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镇漠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囚车中,头上被蒙着黑布,手脚都铐着锁链,正往某个方向走。
一种熟悉的感觉钻入脑海,他再次被擒,只是这次没有人再来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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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川在渔船上发射了鸣镝,又周荣循着声音赶来,将全身狼狈的她们接上船。第一件事,周晓川就问:“有吃的吗?要薄一点,稀一点的。”
她记得李靖樨被劫后,就没再吃过东西,醒来后肯定会饿极。
周荣连忙说:“有有有,按照公子吩咐,一早备着的,我给公子拿来。”
周晓川先饮了口淡水,险些呛着:“你派几个人去爆炸的地方看一看,如果遇到有生还者,立即将他们控制住,别让死了,我留着有用。”
周荣:“好。”
说着就抱着李靖樨回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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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船舱后,周晓川将湿哒哒的衣服换下来,又替自李靖樨换了身干燥的粗布衫。材质摸起来不怎么好,但肯定好过她原来被雨水浸透又阴干的绸衫。
尝试着撬开李靖樨的唇齿,喂给她一点水,立即得到对方的回应,贪婪地吞咽着汤匙里的水,喝干后咬着汤匙不松口,恨不能将其一口吞下。但她太虚弱了,周晓川手上稍微一使力,就把汤匙夺了回来。又接着喂她地瓜粥。地瓜都被她提前碾碎了,成了汤糊,除了模样不好看外,很适合现在胃口虚弱的李靖樨。果然,她连续喝了一整碗,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周晓川也是连日困乏,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但又不放心李靖樨离开视线,于是就在床边打了个地铺,就这么直挺挺地睡着了。
她比周镇漠早一刻醒来,那时船正在靠岸,她先检查了一遍李靖樨,呼吸平稳,比昨晚好多了。然后出舱门,她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只见,全副武装的银甲军在海岸上连成一片,密密麻麻,杀气凛凛,仿佛在迎战来犯之敌。
周荣粗看了一下,大约有千余众,还以为要打仗了。正不知所措时,为首一个身材高大的银甲将军举手示意他们靠岸。
周荣不敢不从。当踏板刚放下来,那银甲将军便阔步迈上甲板。他的步伐稳健,在摇晃的甲板上仍行动自如,比一些水手的适应能力都要强。
倒是身后的士兵,走得小心又谨慎,生怕摔倒,一看就是不熟水性的样子。
“二公主呢?”他掠过周荣,径自走到周晓川身边,沉稳的脸色终于有所松动,焦急地询问。
周晓川应道:“二公主在里边,目前很安全。”
她很意外,神武军竟然奔袭到了港口,除了神武军之外,岸边还有一些当地的官员,他们所带的兵力排在神武军之后,和神武军的服制明显不同。但皆诚惶诚恐,如临大敌。
这就是蓼国公主的待遇,李靖梣是不惜代价要找到李靖樨的。她的圣意自然也传到到了这些官员和士兵的身上。
周镇漠根本不知道他这次犯下了怎样的罪行,如果女皇追究起来,是可以据此将周家彻底铲除的。
不,或许他自始至终都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让周家和他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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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樨在一辆马车里醒来,本来应激似的想破口大骂,但她察觉这辆马车的舒适度超出预期,而且,自己的手脚都是自由的状态,没有被绑,也没有被装进麻袋。就是脖子一圈有点疼。
她回忆了一下记忆里最后的场景,那时她正在万众瞩目下表演割小麦,突然,漫天泥土混合着小麦茬从天而降,迷花了她的眼睛。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从后挟持。那人的胳膊肘牢牢卡住她的脖子,力气大得能把她脖子绞断,后来更是从后砍了她一记手刀。之后,她就没有任何记忆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记得自己好像被关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小黑屋,小黑屋的地板像喝醉了一样,不停地摇晃,周围有噪杂的海浪声,空气浑浊,夹杂着咸湿难闻的鱼腥味,怎么现在,她又回到陆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掀开车帘,看到外面神武军的装束,立即意识到自己安全了。李靖樨刚想叫一个人来询问,结果马车前头就钻进来一个脑袋,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女留风,她正在前头坐着,车厢内的动静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公主!”留风又惊又喜的喊,“你总算醒了!可吓死了我了!”
李靖樨:“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留风钻进车厢:“我刚才问了护卫大哥,马上到卫阳了,天黑前,咱们就能回京。您现在是在海统领率领的神武军护卫下,他们在东海捕鱼船上把您解救出来,抓您的人也已经被绳之以法,就在后面的囚车里关着。您现在已经彻底安全了。”
留风知道她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李靖樨一听来了精神,“谁抓的我?”
