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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国尉 第42章 幕后黑手

作者:融泥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6-06 00:58:57 来源:文学城

是的,这件事她是有愧的,良心日日饱受煎熬,但却无法为自己赎罪。

因为,阻在面前的不是一面普通的高墙,而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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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宁姑姑是真不知情,还是受到了谁的威压?莫非此人的势力,还能大过陛下不成?”

见她始终不言,岑杙的语气里已经有些恼怒了。

要知道,她平素都是与人为善的,即便是对宫人,也很少摆出上位者的架子。

但如今,她的言语却锋利地像刀剑,每一句话都像在剥解平宁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将她刻意隐藏的羞愧剖白于天下。

平宁突然离座而起,朝岑杙跪下了。这是她少有的举动,一向被岑杙视为知音的她,心里其实有自己的骄傲。她不愿意屈从于权贵,但现实的压力有时候就像一台沉重的枷具,压得人不得不弯腰。

“并非臣妾不愿意说,只是,实在有难言之隐,请驸马降罪。”

岑杙是真的不明白了,就算之前有难言之隐,如今她已经在自己面前了,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难道对方的势力还在自己之上?自己不能为她作主吗?

她叹了口气,内心深处其实是有点失望的,“我记得,多年前,有一个乐师在宴会上被某个高官家的纨绔看上,强行扣留,差点就羊入虎口。当时是平宁姑姑,亲自带人闯进了高官的府上,冒着得罪高官的下场,将乐师救了出来,事后又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给乐伎们争取拒绝的权利。您当时的勇气令我非常敬佩,我很奇怪,现在您的勇气又去哪儿了?”

平宁叩首在地上,耳根灼烧起来。并不为自己辩护,可是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就像烈火一样,燎痛了她那颗日渐麻木的心。

忍了好几忍,终于控制不住喷薄而出:“请驸马宽恕,臣妾接下来说得话,可能是大不敬之言。”

她直起身来,面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嫉恶如仇的皱纹,却也未曾随岁月衰败和苍老。

岑杙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某种久违的复杂又炽烈的光芒,似乎在暗示“你可不要后悔”。

岑杙有些吃惊,似乎无意间释放出了某种猛兽,心头微微颤动。但这并非害怕,而是隐隐感觉捅了个了不得的大篓子。

难道这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岑杙打心眼里不服气,偏偏就杠上了:“平宁教坊使但说无妨。”

平宁微微松了口气,语气反而不那么冲了,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澄净,语重心长地对岑杙道:

“婉音这件事,臣妾其实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但奈何天命不可违……”

“天命?”岑杙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件事还和李靖梣有关?

她慎重地道:“平宁姑姑请起,坐下说。”

平宁突然笑道:“您还是让我跪着吧!跪着说,臣妾安心!”

岑杙:“……”

她怎么有种入了别人圈套的感觉呢。

平宁:“这婉音娘子,本来是杉梁乐正一早就向臣妾举荐的人才,以她的才华,绝对不该被熙宁署拒之门外。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她的考核成绩也在所有乐师中名列前茅,本来她入教坊司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但是……”

她顿了顿,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在最后关头,有人特地来教坊司传话,要求熙宁署把婉音刷下去。这个消息来得非常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杉梁乐正是爱才之人,她求到我这里来,希望再替婉音争取一下,但我同样无能为力。”

岑杙闻言,眉头蓦的皱紧,“传话这人是谁?”

平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口压抑许久的浊气,“这个人驸马也认识,正是二公主。”

岑杙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谁?”

“是,康德公主。”平宁再次确认,“在考核结束的时候,康德宫里的人突然送来一枚康德公主的玉佩,言明要将婉音娘子刷下去,说是此人和二公主有过节,公主不想见到此人。臣等虽然不知原因,但是也不敢忤逆康德公主的意思,只好把婉音娘子从入选名单中刷了下去。”

岑杙极度震惊,任她事先打了无数个草稿,都没有想到这个滥用权势的幕后黑手会是李靖樨。

在她眼里,李靖樨虽然骄纵蛮横了些,但从来不会无端去打压一个卑微的乐伎。两者如果真有什么恩怨的话,李靖樨大可明刀明枪地跟她干了,何须用这种卑鄙手段?

