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为梦梦为卿 第16章 第十六章

夏喃呢去窗边偷偷拉开窗帘的一角，向楼下看去，果然在昏暗的朝阳里，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是毛悘之日常外出的打扮。

他正抬着头，看向她的所在的位置。

夏喃呢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的才情，直接套了件大衣，蹑手蹑脚地出门。

“噔噔噔”地下楼，步伐越来越快，尤其是在看见毛悘之之后，她有一种冲动。

想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可就在毛悘之面前不远处，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气氛有些尴尬，她只是这般着急的下楼来了，却不知道要问什么。

问什么？！人不是好好的吗？还有什么可问的。

夏喃呢正在心里教训着自己莽撞。

那头毛悘之开口了：“你能给我发信息，我很高兴。”

听着他带着欣慰与欣喜的语气，夏喃呢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钻了一下。

又酸又痛。

如果毛悘之没有遇见过她就好了。

“你没事就好。”夏喃呢看着他的眼，布满了血丝。

“你是不是刚下飞机？”

毛悘之一笑，并没打算隐瞒，点点头。

“是。”

“你应该去休息。你不会一夜没怎么睡吧。”

“差不多吧。”

毛悘之看着夏喃呢裸露的脖颈，在四月冷峭的风中挺着，眼里有一丝不忍闪过。

“我来，只是想让你更安心。”

夏喃呢看着他摘下自己的围巾，走过来为她围上。

围巾在接触到她皮肤的时候，她清楚的感受到了毛悘之的温度，迎面扑来的他的气息让夏喃呢一阵心安。

“万一我睡着了呢？你岂不是扑了个空。”

“没关系，”毛悘之仔仔细细地将她的脖颈连同大半个脸颊遮住，“但我觉得你一定在等我。”

察觉他的语气里带着轻微的笑意，夏喃呢藏在围巾里的嘴撇了一撇。

就你知道的多！

就在夏喃呢腹诽的时候，毛悘之也在观察她，清晨的光线清澈明亮，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增添了几丝活力，却也掩盖不了眼下的乌青。

想起上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他们要分别的时候，那时夏喃呢坐在桌前也是用这种倦怠的眼神望着他。

夏喃呢离开后回想起这一幕他才恍然大悟，他被黑眼圈给骗了，那不是倦怠。

那是最后小小的挣扎。

那是最后的温存。

他后悔，一向自诩观察细致感情敏锐的毛悘之，为什么察觉不到呢？

或许，如果当时直接回答“是”，是不是我就多一分瓦解她内心高墙的机会？

“你…没事就好。”夏喃呢扶了扶围巾，好像把嘴捂得更严实了，说起话来“嗡嗡”的。

“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毛悘之随手理了理她还来不及打理被风吹乱的发：“好。”

“你先上去吧。”

夏喃呢又深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想在说些什么，张张嘴发现都是些没必要的话，又合上了。

目送着戴着自己围巾的女孩进了楼道，毛悘之从兜里拿出一包烟，熟练地叼出来一根，拍拍身上，才想起打火机被扔在日本海关那里了。

“毛悘之！”

他抬头，只见夏喃呢去而复返，举着手机“咔嚓”了一下。

看着自己拍的画面，满意的走了。

只剩毛悘之一人留在原地，衔着一根没点着的烟，眨了眨不知所措的且瞪大了的眼睛。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夏喃呢给他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抓拍的很好，是在他瞪起眼睛之前，听见叫他之后。

照片里他叼着烟，还有点因没找到打火机的微微的眉头蹙起，又正抬眼看着镜头，加上旅途劳累显得有些沧桑，突然徒增了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EVA：送你，赶紧把你头像换了。

