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佳兰主仆二人到老夫人屋中时,老夫人果真正让于嬷嬷去拿点心。
孙佳兰拦住于嬷嬷,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笑盈盈的道:“我就知道外祖母这会儿正想东西吃呢!”
孙佳兰将带来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用青瓷盘装着的点心取出。
“外孙女午间在小厨房做了酥琼叶,现在吃正好呢,外祖母尝尝?”
于嬷嬷在旁笑着道:“还是表姑娘贴心,掐着老夫人饿的点来呢!”
老夫人也笑眯眯的说道:“我这个外孙女比那亲孙女都妥帖,都是兰,那个兰就远远比不上。”
说着将一片点心送入口中,饶是老夫人这把年纪,吃起来也毫不费劲。
孙佳兰笑意深深:“外孙女特意做的薄一些,这样吃起来只会觉得酥脆,不会硬邦邦的。”
孙佳兰这话说的讨巧,酥琼叶按正常的厚度,老夫人吃起来会费劲,而孙佳兰却说特意做的薄一些,又没说专门为老夫人做的,将这份刻意淡化了。
老夫人果真更满意了,夸赞道:“咱们家除了你朝表哥,就属你心细了。”
孙佳兰抿唇一笑:“外祖母对朝表哥好,朝表哥自然也会念着您,如今朝表哥娶了三表嫂,她们二人一块孝敬您呢!”
老夫人听到这,笑意淡了淡:“当初,你外祖父说给朝儿相看的姑娘出自长平侯府,我还挺开心的,京城谁人不知,长平侯府最重规矩,想来教出的女儿一定是个好的,现在看来,长平侯府有沽名钓誉之嫌了。”
老夫人轻声“哼”了一声继续道:“你三表嫂嫁过来才几日,竟出去两次了,虽然敬茶当日你外祖父说了,咱们将军府没那么多规矩,但她也不想想,哪个世家大院没规矩的?虽说咱们这不拘什么晨昏定省,她倒好,加上敬茶那日,一共才过来两次”
老夫人似是把这几天的不满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说完后越想越气,最后想到栖园都不甚满意了。
孙佳兰见老夫人停了声,佯做安抚道:“外祖母消消气,既然三表嫂出自长平侯府,想来这几日这般作为定是有原因的,像今日三表嫂去了城西,还带了包子回来,三表嫂定是觉得那家包子有特别之处,晚间就送来给祖母尝了呢!”
老夫人皱眉道:“她又出府了?”
孙佳兰脸上惊慌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露出一张笑脸:“外祖母,别想三表嫂了,再吃一片酥琼叶?”
老夫人脸色沉了沉:“你不用在我面前说她的好处,也别想着替她开脱,她要是一直这样,朝儿万万是不能和她过下去的!”
于嬷嬷瞄了眼孙佳兰,出来宽慰道:“老夫人可先别这么说,将军才成亲没几日,您说这话也不怕下了将军的颜面,何况这还是老将军做主定下的。”
老夫人一梗,气道:“就是因为是老头子定的,我才信了他!谁知、谁知……哎!”
孙佳兰从老夫人那出来时,嘴角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路上恰好赶上红莲再次从栖园回来。
红莲低声道:“少夫人只把包子分去了笃行居一包。”
孙佳兰听后,嘴角扬的更高了。
……
这边周离回来后,迅速的换衣上妆,待梳整完毕后,才让彩金将一提油纸包的包子送去笃行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离端坐在外间的矮榻上,手里拿着那本《女诫》,许久不曾翻页。
屋中安静,院子里的声音偶尔传进来几句。
时隔一年,周离仿佛才惊觉祖父已经过逝,巨大的悲伤笼罩下来。
更让周离难以释怀的是,祖父的过逝是因为自己。
因为祖父担心自己。
周离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胸口的憋闷尽数呼出。
如果,如果祖父和父亲一样,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那么祖父也不至于上了那些奸人的当。
周离没有时间悲伤,当务之急,要将那些人一一揪出来,让祖父枉死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周离将方嬷嬷叫了进来,道:“嬷嬷,明日你去找方管事,问问让他找的伙计找的如何了?如果没找齐,让他尽快。”
方嬷嬷当日连求着要跟周离来将军府,豪言壮语的放话,要帮周离挡住将军府的腌臜伎俩。
回来第一日揪出了个表姑娘后,却被告知以后是要离开将军府的。
年过半旬的老嬷嬷瞬间失去了斗志,见天的无所事事起来。
现在周离给方嬷嬷安排了事情,方嬷嬷仿佛又找回了活气。
方嬷嬷敢肯定,这件事一定非比寻常。
重新燃回斗志的方嬷嬷再次豪言壮语起来:“姑娘放心!明儿我就去问问,如果我那儿子还没找齐,我亲自去盯着牙行找。”
周离那句“倒也不必”还没出口,方嬷嬷就赳赳昂昂的出去了。
周离无奈的摇了摇头。
周离被方嬷嬷这么一搅和,心情微微好了些,沉下心看起了《女诫》,直到到了晚饭时候才将书放下。
周离喊了彩金进来,吩咐备水沐浴,同时说道:“晌午我吃的有些多,晚上就不吃了,将军回来后,将带回来的包子热了,再下一碗干菜馄饨。”
彩金知道周离晌午吃的的确多,便也没劝阻,听话的去准备。
周离沐浴后直接躺在了床上,将内室的灯熄了大半,只余门角处燃着浅浅的一盏。
贺朝踏月归来。
栖园里依然亮起了廊灯,只不过正院的屋中似是比昨日暗了些。
有些安静了。
贺朝想。
贺朝缓步进了屋中,并未看见周离的身影,疑惑之余去了内室,见周离已经躺在床里侧睡着了。
贺朝先去侧间换了身衣服,出去喊来彩金,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彩金有些讶异,心里不禁泛起嘀咕,将军这是在关心姑娘吗?