但她同时明白了,一向不畏权贵的平宁教坊使,为什么忽然性情大变,宁愿沦为邪恶势力的背书人,也不愿意为遭受不公的歌伎出头。

的确,以李靖樨的势力,这京城里几乎没有人敢违逆她的意思。也只有她能够让教坊司一司二署十馆的人,统统闭嘴不敢言。

她在女皇面前的受宠程度,外人无法想象,平宁却是心知肚明的。

当年她在宴席上,当众刺死侍中又全身而退的事,她也是亲眼所见。

所以,理所当然认定,得罪李靖樨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即便她当时据理力争,为婉音娘子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她今后在就教坊司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因为,她已经彻底得罪了康德公主。与其在宫中受罪,还不如把她下放出去,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这便是堵在平宁心里赤@裸裸的现实,它像山一样压在人心头,让人失去一切抗争的希望和勇气。

但凡换一个人,相信她都会奋力去搏一搏,但是李靖樨,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真正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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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岑杙还是不明白,李靖樨和婉音究竟有什么仇怨?为什么非要把她给刷下去?

她们两个的私仇,为什么又无缘无故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就在她极度震惊回不过神的时候,平宁教坊使突然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曾经查阅过婉音的籍贯,原来她出自西北军户,不知为何没入贱籍,一年前才辗转来到京城。或许,她和二公主曾在西北时有过交集。”

岑杙心头大震,西北军户?这下又跟刺客联系上了。那刺客使得带倒刺的箭簇,也是来自西北。

“西北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她是如何辗转到京的,你还有没有她更多的资料?”

平宁教坊使深深看了她一眼,但是却说:“臣妾不知。”

“啊?”岑杙觉得不可思议,按说不明身份的人,教坊司一般是不接收的。

刚想提出疑问,平宁又补充道:“但她曾自我介绍过,她父亲早年驻守过西北,是一名退役军户,后来被人检举贪污,罚没家产,妻女降为奴。但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当官伎的时候,只有十一岁,当地的县令是个大好人,怜惜她年纪小,没让她去军营,反而把他举荐给了郡里,她在郡里当了三年的地方官伎,后来又被郡守举荐到京都,说让她到教坊司搏一搏运气。

谁知,她在路上又遇到了山匪,同行的歌伎全都被掳走了,只有她因为临时解手,躲在草丛里逃过一劫。等山匪走后,她本想去官府报案,熟料,她在府衙的捕快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山匪的头子。当时她就觉得天塌了,赶紧调头就跑。而对方看她神色有异,就追上来,情急之中,她只好装疯卖傻,扮作乞丐模样,撒泼乞饶。

本来那山匪要将她带走审问,还好,这时县衙夫人出门上香,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她给县太爷夫人当了三年的丫鬟,期间经常受到那捕快的威胁和刁难,终于等到那捕快案发被捕,她才向县太爷夫人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县太爷夫人怜悯她,于是出了盘缠,派人送她进京。这一年她十七岁。”

岑杙纳闷,她这不是说得挺清楚的吗?怎么刚才却说不知呢?但随后,她却回过味来了,这婉音的经历实在太离奇了,在进京的这一路,几度遇到生死关头,却总能化险为夷。本身就很值得推敲。

且她的资料都在路上遗失,同行的官伎也全部横死,几乎死无对证,难保她这个身份不是捏造出来的。

但最终是什么让平宁选择接纳她呢?恐怕就是那副好歌喉了。身份可以作假,经历可以作假,唯独嗓音做不了假。地方官伎虽比不得京里的,但只要一张口,有没有真本事,一听便知。

相信婉音开口的那一瞬间,即便她的履历是假的,平宁也情愿她是真的了。

但心里到底存了个疑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咬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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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盘在岑杙头上又多了两个疑问。

第一,如果她的身份是假的,那么她编造这样一个西北军户的身份是为了什么?她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第二,如果她的身份是真的,她本身就是西北军户出身,那她千里迢迢进京,只是为了参选教坊司吗?李靖樨为什么要阻拦她参选教坊司?

她感觉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似乎是解开整件事的钥匙,但她怎么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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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回抹云殿的路上,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逐雨?你来做什么?”

逐雨是李靖樨身旁的小太监,地位仅次于贴身宫女留风。他来这无非是替李靖樨传信的。

“参见驸马。”逐雨先行了礼,接着回复说:“二公主派臣来问一问,陛下什么时候回宫?”