小区的清晨，有许多晨起锻炼的人。

他们纷纷回头，有些奇怪地看着路中间，一身黑，帽檐很低，神神秘秘却叼着烟一脸傻笑的高大男人。

这人怕是个傻子吧。

“毛悘之日本”着个热搜刚下去没多久，突然‘毛悘之人渣“的标题又节节高升。

因为某八卦自媒体营销号写了一篇文章，专门针对毛悘之的，什么据知情人称毛悘之利用曾救过冼黛滢的事件为借口，多次伸手想她要钱，后来翻脸不认人反而澄清绯闻，又说“夏小姐”根本没有这个人，她的唯一一次出境也是找人演的，故事也是编的，还有什么不当医生的原因因为治死过人，等等诸如此类的黑料新闻，连证据的照片也很是齐全，有一个男人很女人一同出入住所的，有夏喃呢在“天之骄子”露的脸和某横店群演的远景脸作对比的，还有医院门口医患纠纷的照片……全部很模糊，看不清脸，只能靠身材和衣着辨人的那种。

其中只有夏喃呢与群演的脸作对比的那张最清楚。

因为有了这风声，有很多粉丝粉转黑，照片模糊的就算了，但“夏小姐”证据算是很有力。于是不等官方站出来，就有大批倒戈谩骂声，说毛悘之是个大骗子，为了噱头这种编情怀的事也能做出来。

还又一系列煽风点火的，凑来吃瓜看戏的，比比皆是。

不等这事由公关部想出个办法来，“毛悘之”又凭着另一绯闻登上顶峰。

点开一看是一系列照片，是同一个地方，楼下的单元门门前，一男一女，不同时间，不同穿着，不同的互动，一看就是经常见面的场景。

夏喃呢一看，心里一震。

这不是他们吗？！难道每次见面都有人跟着？！

那头，公司公关部 公司高层 工作团队里的同事，所有人都苦口婆心地劝着。

“悘之，我们都相信你，但你起码要告诉我们夏小姐是谁吧。”

“是呀，你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帮你啊？”

“不然你做个中间人，传个话给她也行。”

“对对对，让她露个面，一切都简单了。”

“悘之…”

面对对面的劝告，毛悘之无动于衷，他只是垂目，仿佛在盯着桌面上自己的倒影。

双眼麻木无神，却又充满坚定。

夏喃呢自从看了网上自己的照片之后，就决定点妆都不化，美瞳都不带，素颜朝天地去上班，以减少被认出的机会。

准点踏进公司大楼，并没有想象之中迎面而来的紧张压迫之感。

是啊，地球少了谁都会转，公司无论那位艺人沦陷都是革新换代的产物。

一样的。

产品部和往常也没有什么两样，照常运转照常工作。

只是中途来了位大家都熟悉的客人———小马哥。

“哟，稀客呀，你怎么有空来我们这边了？”

看着弟弟特潇洒地自己拽了把椅子坐下，马韩叙打趣道。

“哎，别提了。”马韩述摆摆手，“今天下午悘之的通告被推了，真是一出事比粉丝反应都快。”

“这种事不是公关部分分钟解决掉吗？”

“是，在法律上我们有律师，对外媒体可以公关。但现在粉丝都精着呢！怎么给他们交代啊？”

“没法交代吗？”

“咋交代啊，现在最快速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让那位夏小姐出面。”马韩述无奈的两手一摊，“可是毛悘之死活都不同意，也不愿意和我们说她是谁，怎么联系。”

夏喃呢一边手上忙活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

“公司高层都出面了，各方都出面了，软硬兼施，就是不答应。”

“你是他经纪人，你也没见过她吗？”

“没见过啊”小马哥喝了一口哥哥递过来的水，继续说道，“我只是知道他们曾经异地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总给她发信息，前些时候夏小姐回来了，他几乎每天傍晚都去找她。”

“我的天啊。”马韩叙赞叹道，“痴情人啊。”

“哟，我的哥”小马哥调笑道，“你还羡慕别人？有你们家那尊神你还不知足啊？”

“你…”马韩叙一边佯装伸手要打他，一边瞥向旁边下属的反应。

终于把打扰工作的弟弟赶走后，左手边的女生探头，八卦地问：“马哥，你有女朋友啊…你也没跟我们说过啊！”