讶异过后,还是规规矩矩的回道:“姑娘说,今日晌午饭吃多了,晚上就不陪将军用饭了,但将军的饭食已经安排好,将军现在用饭吗?”
贺朝总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便没再想。
“现在用吧,把饭摆在外间矮榻的方桌上。”
彩金应了一声,去安排了。
不多时,一碟热腾腾的包子端了上来,一起上来的还有一碗馄饨并几个小菜。
贺朝看到包子,突然问道:“小厨房做的包子?”
彩金并不知周离悄然隐藏的事情,只当周离不想府里的人知道她们和钱家相识,便不提钱家如实道:“是姑娘今日在外面买的。”
贺朝一顿:“少夫人今日出去了?”
彩金:“是。”
彩金有些紧张,生怕贺朝问她周离去了哪里。
然而贺朝只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吃起了饭。
彩金悄悄松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贺朝觉得这包子的味道甚好,加了笋丁的鲜肉包,让鲜肉包多了一味爽口。
不消片刻,贺朝将包子吃了个干净,然后吃起了馄饨。
馄饨竟然是干菜馅的,与自己平日吃到的不同,这里面加了芝麻香油,丰富了干菜的口感。
贺朝越吃越觉得合口,又将馄饨和几个小菜吃了个精光。
饭毕,贺朝竟生出些许满足感,好像一直和周离这般过下去也不错。
桌上的碗碟已经收走,只余一壶清茶,还有周离经常拿在手里的书目——《女诫》。
贺朝朝书暼了一眼,突然嗤笑道:“《女诫》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竟能让她书不离手?”
说着将《女诫》拿了起来。
顺着书折翻开,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目光莫的一凝,不敢置信的连着翻了几页,里面竟然是话本子!
贺朝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
笑的差不多了,拿书敲打着手心,轻哼道:“我看你这端贵面孔要装到几时。”
翌日。
周离醒来后,如常的给自己上了浓妆,又挑了件浅红色妆花短袄,配一袭珠白云锦长裙。
等周离收拾好了,贺朝也从校场回来了。
贺朝见周离端贵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赏心悦目。
二人吃完了早饭,贺朝便去了大营。
周离则在栖园等方嬷嬷的消息。
临到晌午,二夫人带着丫鬟白露来了栖园,周离正歪在榻上看着“《女诫》”。
二夫人一进屋就笑着道:“你这里倒是清闲。”
周离赶忙起身,叫了声“母亲”,然后才道:“母亲那里不也一样?”
说着还同二夫人眨眨眼。
在二夫人面前,周离倒没有伪装自己的性子,毕竟经常打交道,就自己这点斤两,用不了多久就能被看出来。
好在周离嫁过来没几日,却同二夫人一见如故。
将军府的中馈由大房掌管,二夫人只需顾好自己的院子就好。
大儿子贺朝已经单独立院不用她管。
小儿子贺阳脾气随了他爹,只怕比二夫人还严肃,如今在书院读书,用不着她管。
只有一个女儿,女儿虽然稍稍调皮了些,但大是大非也分得清。
因此,二夫人日日也清闲的紧。
虽然已经生养了三个孩子,可看起来才不过三十出头。
二夫人看着调皮的周离,嗔道:“你这孩子,这可不兴说。”
二人相视一笑。
周离给二夫人倒了盏茶,问道:“母亲过来可是有事?”
二夫人喝了几口茶,笑着道:“赵家送了赏梅宴的帖子来,邀请咱们府上后日过去赏梅,虽然赏花宴都大同小异,但还是和京城略有不同,所以亲自过来与你说说。”
周离:“赵家?”
二夫人:“对,朝儿的副将赵德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