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景成感觉不到她手背的细腻与滑嫩, 自她指节蔓延出来的,只有无尽的冰冷。
彻骨的凉意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但他并未退缩, 依旧咬牙强忍着, 继续紧握着她的手。
融融的暖意自他的掌纹间流散至她的手背,容瑶只觉他的手似燃烧的火炉, 不热不冷,刚刚好。
暖罢了手背, 景成又开始替她暖手心, 似老母亲一般苦口婆心的念叨着,
“你的手一直这么凉吗?既然怕冷, 实该早些让她们准备汤婆子才是。”
灵眸一转, 容瑶狡辩道:“先前她们就曾开玩笑,说驸马可比汤婆子暖和得多, 往后有了驸马, 我再也不需要汤婆子。她们都认为咱们睡在一起,我若再让人备汤婆子,岂不惹人猜疑?”
说得好似很有道理, 景成无可反驳。
女儿家的心思格外敏锐, 她总感觉他不大情愿, 也就不想再强求, “是不是很凉?算了, 我自个儿暖吧!你也困了,赶紧休息。”
容瑶正待抽回手,他却紧握着不撒手,轻声嘱咐道:“你翻个身,把另一只手也挪过来, 一块儿暖。”
怔然片刻,她才轻“哦”了一声,而后乖巧的将左手送过来,景成的两只大手将她一裹,继续替她暖着。
两人就这样各盖一被,锦衾相挨手相握。他的指腹不经意的在她掌心摩挲着,似有若无的撩拨着她的心弦,引起阵阵微栗。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任由他攥着。
没多会子,她的手心便已被他暖热,容瑶低声道了句,“好多了,不必再暖。”
不听回应,一直低垂着眼睫的她抬眸一看,这才发现他竟闭着眸子,似是睡着了,
“驸马,驸马?”
容瑶轻唤了两声,他却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看样子是真的困了。
容瑶暗叹失策,她本打算主动亲近,用这样的方式增进两人的感情,唤醒他的某些渴望,她都有些心跳加速了,他竟毫无反应,直接睡着了。
看来真是病得不轻啊!
凝视着他此刻沉睡的容颜,她忧心之余又安慰自己,不该太着急,慢慢来吧!
他已然睡着,这样握着手可能不太舒服,于是容瑶准备抽回手,可他迷糊之际却还是将她的手指紧攥着,不肯松开。
睡梦中的他眉头紧皱着,她担心再这么拉扯下去,会将他惊醒。无奈之下,容瑶只好放弃,任由他拉着,就此入眠。
一夜好梦无话,等她醒来时,窗外已然泛白,景成早已起身,在屋外练剑。
起初他是被迫,只因青舟说了,这是他家少爷的习惯,他也得照着学。后来被唤醒的次数多了,不等人来唤,他便会自觉醒来。
不得不说,这每日一练,还真是舒展筋骨,强身健体。
练至一半,瞧见容瑶立在门口静静的望着他,景成挽了个剑花,将剑收于身后,朝她走去,语重心长地道:
“我觉着你手凉是因为体寒,这种症状实该多走多动,不如你跟我一起练剑吧!”
“啊?”容瑶愣怔当场,“练剑?可是我不会啊!”
“我教你。”说着景成便拉她过去,还将自己的剑递到她手中,十分耐心的教她如何握剑。
一旁的西春见状,心道驸马可真够耿直的,公主说冷,还不是想让他帮着暖被窝嘛!他居然连女儿家的这点小心思都不明白,还要教公主练剑?
唉!碰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驸马,公主的日子怕是难捱啊!
对于剑术,容瑶还真没什么研究,看旁人步伐紧凑,行云流水,轮到她自个儿就很难连贯,且她身着大袖襦裙,十分不便。
打量着她的装扮,景成沉吟道:“你这身行头不合适,得换身窄袖的衣裳才行。”
容瑶是个不服输的人,既然他教了,那她自当认真去学,不能叫他小瞧了去。
“你等着,等我回屋换身衣裳继续练。”
道罢容瑶便将剑递给他,往回走去。
西春吓得忙跟上劝说,“公主,咱们还是别练了吧!刀剑无眼啊!万一伤到您可如何是好?”
“你是怀疑我太笨学不会,还是怀疑驸马教不好?”
怎么回答都是错,西春可不敢乱说话,为难地道:“奴婢只是担心公主嘛!”
经过驸马被绑架一事,容瑶觉着学些防身之术很有必要,万一遇到危险,不至于手足无措。
她不顾西春的劝说,坚持要换衣裳练剑。西春不敢违逆主子之意,只好为其更衣。
换好衣裳后,容瑶才又来到院中,继续跟他学。
她在学箭术时认真虚心,一脸诚恳的向他求教,毫无公主的架子。且她望向他的眼神满是崇敬,景成忽然有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这一刻,两人仿佛不再是公主与臣子的关系,而像是互相切磋交流的友人,无所顾忌,真实且自然。
当她苦练不成时会焦急的跺脚努嘴,当她终于领悟到精髓时会开心的朝他挑眉炫耀,
“我是不是很有练剑的天赋?遇到我这么有慧根的徒弟,你实该多夸夸我才是。”
“明明是我教得细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可比前几日相顾无言时热闹得多。
眼瞧着公主与驸马有说有笑,西春再不担忧,感觉这练剑似乎也是增进感情的好法子。
练了大约两刻钟之后,景成提议让她歇一歇,容瑶却不肯休息,定要再重复两遍,加深记忆。
景成有些口渴,便让她先练着,而他则到一旁的石桌边喝点儿茶。
才饮了几口,忽闻身后一声娇呼,景成立时回首,但见竹林边的容瑶蹲坐在地,痛呼出声。
见此状,景成疾步跑至她身边,“容瑶!你怎么样?摔到哪儿了?”
