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问话,诸骁眉头微颤,心下早已有了答案。
他知道,琴天是为了医治自己的伤,才会以命做赌和那伙人斗智斗勇....
虽然知晓,可他更想亲耳从对方口中听见这个答案。
“我....不、琴,你....”
没成想话未说完,他受伤的肩骨就传来一抹清爽舒缓的凉意。
肃长琴轻贴着他的肩膀,把药膏涂到诸骁的伤口上,而后哑声道:“这私心,是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尖刀般插进诸骁的心口,同时让他脑海里闪过一张俊美无双的脸。
诸骁,朕什么都可以忍,可以让,世间万物,朕都不放在眼里,唯独你....
那一声声霸道强横的宣言,就如同烙印烙进他心底,让他燥乱又渴望,心惊却惦念——
“天晚了,快回去吧。”诸骁猛然推开肃长琴,神情躲闪的说道。
肃长琴被他推的后退半步,脸上却没有丝毫狼狈,反而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我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我想要的东西,必定会得到手,狼君可要记得这番话。”
诸骁有点无奈:“好了,你莫伤到自己就好。”
“你又在关心我吗?”肃长琴的金眸顿时亮晶晶的。
“咳....嗯。”诸骁轻咳两声,背过身不答话。
望着他局促又回避的样子,天帝唇边挂着一抹淡笑。
想当初,仙妖两界大战时,他与诸骁在魁斗山下对决,这小狼崽子可是处处不留情,险些把他一个天帝逼到现了龙形,当日他就在想,这个白眼狼,铁定是块儿捂不热的石头!又冷又硬....
但此刻,他却觉得诸骁身上有十足的温柔....他竟也会像普通男子般害羞躲闪。
而他越躲,肃长琴就越想戏弄他。
此时月色渐沉,林中掀起一缕凉风,云涌山动,微微凉的,竟下起了小雨。
清爽的雨滴落在眼睑,让躁动的心变得舒缓,天帝原形是龙,喜好盘踞在九州之巅,却也爱潜入海渊游水嬉戏。
往日在天宫,肃长琴最喜欢的就是褪去衣袍跳进瑶池,一边净身,一边饮酒。
饮完酒后,再顶着微醺晕红的脸想小狼....
眼下这一场及时雨,正合他的心意,于是天帝低头就开始脱衣裳,打算好好洗洗身上的灰尘。
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声,诸骁竖起了耳朵,喉结一动,问:“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肃长琴正儿八经的回他。
诸骁脸色大变:“脱、脱衣服做什么?”
“方才和那些贼斗得满身是汗,难受的很,恰巧下雨了,我就脱衣净身啊。”肃长琴说着,就一把拽掉了自己的衣带。
诸骁闻言惊讶的眉毛都纠到了一起,面前这人,不开心就又闹又骂,开心就骗人唬人,言行狡诈嚣张,骄横至极,此刻居然若无旁人的,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要用雨水沐浴洗身....这个名唤琴天的村夫,究竟是什么人啊?
他搞不懂,但大为震惊。
“不行....你不能在外面脱衣。”狼王连忙上前一步,按住肃长琴的手。
“为什么?!”天帝急喘一声,抬起蝶翅般的眼睫,不满地望着他。
这瞬间,诸骁的眼前明明一片漆黑,他却仿佛能看到对方白莹莹的身躯,以及那肌肤下渗出的馨香,那是脉络、心跳和血流的声音,充满了活力、馥郁的气息。
“因为、你会....着凉。”他把头压的很低,支吾其词。
肃长琴却不耐烦的很,他甩开诸骁的手,淡声道:“我不怕凉。”
说完,他便把外衣扒了下来,迎接着晶莹的雨水。
没想到,诸骁又一次按住了他,神态严肃:“不行,我不准。”
肃长琴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准?你凭什么不准,唔....放开我,快让我洗....”
诸骁没有放手,且提高了嗓音:“这里随时都会有人经过,我,不准你被别人....看。”
最后一个字,狼王说的很艰涩,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脸烫的如火在烧。
看到他懊恼的表情,肃长琴终于明白过来:小狼这是吃醋了....
“狼君的意思是,只许你看,不许别人看?”他立即起了戏耍对方的心思,故意问道。
“我,我不会偷看你,咳,嗯....如今,我也是看不见的。”诸骁撒开手,憋的脸色涨红。
“那我就继续脱了!”肃长琴忍住笑,接着挑衅他。
“明天我带你去找温泉。”诸骁没有再拦他,而是认真的许诺道。
他虽然是妖,又统领妖界多年,却没有妖身的阴邪狡诈,说话做事反倒光明磊落、说一不二,肃长琴恰是被他这样血性十足的脾气搞得烦闷抓狂,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折磨。
肃长琴呆愣一下:“你的眼睛看不到,怎么带我去找温泉....?”