岑杙冷笑,“怎么,这就待不住了?”

她知道李靖樨是个耐不住的性子,让她一个人留守皇宫,主持大局,几天还可以,时间长了,她肯定要抓狂。

逐雨:“倒也不是,就是明天,二公主要去京郊割麦子了。宫里没人,所以,想问问陛下什么时候回宫?”

岑杙一愣,“这么快,都第七天了吗?那她那割麦子的手法,训练得怎么样了?”

逐雨笑道:“二公主这些天一直很努力在学,留风、胡雪儿都在教她,连驸马都尉也时常进宫陪二公主加练,所以,这几日二公主的技艺进步颇大。”

“是吗?”岑杙正要笑话她,割个小麦这么大阵仗,但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折返回了六艺房,找到平宁教坊使。

“平宁姑姑,你说当时给你们传讯,要筛掉婉音的是谁?”

平宁愣了愣,“是二公主……”

岑杙连忙纠正,“我是说,拿着二公主玉佩,替她传音的那个宫里人,她是谁?”

平宁想了想,“好像叫杨曲儿。”

岑杙恍然大悟,“那就对了!”

平宁满脸疑惑:“什么对了?”

岑杙认真道:“我想你们可能都被骗了,二公主根本没有让你们刷掉婉音。”

“什么?什么意思?”平宁大脑陷入一片混乱。

岑杙:“你们想想,只是拿着一块玉佩,就真能代表二公主吗?你事后有没有向二公主求证过?”

平宁犹豫了一下:“这倒不曾。”随后又补充:“但那个杨曲儿似乎是二公主的心腹。”

岑杙:“大错特错!这个杨曲儿,是个安插在二公主身边的奸细,最近才被宫正司给揪出来。如果是她给你传信,那么可能不是二公主的意思,而是她背后真正主人的意思。她在拿二公主的名字狐假虎威。”

平宁满脸震惊,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可能?”

岑杙:“你今天就回宫是吗?你回去后,不防跟二公主求证一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我估计,她八成连婉音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她也是在听到逐雨历数康德宫的宫人时,才忽然想到,盘桓在脑海中的那丝闪念是什么?

如果传音的是留风、逐雨,那八成代表李靖樨的意思,但如果换成其他人,那就不一定了。

比如这杨曲儿,她是已知的奸细,她的任何举动,非但不能代表李靖樨,反而可能坑害她。

花絮:

1

半个时辰后。

“其实,自从上次栖霞山大火之后,栖霞寺就开始走下坡了,现在京城香火最盛的寺院,是南林寺和东昭寺。”

岑杙坐在銮轿中,掀帘望着栖霞寺新修的山门,没有想象中的人潮拥挤,和最鼎盛时的栖霞寺比起来,反而有些寒酸。

她想,如果李靖梣真想礼佛,或者拿佛教做点其他的文章,栖霞寺其实已经不是第一选择。

“正常啊!”李靖梣握着她的手说:“有盛就有衰,起起落落才是常态。而且,也不是从大火之后开始的,是从你师父那代高僧相继过世开始的。玄密、玄澄、玄持、玄喑、祖圆、祖念、祖寂,祖见,两代一连出了八位高僧,这才是栖霞寺兴盛的由来。现在由盛转衰,也跟后继无人有关。但这有什么打紧的,今日之衰落,或许也是将来复兴之起点呢?”

岑杙想想,也有道理,五十年前才是栖霞寺最鼎盛的时候,那时候栖霞山真的是名僧辈出,堪称佛教盛世。

后来,清莲和清云两位方丈,勉强又支撑了栖霞寺二十年,传到净难这辈,能者寥寥,衰落几乎已成定局。

能维持五十年的鼎盛,已经非常难得。须知栖霞寺传承已经上千年了,大部分时期都是不温不火的。

只要十万佛言还在,何愁没有再兴日。

--

2

李靖梣:“你说这净难方丈到底是善于讲经还是不善于讲经?他讲得经义,仔细听真的是字字珠玑,但就是让人忍不住想睡觉。”

岑杙笑道:“净难方丈本来就不是立言的佼佼者,他更擅长的是身体力行,是个脚踏实地的有道高僧。要不怎么迟迟升不了方丈呢,缺著作,就缺个大喇叭。”

李靖梣:“我听说,现在京城香火最盛的,是南林寺和东昭寺。那边的讲经比这边通俗易懂,你说,栖霞山会不会就此没落?”