“我没女朋友。”

“哦？真的吗？”

这一问，聚集了办公室所有的目光。

马韩叙挺起腰板理直气壮的说：“我真的没有！”

“干活！”

我是真的没有啊！

就在行使部长的威严镇压住一众人的好奇心之后，马韩叙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小木：我今晚还有个会，就不回家吃饭了。

小木：到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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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夏喃呢如平常一样下班。

今天他应该不会来找我了吧。

她想。

果不其然，楼下没有他的身影。

她环顾了周围几下，就掏出门门禁卡。

“嘿，”

夏喃呢被肩膀上突然出现的手吓了一大跳。

“你今天…”

还没等毛悘之把话说完，就被夏喃呢一把抓进了单元门里。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巨大的声响而纷纷亮起。

“你干什么啊？！”夏喃呢不等他开口，对他低吼道，“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毛悘之反而轻松笑了：“既然已经都被拍了，多一天少一天又能怎么样呢？”

夏喃呢一听，提起一口气就准备开口训斥。

可又一想，毛悘之说的很有道理啊，如果他们不见面，又会被说是做贼心虚。

但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为什么不让我出面解释？”

“会连累你的。”

夏喃呢心头一紧，在毛悘之拒绝透露的时候，她就猜到是在为她着想。

“这是我的错，该有我担着的。”

“这是我默许你做的，你不必承担什么。”

“所以毛悘之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吗？”

夏喃呢要被逼疯了。

“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他微微笑道，“这一次我会明明确确毫不迟疑地说出来。”

“我在追你啊。”

上一次，你问了，我自以为是的卖个关子，总以为你会喜欢所谓的惊喜。

可我却忽略了你最渴望的安全感。

这一次，你问了，我答了，也做了。

我不求你马上肯定的答复，我只是希望你偶尔想回头看看的时候，总有一个身影能让你心安。

夏喃呢，你愿意给你自己一个这样的机会吗？

听了这话，夏喃呢久久地看着毛悘之，将双掌紧紧的握成了拳。

“我说过了”她勾起嘴角，强忍着内心的苦涩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是。”他听闻并没有出现任何失望失落等负面情绪，反而点点头，表示赞同，“那…我们就翻篇，重新开始吧。”

谁料，一向沉稳的毛悘之竟然会说出这种类似与狡辩的话。

夏喃呢笑了：“我到底有什么好的？”

毛悘之认真思考了半天之后说：

“你没什么特别好的。”

“但我喜欢。”

那年夏天，发生了太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她不愿相信姥姥的离世，一如她不愿相信那时所萌发出的爱情。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都说男人应该做女人的坚实的双翼。

可夏喃呢需要的，是厚厚的壳，让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家。

送毛悘之走后，夏喃呢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了许久。

终于拿起手机，给毛悘之主动发了第二条信息。

EVA：如果我好心办了坏事，你会不会怪我？

良久，

求伩：你要想好了，一旦你这么做了，再想摆脱我可不会有上次那么容易了。

夏喃呢看着他的信息，并没有再回复。

第二天，一向喜欢赖床的她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掏出许久不穿的黑色大长裙，化了许久不化的很霸气的妆容，更是戴上了曾经让毛悘之避恐不及的平光金丝眼镜。

对着镜子检查了自己很久，在确无疏忽之后，踏出了房门。

这次，她没有挤地铁，而是打了个车，一路上规规矩矩地坐着，锋利的气息让一向喜欢与乘客攀谈的司机大哥都缄口不言。

终于到了目的地，夏喃呢抬头，这是她除了面试之外的第二次仔细观赏了一下这座建筑。

现代大厦，玻璃的外壁反射出耀眼且冰冷的光芒。

她提起一口气，踏进了公司的大门。

那一刻，就宛如她梦想中那所向睥睨的女将军跨上战马，拥有剑锋出鞘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