诸骁摸索着把掉地的衣衫捡起来,搭在他的肩上,沉声道:
“我是狼妖,即使看不见,也能用双耳听到温泉水的方位,到时候你再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如何?”
肃长琴凝望着他的脸,点点头:
“也好,就听狼君的....你可要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嗯,回去吧。”
“唔....好。”
听见他顺从的答应声,诸骁内心没由来的一片柔软,他默默地跟在对方身后,踏着雨和微濛的湿气,和琴天一同回到那个他不曾有过的“家”。
回到茅草屋,点燃温暖的木柴,诸骁仍习惯性地睡在了床边,和背后的人保持着距离。
看他这样,天帝也不闹,只悄摸地抓过狼王如墨的长发,枕在脑袋下面,觉得毛绒绒的很舒服,就阖上眼睛入睡。
床不大不小,他们二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似乎有情愫的洪流在其中涌动,
“陛下,陛下....快醒醒....”
大半夜,肃长琴贴着狼毛睡得正熟,耳边突然响起了了的呼唤。
被扰乱清梦的天帝蹙了蹙眉,翻了翻身,想埋进诸骁的肩窝继续睡....
“陛下,您要亲到小狼的嘴啦!”
此刻,了了笑嘻嘻的声音再度传来,肃长琴心下巨颤,立刻睁开了金色的美眸。
“什么....!”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下意识把身子向后挪,可看见的并非诸骁的嘴,而是一只跳来跳去的白团子。
“你这小东西,谁给你的胆子骗朕?!”肃长琴抬手抓过小灯灵,用密音哑声呵叱道。
“嘘....”了了连忙收起笑容,禀报道:“陛下,外面好像有人,我能嗅到他的存在。”
“....是么。”肃长琴的眼神微沉,已经有几分戒备。
这样偏僻的地方,究竟有什么人会找来?是敌是友?是冲他而来,还是诸骁....?
想了想,肃长琴披上衣衫,对小灯灵道:“随朕出去看看,不必打草惊蛇,只当陪朕散步。”
“是。”
于是他们主仆俩放轻动作,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茅草屋。
外面的月很暗,走到粼粼河边,才有一丝微亮,肃长琴便在有亮光的地方坐了下来。
“能感知到那人的方向么?”天帝慢悠悠地摸过手边的石块儿,低声道。
了了窝在他肩上:“应该.....在那边的树林里。”
“好。”肃长琴轻敲着石头,淡然从容:“和朕聊天,说点什么都好。”
“唔....陛下,您还记得天尊送给我的小鼓吗?”了了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小声问道。
这个小东西,为何什么时候都只想着玩?肃长琴无奈地瞥了它一眼。
“怎么,你又把新玩具玩坏了?”他淡声问道。
“当然不是啦!”了了甩动着自己断掉的尾巴:“陛下您看,我尾巴上的伤已经好啦。”
肃长琴闻言有点惊诧,立即查看它的伤口,只见那片本该断裂黯淡的尾部已变得光洁平滑。
“多亏这只印刻着莲花的小鼓,我是用它里面的灵力治好的。”了了变出那只莲花鼓,递到肃长琴眼前。
“怎么会....”天帝抬手轻触那只鼓的鼓面,却感知不到任何力量的存在。
“陛下,我听说天上的宝物能助妖修炼成人形,说不定我很快就能变成人啦。”看到他沉思的侧脸,了了欢喜的说道。
肃长琴收回手,想到莲花鼓是释渊给的,便暂且压下心中疑虑,叮嘱道:
“也罢,你既与这莲花鼓有缘,便先借它修行,但切记,不可走火入魔。”
“是....陛下,那人越来越近了....!”
小灯灵乖巧的答应着,就见后方的林子里掠过一道鬼祟的身影。
它话刚出口,肃长琴手里的石子就变成了阴寒的利器,飞快地刺进了黑黢黢的林荫里。
“什么人?滚出来。”天帝坐在原处,发丝垂顺,眼底波澜不惊,慵懒的好似根本不把任何危机放在眼里。
“陛下,真的是您?”接着,他就听到一个温吞熟悉的嗓音。
月光下,身穿小青衫的男子快步走来,跪在了肃长琴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