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于适和江池郁离开之后,这间铺子就显得格外冷清,萧瑟之意遍布,叫人忍不住怀念那段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日子。
眼下大大小小的包袱将这间铺子充斥满,耳边还不时嚷开李二训斥自家弟弟的声音。
实在热闹。
街上最繁华最红火的地方,也不及这小小一个铺子里的人间烟火味足。
陆承渊站在前堂里,远望此情此景,心里像是被暖乎乎的棉花给充满了,说不上来的慰贴,似感似叹道:“真好,真热闹!”
崔景晏侧首,清透的眼瞳里倒映出他的模样,不禁莞尔,“就这么高兴?”
“看出来了?”
“太明显了……”崔景晏努努嘴,指尖戳在他压都压不住的嘴角上,“都写在脸上了。”
陆承渊忍不住笑起来,有被人看穿心思的羞涩,还有种强烈的甜蜜,“既然这么好猜,不如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他覆住那只将要撤回去的手,松松地拢着,盯着崔景晏的眸子黑如点漆,翻腾着深厚的情愫。
这浓烈的意味一刹冲撞得崔景晏浑身发热,当即想起了昨晚于床榻间,毫无节制的亲吻,抵死缠绵一般,像是整个人都要被吃下去。
瞬间耳朵就不争气的红了,此刻天气转凉,衣物添得多了些,头发都改为了半束。不过从村里走得急,崔景晏便还没来得及改,如今还是保持着墨发全束的状态。
这样搁在平时倒没什么,不过眼下二人心意相通,一丝一毫的改变都会在对方的眼中无限放大。
故而陆承渊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倏然晕红的耳廓,空着另一只手拂上,指节将蹭不蹭地勾勒着那白玉醉红似的耳朵,不知羞地调戏道:“耳朵都红了,究竟是想到什么了?”
崔景晏的眼睛顿时跟受惊的小鹿般到处乱撞,确实想到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这些如何能在光天化日下宣之于口。
唇瓣紧紧闭着,脑袋小幅度地摇摇,却是连人的眼睛都不敢看。
眼见他这样,陆承渊知道他肯定是又羞了,捉弄人的心思大起,附过去,对着那耳朵就呼了口热气。
一瞬像是脊梁骨都软掉了,化成了滩水,崔景晏被那热气搔得差点站不稳身子,没什么力道地斥道:“你正经些,大白天的,别做这么轻浮的事。”
虽是责斥,可那声音半点不凶,似娇嗔一般,搔得陆承渊心里发痒。
“这就叫轻浮了?”他旁若无人地凑近,暧昧的吐息蹭着耳垂滑下,顺着脖颈,使得那处一路漫开海棠深色。
“陆—”
欲责的话音叫印在颈项上的温热软物所截断,崔景晏身子剧烈抖了抖,双膝都在发软,不断溢出不稳的呼吸。
陆承渊撩拨似地辗转脑袋,把那颈项都吻得发烫了,又开口,“这才叫轻浮。”
脑袋“轰”得失去了反应,像是被烈火烧身,崔景晏羞赧地咬咬唇,想要脱身,可腰后的大手和被覆住的手都让他无法动弹半下。
正此时一道叩门声响起,“有人吗?”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崔景晏的魂都飞了,趁陆承渊疑惑着抬头,放松禁锢之时,猛地将他给推了开。
陆承渊身强体壮,不过对他这一推有些猝不及防,竟足足倒退了两三步才站稳,愕了一瞬,又没脸没皮地笑起来,“怕什么?门都关着呢。”
“陆掌柜,你在里面吗?”叩门的人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当即追问道。
今日是他们刚回来,为了帮李二一家安排收拾东西,陆承渊特意没开铺子,把铺门给关了,防得就是有人来打扰。
不想门关了,还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陆承渊只得上前开门,门外的人是个男子,一看见陆承渊就乐了,“当真是回来了,我果然没看错。”
这人陆承渊也认识,是隔壁离得不远的一家点心铺的掌柜,从前于适他们还在的时候,有空便会去他们家买些点心来吃。
陆承渊应承着点头,“刚回的,怎么了?张哥。”
“也没什么,前些日子有人过来给你们送信,结果你们不在,我就替你们先收了。这不刚才看见你们回来了,就过来把这信给你。”
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倒是常有的事,陆承渊要在此常住,也懂得要跟周围人打好关系,所以平时瞧见谁有点难题,能帮也会帮着点。
那人说着把怀里装着的信掏出来递给陆承渊,陆承渊接下,对他连连道谢,捏着信把人送了一段,才转回来,进到铺子里,把铺门又给关上了。
“稀奇,还会有人给我们写信。”
收下信后陆承渊忙着道谢,也没仔细看那信上写着什么,此刻进了屋才纳罕起来。
崔景晏脸上的晕红将将退却,正靠在柜台处稳定呼吸,一听这话,当即应道:“是不是江池郁他们的信?”