岑杙反问:“你觉得呢?”

李靖梣想了想:“不会。”

--

3

李靖梣小心地靠近她,偎依在她肩上,看不见的角度,又在悄悄地掉眼泪。岑杙感觉到了,她有点扛不住了,刚准备承认,“其实我……”

这时,舟轻在外禀报:“清松大师又来了。”

李靖梣忙抹干净脸:“快请他进来。”

岑杙连忙闭了嘴。须臾,清松提着药箱,风尘仆仆进了房间,李靖梣连忙下床接待,“清松,你快帮她看看,有没有问题?”

清松满脸问号,瞧到岑杙不同寻常地飞速眨眼,他半眯着眼睛,把药箱放在床头,装模作样地探起脉来。师叔侄二人,你来我往地用暗语手势交流。

--

4

见内室许久都没有动静,胡薇有点担心李靖梣,小声问驸马:“陛下呢?”

岑杙轻松道:“不用管她,今个难得不上早朝,让她多睡一会儿。咱们先吃自己的。”

刚说完,后面垂帘一动,女皇就顶着还未上妆的倦容,从内室出来了。

“嗯?”岑杙连忙停下筷子,把女儿交给胡薇照看,起身去迎接女皇,“咋起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李靖梣瞄了眼桌子,随口说道:“饭菜这么香,怎能睡得着?”

闵尚食闻言,犹如春风入耳,成就感十足。

岑杙秒懂,“饿了?快快快,洗漱吃饭~”

于是柳尚服也领着侍女进来,张罗着安排女皇更衣洗漱。

今个休朝,女皇难得会在后宫多走动,为了给她留下好印象,六尚局出动的都是最得力的女官,不一会儿就将一切打理妥当。

李靖梣心情很好地换上尚服局新进的常服,青山绿水的长裙,素色织草的薄纱,搭配起来既清新又淡雅,正合这初夏的时节。

岑杙眼前一亮:“今天真是漂亮,看见你就好像看到夏天到了,吃完饭要不要同我们一起游湖?”

“看心情了。”女皇欣然地坐下,拍拍手就接女儿入怀,同样先扒拉着看她脖子后的伤口。

岑杙:“伤口问题不大,已经消肿了,只留了点淤青。倒是精神上,受到水鸟惊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得多抱抱她。”

李靖梣既心疼又有点犯愁,自从上次被关在玉界山得救后,女儿就总容易受惊,去拜了好多神佛都不顶用,听说民间的叫魂很管用,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打算去试一试。正想跟岑杙说这件事。

岑杙:“我那张通缉令你看了吗?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李靖梣喝着燕窝粥,非常不给面儿:“还说呢,你这张通缉令一贴下去,全玉清湖的水鸟都得遭殃。这些水鸟是犯了天条吗?还要动用传国玉玺?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岑杙听她这么说,险些没绷住,“我跟你说,就跟犯天条差不多了。你知道,这些水鸟平时犯了多少案子吗?”

“我这里收集了一份宫人的万言书,你听我跟你念哈!”

“首先,柴荆说;天一暖和,玉清湖里的水鸟越来越多了,各种见过没见过的都来了,跟开群鸟大会似的,她现在出门就能踩到鸟屎,每天光是打扫都费老大难,是该管一管了!”

“下面是苏合说的,前天他看见了一只鹈鹕,身长七尺,跟人那么高,嘴巴下面老大一个袋子,食量惊人,每天玉清湖的活鱼,大个头的能吃十七八条。柴荆说,难怪这么能拉屎。这样下来,迟早会把玉清湖的鱼给吃光。”

“还有圃开说的,水鸟袭人不是头一回了,她就被袭击过好几次,险些毁容。”

“当然,也有说好话的,比如御膳房的张厨说,宫里的食材丰富了许多,这些水鸟给御膳房提供了宫中少有的水禽肉蛋,是好事儿。”

“依我看,自从没了水蛇的压制,这些水鸟已经成了玉清湖一大患!”

李靖梣很为自己抓蛇的功绩自得,如今要她推翻谈何容易,“怎么,你的意思是,还要再抓两条蛇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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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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