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她一眼, 景成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我这人说话比较俗, 若有不当之处, 公主万莫介意。
这男人吧!晨起一般都会有反应,此乃寻常现象, 倒也不是好色的表现。前几日我风寒发热时,竟没了那种反应, 我寻思着应是病得太重, 才会这般, 也就没太在意。
可过了四五日, 风寒已痊愈, 也不再发热,我竟还没什么反应, 这就很不正常了。”
容瑶是抱着拆穿他的心态去听的, 万万没想到,不能圆房的原因竟然会是这个!
尴尬的她面颊绯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黯然长叹一声, 景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事关男人的尊严, 我自个儿难以接受, 也就没好意思跟大夫提。但我琢磨着,应该是那晚在冷水中浸泡得太久,伤了根元,才会这般。”
深秋的夜里在水中游了那么久,即便是身强体健之人, 怕也难捱,极易落下病根儿,但驸马一直没吭声,容瑶也就没往那方面去想,如今方知,他的身心都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这种情况的确特殊,恕我不懂医理,帮不了你,得等大夫来诊断,不舒坦就得告诉大夫,千万不能讳疾忌医,趁早治疗方能尽快复原,越拖越严重。”
“公主,我这力不从心,实在抱歉,”说话间,景成望向她,眸间满是窘迫与歉意,
“你要是介意就直说,你若要和离,我也断不会说半个不字,不能给你幸福,的确不该再耽误你。”
男人对这种事大都很忌讳,容瑶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若非被人谋害,他也不至于遭这样的罪,说到底,她也有责任。
回望着他,容瑶郑重表态,
“驸马多虑了,你我已然成亲,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姻缘大事岂可如儿戏一般,说离就离?万莫再说这样的傻话,有问题你应该早些跟我说才是,我也不至于误会你这么久,现下最重要的就是请大夫为你诊治。”
容瑶打算将太医请来,景成却一口拒绝,“千万不能请太医,我可不希望这事儿传到宫里去,不仅我这面子挂不住,旁人也会对你冷嘲热讽,随便请个民间的大夫即可。”
她是想着太医的医术更高明,才有这样的念头,既然驸马不愿声张,那她实该顾虑他的感受。
乔嬷嬷那边不能透露,但婆婆必须知情。
当晚两人各自安睡,并未再提此事,次日容瑶抽空去找婆婆,将此事告知于她。
得知景成有隐疾,蓝氏忧心忡忡,越发愧疚,好在她晓得有位孙大夫治疗此类病症很有心得,遂派人将孙大夫请来。
孙大夫到场后,请驸马细述近来的一些症状。
眼瞅着容瑶还在屋内,景成干咳一声,与她好言商议道:“事关男人的**,你在这儿我们说话不方便,要不公主暂避一下?”
被提醒的容瑶面上一红,暗叹自个儿竟是忽略了这一点,随即起身到外头去候着,忐忑的等着大夫的诊断结果。
一刻钟后,孙大夫开罢药方才出来。
因着此事不能声张,是以青舟亲自去抓药,并未派其他的小厮。
瞧见孙大夫的身影,容瑶近前询问驸马的状况,但见孙大夫捋着胡须轻叹道:
“驸马受寒气所侵,阴盛阳衰,加之他隐瞒病情,没能得到及时的医治,病况不容乐观。不过公主请放心,草民定会竭尽全力为驸马诊治,只要公主肯配合,相信不出两个月,驸马便可复原。”
还需要她的配合?容瑶不明所以,“需要我做些什么,您尽管交代便是。”
左右这二人已是夫妻,孙大夫也没什么可回避的,随即低声嘱咐道:“这用药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得让驸马爷摆正心态。需知男人一旦患上这种病,极易自卑,总觉得自己有毛病,担心旁人嫌弃他。
是以公主您的安慰和鼓励是最重要的,这段时日,您千万不能冷落他,定要多些关怀,适当的亲近,让他感受到温暖和情意,找到男人的自信,方能更利于他恢复。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太着急,以免他压力过大。这个度,还需公主自个儿尝试着去把握。”
既要亲近,还不能让他有压力,这可真是难为容瑶了,毕竟两人才成婚,尚未真正圆房,终归还是有隔阂在的。
公主面露难色,涨红了脸,半晌没吭声,大夫已然能猜到她是有所顾忌,遂又改了话音,留有余地,
“当然这只是草民的提议,具体如何还得看公主您的意思。总而言之,草民定会尽全力为驸马爷医治,还请公主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夫告辞之后,容瑶琢磨着那番话,一时间竟没有任何头绪。
等她转头回到房中,便见驸马正坐在桌边,以手支额,眉梢挂满了忧思,
“大夫说我的病不算严重,可我总感觉他有所保留,没说实话。公主,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病得很重,没得救了?我只想听实话,你可别瞒我什么。”
看他如此担忧,容瑶柔声安慰道:“不严重,大夫说了,只要你按时喝药,配合治疗,两个月便能见效。治病总得有个过程,你别想太多。”
“那喜帕的事怎么办?交不上喜帕,怡妃娘娘那边如何交代?”