一语点醒了陆承渊,“是了,走前让他们写信来着,不曾想这么快就来了。”当即执起信封,细看封面上写着的字,“江池郁亲笔……陆承渊,崔景晏亲启……”
陆承渊顿时确定下来,喜道:“是他们写的没错。”踱到崔景晏身侧,“一起看看。”
崔景晏脸色登时一变,转瞬就白了不少,目光躲避着那封展开在眼前的信,似是难堪,低了声音,“我…我不识字。”
陆承渊怔住了,他自己是穿越来的,在现代社会也是个知识分子。穿过来以后虽说没有原身的记忆,但属于这具身体的本能是有的。
原身的父亲是个秀才,原身在父亲的熏陶带领下,从小便开始识字。陆承渊穿过来后自然而然继承了这些本能,识字对他来说没有丝毫问题,就如吃饭睡觉般稀松平常。
但他天真的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随随便便说出的话更是在无形中伤人至极,看崔景晏苍白的脸色便可知道,他心里多少是不舒服的。
陆承渊几张唇瓣,捏着信纸的手都紧了紧,想要出言安慰,却害怕自己的话会再一次伤到崔景晏。
“他这字写得跟狗爬的一样,你要是看了还伤眼,我念给你听吧。”
说江池郁的字写得差劲,这话一听就知是假的。江掌柜曾说过,自家儿子的字迹颇有大家风范。崔景晏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这只不过是怕自己难堪罢了。
心照不宣地没有拆穿,点点脑袋,“嗯,你念吧。”
“好。”
一封信写得并不多,主要讲了讲二人近来的状况。他们还没到吴州,却已经领略了不少路上的美景,心情舒畅开阔,连于适最近的状态也好了不少,偶尔还会笑笑。
在那封信里,字字都透出欢欣,那是感受得到的快乐,让读信的人都忍不住几弯唇角。
“问你们的好,近况如何?对了,蚕丝的事情谈妥了吗……嗯?蚕丝?”读到这句,陆承渊话音渐慢,有什么被遗忘在角落的东西骤然复苏,“蚕丝!”
“完了完了,我给忘了!”一拍脑袋,陆承渊才想起来江池郁离开时交代的事情,那也是他最后的善意。
听着信里的内容,崔景晏正为他们感到高兴,不想陆承渊突然反应巨大,把他唬得不轻,“是上次江池郁交代给你的纸条吗?”
陆承渊重重点头,“信里他提起,我才想起来……那纸呢?”话音寂然不少,神色也跟着茫然起来。
努力回想那天的内容,先是江池郁把纸塞给自己,然后他们离开。结果天降大雨,自己病了,再之后要租车回村里,却在路上跟崔景晏吵架了,后来……
想了一遭,那重要的纸只在最初的时候出现过,往后就都没有它的身影了,所以它到哪里去了?
病急乱投医地摸摸胸膛,陆承渊努力翻找着那纸的行踪,但这根本是他的痴心妄想,连那天穿的什么衣服都忘了,怎么可能还会在衣服里。
“惨了,我好像把它给弄丢了!”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陆承渊瘫靠在柜台上,手里的信纸都落在了上面。
“真丢了?”崔景晏的问询声响起,陆承渊耸搭脑袋,颓废地点头,“真的丢了,我也不记得自己给搁哪儿去了,全怪我,我真是个糊涂的。”
懊恼地拍拍脑袋,更加丧气了。
“嗯……确实是个糊涂的。”
崔景晏的话温柔,偏温柔刀,最是剜心,刀刀致命。陆承渊想起江池郁走前殷切嘱托的样子,又想起这铺子原本还是他的,一时间只觉自己愧对了他的信任,连这么点小事都没办好。
崔景晏眼瞅着他垂头丧气,整个人都打蔫了,又开口道:“糊涂也挺好的,太精明是坏事,又精明又轻浮那更是坏上加坏。”话里打趣人的意味很重。
“景晏,你还揶揄我……”他不满地努嘴,转头去看他,却蓦然与张纸打了个照面。
“怎么?只许你捉弄人,许不得我也捉弄捉弄你?”崔景晏跟小孩子似地晃晃那纸,清泠泠的脆响,陆承渊眼珠子跟着一起晃,瞬间看清那物就是自己苦寻,以为已经弄丢的纸条。
“这……”陆承渊握住他的手腕,令他手中的纸不能再晃,再次仔细分辨,确定就是江池郁给他的那张字条。
“这是怎么回事?”
“上回大雨,你病了后,全身都发了汗,我帮你把衣服换了,那字条也就随着一起掉出来了,见你还病着,我就先替你收着了。”
听了这话,陆承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方才你说的那些……”心思转了个弯,许多事情就都透彻起来,“好啊!不仅揶揄我,还故意看我着急,崔景晏,心眼坏极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崔景晏暗道不妙,转身想跑,可手腕在他手里箍着,跑都跑不掉,只好弱弱求饶,“承渊,只是闹着玩儿,字条就在这里,你拿去。”
陆承渊抓下字条,随手塞进怀里,可抓着崔景晏的手依旧没放,点漆般的眼珠子上下打量,随即锁定在那盈盈不堪握的腰际,“字条我收了,但该收拾还是要收拾的,刚才拿轻浮打趣我,现在就让你瞧瞧更轻浮的。”
手指化作灵蛇朝那看好的位置袭去,顿生的痒意令崔景晏骤然失笑,喘息着扭动身体,躲着他的手,“承渊……承渊,我错了,别闹我……太痒了……”
“求饶也得说句好听的。”陆承渊随口回着,其实没想着他会说什么好听话,主要一心就想着要欺负欺负这人,便铆足了劲,一手挠在他腰际,另一手束缚着腕子,不叫他挣脱。
崔景晏最是怕痒,上次已然被闹过一番,这次可不想再遭受那磨人的痒意。大脑空白之际,忽而有什么闪过,下意识脱口而出。
“哥哥,好哥哥,饶了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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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