留风摇摇头,“我也不晓得,他被麻袋蒙着头,一路上也没说话。海统领让我不要多问,我就没敢再问,但我知道,他是个男的。”
李靖樨有些无语:“哦,那可真是太惊喜了哈。”
说着她就要下去看看,但是,胳膊撑着刚想起身,却发现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她实在太虚弱了。
留风看出端倪,忙扶住她:“公主,您是不是饿了?我这里有几包干鱿鱼丝,是我在港口等的时候买的,可好吃了,您尝尝?”
李靖樨乍一闻到海鲜味,脑海中就浮现出那股咸湿的鱼腥气,胃里滚动几下,突然想呕,连忙把脸朝着车窗,“快拿走,我要吐了。”
“啊?”留风连忙把鱿鱼丝包好,放到车厢外,暗道她不是最喜欢吃海鲜的吗?为此她还特意多买了些,“公主,您没事吧?”
李靖樨顺好了气,“驸马呢?”
留风刚要说什么,周晓川从后骑马赶上来,肩上还挂了个包裹。看到李靖樨的脸出现在车窗里,眉间一喜,“公主!”
她话还没说一句,李靖樨忽然指着她的鼻子,“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周晓川有些错愕,周围神武士兵们也都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不听本公主话了吗?”李靖樨并没有说笑的意思。
还是那侍卫长有眼色,连忙应道:“臣不敢。”说着调头,对周晓川道:“驸马,得罪了,公主有令,请上囚车。不要让属下们为难。”
周晓川回过神来,认命般地准备调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把肩上的包裹摘下来,递给车厢中的留风。然后,她就沉默地下马来,目送马车远去,而她自己则静静地走向空了的囚车。
本来为了这次抓捕行动,神武军们准备了好几辆囚车,如今只用到了一辆用来押周镇漠了,其余都空着,正好装周晓川。车门打开后,周晓川就钻了进去。但因为李靖樨没指出她犯了什么罪,护卫们就没给她加镣铐,只让她坐进空囚车里。
神武军都是训练有素的,自然没人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免不了嘀咕几句,这周驸马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当犯人一样关起来。都说蓼国公主喜怒无常,她的驸马果然是不好当的。
海枝安闻讯从前头赶了来,问明了情况,就有些为难。来时李靖梣特意叮嘱,如果抓到刺客,一定要秘密押解回京,不要让人识别身份。他推测的意思是,不能让人知道朝廷与周家已经撕破脸,免得消息传到西北,让周家提前行动。所以,他就把周镇漠脑袋给蒙了起来,嘴巴也给堵上了。
结果现在,李靖樨又把周晓川关进了囚车,这比直接关周镇漠更糟,这不就摆明李靖梣要对周家动手了吗?他赶紧想方设法地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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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樨正在车厢里生闷气,留风非常不理解,“公主,您怎么把驸马给关起来了?”
李靖樨:“你别管,我怀疑这厮和刺客是一伙的。”
她把自己遇袭时的一幕讲了出来,当她被刺客卡了脖子的时候,周晓川的表情异于常人的冷静,非但不设法拯救自己,还提醒歹徒她手里有镰刀。
本来李靖樨仗着镰刀独特的弯曲造型,是可以一镰刀把身后的敌人削死的,结果,就因为她这一提醒,刺客留意到她的动作,一把给她打掉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留风有点不相信:“怎么会这样?驸马亲自救您回来,我还以为她……”
李靖樨:“这就更说明问题,她先让人抓了我,再和刺客串通好,及时救下我,营造一种立功的假象,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她,就会原谅她冒充周小山的罪过。呵,她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留风听着她这一通分析,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李靖樨突然抽抽鼻子,斜眼瞧这边,“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留风回神,连忙解开,“哎呀,是一包烤羊肉,还有几张薄饼,这肉切得可真细,还有酱,在这小瓶里,我当驸马之前去干什么去了,原来是给公主买吃的了。”
随后就看到李靖樨阴沉的脸色,猛地反应过来,“啊,她不会在肉里下毒吧?那咱还是别吃了。”
说着就要把肉给扔了。
李靖樨滚了滚喉咙,连忙伸手阻止:“那倒不用。我料她不敢光明正大地谋害我。”
留风一听喜上眉梢,“那就是可以吃了?”她嘻嘻笑着把肉摊放在小桌上,又摆上薄冰,酱汁,还有搭配的圆葱、蘑菇等素菜,“快吃吧,公主,这羊肉看起来太有食欲了,焦黄焦黄的,而且一点也不腥。”
李靖樨说着也不客气,就着竹签插起肉块来。放进嘴里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气直冲脑门,不由感慨,周晓川这厮还挺有品位,她从哪里买的这么好吃的羊肉?
她忍不住大嚼了几下,发现这羊肉不仅长得外焦里嫩,咬下去的时候,满口汁水在齿颊里流淌,好吃的让人怀疑不是本地的,有一种西北大戈壁上独特的烟熏味。简直太对她的胃口了。
她插肉得动作不由快了起来,换了个盘腿的动作,忙不迭地往嘴里送,边吃边夸,几乎都想把周晓川从囚车里放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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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阶下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