此事她已与婆婆商议过,“实则我母妃只是随口一问,娘家人不会管那么多,只要婆婆过目即可。
那喜帕本该由乔嬷嬷亲自交给婆婆,但我可以将其交给西春,西春是我的人,她不会对外传的。婆婆已然知情,她自会帮咱们圆谎。你无需担忧,安心养病即可。”
如此说来,当下的困境便算是解决了。景成暗松一口气,点头应承着,“多谢公主体谅。”
“咱们已是夫妻,你直接唤我名字即可,唤公主难免有些见外。”容瑶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因为她想起了大夫的交代,要给他以亲切感。
唯有在她面前放松下来,他心情愉悦,这病才好得更快。
公主突然对他这么好,景成还真有些不习惯。
“容瑶?”试探着念了声她的名字,他还觉着挺顺口的。
原本他以为容瑶听说此事后会对他心生排斥,怀有芥蒂,没想到她竟对他这么有耐心,景成反倒有些愧疚,发自内心的向她道谢,
“多谢公主关怀,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她总觉得,驸马下意识里还将她当做外人,又或者说,她公主的身份令他生出一种距离感?不论两人之间是否有感情,这种距离感应该消除掉,朝夕相处的两个人,这般客套,终归让人觉着别扭,
“所谓夫妻,不就是互相扶持吗?谈什么报答?我只希望你能尽快恢复正常,别让此事影响你的心情。”
景成忽然就笑了,歪头闲问了句,“你这是期待着我赶紧复原,然后与你圆房?”
被打趣的容瑶登时红了脸,仓惶否认,“哪有?甭瞎想,我只是觉得自个儿害了你,心里有愧,怕你留下病根儿而已。只要喜帕的事解决了,那是否圆房都无所谓,我才懒得催你,你真以为自个儿是香饽饽啊!”
是吗?她这幅双颊染飞霞的情态娇俏动人,景成的目光一直落在她面上,不自觉的起身近前,低眉笑看着她,
“我这才说了一句,你就冲我这么多句,这叫什么?被人戳中,恼羞成怒?”
他的身影就在眼前,容瑶一抬眸便迎上他那探究的眸光,四目相对之际,景成呼吸微滞,恍了一瞬的神。
这似乎是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近似暧魅的气息令容瑶很不自在,眼神开始闪烁,赶紧移开视线,疾步走向妆台前坐下,背对着他道:
“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儿,反正我问心无愧。”
得!适可而止吧!再逗下去,她可能真的会生气。景成及时住口,慨叹道:“往后又得每日喝药咯!你那山楂球还有吗?得多备一些才是。”
容瑶也很喜欢吃山楂球,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平日里她时常拈几个,加之最近驸马也经常吃,一罐很快就没了。容瑶便将西春唤来,让她再去取一罐,等会儿他喝药后可以甜甜嘴儿,不至于一直苦着。
此事一出,景成总算不必圆房,但容瑶说了,他不能睡榻,还得继续睡在帐中。
睡就睡吧!各盖一被,相安无事,昨晚就是这么过来的,于是今晚入夜后,景成照旧又到帐边躺下。
而他旁边的容瑶一直蜷缩着,把自个儿捂得紧紧的,景成见状,还以为她不舒坦,遂问她这是怎么了。
难得他注意到这一幕,念及太夫的交代,容瑶樱唇微撇,可怜兮兮地道:“手好凉,感觉被窝暖不热。”
她的暗示那么明显,他不应该主动凑过来吗?孰料他竟道:“那我让人给你准备汤婆子。”
“……”他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啊!心塞的容瑶忙将他唤住,“哎---丫鬟们都休息了,何苦再去折腾她们。”顿了顿,她又道:
“你不冷吗?”
景成特耿直地道:“还好,我觉着挺暖和,手心热乎乎的。”
容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试探着撒了声娇,“那要不……你帮我暖暖?”
帮她暖手?说来景成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拉过,面对这样的请求,他还真有些无措。不过容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拉媳妇儿的手不犯律法吧?
她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双鹿眼在烛火下显得格外莹亮,景成实不忍拂她的意,随即默默的将手探至她的被窝中,指尖所触,一片冰凉,像是摸了根冰棱子,
“你的手怎的这么凉?”
才刚他还有些犹豫,总觉得拉她手不太好,这会子看她冻成这样,他再不犹豫,当即将宽厚的手掌覆于她小手之上,为她传递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