脚踝骤痛的她不敢乱动,连站立都困难,景成二话不说,将她抱了起来。
一看公主受了伤,西春吓得不轻,忍不住轻声抱怨道:“奴婢都说了公主不适合练剑,驸马您还要教她。”
容瑶一听这话,倚在景成肩头,不悦的嗔她一眼,“是我自个儿要学的,受伤那是意外,不许怨怪驸马!”
正抱着她往屋里走去的景成看她这般维护他,不由摇头轻笑,心下甚慰。
等到了房中,景成命人去请大夫,容瑶却道不必,“不严重,只是轻微疼痛而已,屋里不是有活血化瘀的药膏吗?擦些药膏便是。”
伤势要紧,此刻的景成顾不得男女之防,亲手帮她褪去鞋袜,入目的是一双莹白纤细的小脚。
他仔细查看了她的脚踝处,尚未发现红肿,只在轻轻按压时她会觉着疼痛,于是景成答应按照她的意思,先给她上药,看情况会否有所好转,再决定是否请大夫。
因着药膏有些黏腻,涂抹药膏之后,景成又帮她缠了几层纱布,而后才又套上袜子,扶她在帐中躺下歇息。
坐于帐边的景成看她这般,不由心生愧疚,“我就不该让你练剑,你也不至于受这样的苦楚。”
“你怎的跟西春一样啊!”容瑶并未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无谓一笑,“人生总有意外,谁能料得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平常心面对即可,我可没有怨天尤人的习惯,你万莫自责。”
说话间,容瑶抬指抚住他的手,给以无言的安慰。
迎上她那浅笑的柔眸,景成心间微暖,反握住她的手道:“所以说练武还是有用的,瞧你的手这么暖和,不会再觉着冷了吧?”
还真是呢!不过她这手一热乎,那晚上就没理由再让他帮忙暖手了啊!
他是不想再与她亲近,所以才教了这么一招吧?看来她这法子不顶用了!
兀自瞎琢磨的容瑶默默地自他手中抽回手,景成不明所以,问她何故忧叹。
才刚还笑容满面的她转眼就面露愁雾,“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想歇会儿,不必管我,你去忙吧!”
道罢她假装阖眸,没再说话。
景成总感觉她这状态有些不对劲儿,但又猜不出因由,只能仰天慨叹,女人心,海底针呐!
虽说两人已然成婚,但未免被人发现破绽,景成还是坚持每日到书房去看书,充盈自己。
毕竟往后他都得以这个身份生存下去,那他就不可能只待在武毅公府,今后他还得入朝为官,应付不同的人和事,多读书终归是有利无弊的。
忙碌了一整日,不知不觉间,天又擦黑。
容瑶总感觉他有些排斥那些亲昵的举动,今晚便没再让他帮忙暖手,未料他入帐躺下后,竟直接将手伸进她的被窝里。
彼时容瑶的手正叠放在腹部,景成没碰着,凭着感觉在她被中四处寻摸着,吓得容瑶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景成一脸无辜的望向她,“帮你暖手呗!你不是手冷吗?”
原来他记着此事呢!她还以为他不愿意呢!看来是她多虑了。
唇角微扬的容瑶顺从的将手递给他,“喏---是你自个儿要暖冰棱子,我可没强求。”
“是是是,我的手太热,让你帮我冰一冰,算我求着你,成了吧?”景成也不嫌凉,顺势将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里轻搓着。
两人虽然没说话,但周遭莫名有暖意流淌,容瑶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话很少,但做的都是实事,总比那些个油腔滑调来得实在。
暖了会子,景成又问起她的脚伤,容瑶只道已无大碍,他却不信,认为她在隐瞒,坚持要掀开被子看看她的脚是否肿胀。
“哎---我真没事。”她还没来得及起身阻止,他却示意她躺着莫乱动,以免着凉。
坐起身来的景成小心翼翼的掀开被角,将她脚腕的纱布拆开,仔细的检查,确认没有泛肿,这才稍稍安心。
因着她睡前才又涂过药膏,是以这纱布必须包裹好,以免沾到锦被上。
就在他重新为她裹纱布时,景成触及她的脚背,不由惊呼出声,“你的脚也这么凉,你怎的没跟我说?”
于是乎,暖罢了手,他又开始为她暖脚。
为着方便帮她取暖,景成把两人床尾的被角叠放在一起,而后侧躺着,将他的大脚放在她小脚下,
“你的脚心挨着我的脚背,很快就能暖热。”
“啊?”暖手她还能接受,这赤脚勾缠的,难免会令她联想到一些不可说的画面,容瑶有些犹豫,红着小脸儿,翘着小脚始终不敢去碰他。
看出她有些羞怯,景成宽慰道:“只是挨着脚,你且放心,上边的被子不重叠,还是各盖各的,中间有阻挡,我不会欺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