下洞穴,里面还挺深,于是两都默契地一跃而下。
可好巧不巧的是,巨石压下,挡住了二人的归路。
“这可怎么办啊?而且好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江烬珩有些无可奈何。
“雨后再想办法吧。”沈溯月手捧白衣木偶,白衣木偶二话不说地,令四周瞬息间亮堂堂的。
“天,墙上还有壁画哎。”江烬珩惊叹喊道。
沈溯月在未许山的那一年,某日,他正和华绝义下山直奔须离。当时须离还没有盛况,但街上仍旧沸反盈天。
“溯月,师兄带你去见一个人。不过呢,那屁小子从小到大只要一个人独闯人间,就习惯带着面具。所以呢,一会儿啊,我们买完面具也一齐去吓吓他。”华绝义提议道。
“还有这样的奇葩之人?”沈溯月颇为不理解此人用意何在。
“他是一名盗贼,因为相貌甚佳,与同行格格不入,容易挨打受人嫉妒,所以就只能带着面具咯。不过呢,他从小就喜欢带着面具,因为他不喜与人相处。”华绝义解释道。
“江湖人也要经历挨打啊?”
“当然,不过他在闯入江湖的六载里,只挨过一回打。”
“哦?因为什么?”
“当时他刚编好的藤鞭,因为首次用那把武器,用不习惯,就失手挨了一回。就只是这一次,对手被打得贼惨,不过他的对手却高兴得傻笑了好半天。”华绝义予之答复。
“这么厉害的人,天下只有一位了吧!是师尊吗?”沈溯月问道。
华绝义唉声叹气,“溯月,你在未许山的这六年里,对尘世不闻不问。不知道这位大侠也正常。江湖的风云人物早就换了。”
“啊?还有能比过师尊的?是谁啊?”沈溯月问道。
“他带着面具,你要是想知道,一会儿见到他,摘下他的面具不就好了?”华绝义道。
“不要,我怕他打我。”
“不会啦!他不会欺负小孩子的。”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十七了。”沈溯月满是自豪。
“来者何人?插手我盗贼一事,通通杀无赦。”面具公子从空中落入纷扰的人群中,藤鞭一挥,把一个同他身高相仿的小孩当中抽倒在地。
“额……今天和往常不一样,一定是那小孩作死惹着了江烬珩。”华绝义双手搭在沈溯月两肩上。
沈溯月退后一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嘴唇颤得更是不知心跳猛烈。
“面具!师兄我要面具!”沈溯月和华绝义说道。心里不忘嘀咕几句:“我说那身影怎么那么熟悉。”
那是他念念不忘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过多少遍。梦有回响,必无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