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走后,几人都傻了眼,尤其陆承渊,刚还在悠然看戏。
现在好了,戏是看够了,可钱也没了。
江池郁扭身去看还在门前站着的于适,身后的木柴挥过,差点让陆承渊直接破了相,“欸!”
他闪身一退,拍着那捆木柴道:“赶紧把这玩意卸了,挥来晃去的,再把人打着。”
“可…我还没……”江池郁犹豫着,目光直指门边的于适。
陆承渊看出他的心思,知道他想亲口听于适原谅他,可这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说了,眼下于适刚被信任的人背刺,这会就更没心情谈这些事了。
多简单明了的事,偏江池郁想不明白。
陆承渊只想敲敲他这颗榆木脑袋,往日多聪明,怎么到这种事上就跟没了脑子似的。
“行了。”他一把扯住江池郁的胳膊,拉着人就往外走,“赶紧跟我走吧,把你这脸好好收拾收拾,不然在这里太吓人了。”
江池郁推开他的手,执着地想要留下,却见门边那人霍然转身,连个眼神都没停留,便进屋关上了门。
“他这会心里也不舒服。”陆承渊适时开导,总不能让江池郁这个死犟的人还跟这里跪着,“你让他自己静静,你那样跟门外跪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江池郁也不知听进去没听进去,保持望着门扉的姿势不动。
好一会儿,陆承渊都准备开口再劝了,江池郁忽然转过身子,垂头丧气道:“我看于郎君是不会原谅我了。”
陆承渊把于适所遭受的事带入自身,仔细想了想,要是他被人又强吻,又吐了一身,确实也会很生气,甚至恨不得从此再不往来。
不过仔细一想,这事可能还是得分人,若是江池郁,那就得打他一顿。
可若是……
“承渊。”熟悉的话音蓦然闯进耳朵里,陆承渊诧了一瞬,抬头看去。
崔景晏遥遥立在回廊下,手里端着盆,里面还有些衣裳。
陆承渊看清里面还有自己的几件,夏日里汗出得多,衣服也换得快,平日里都是陆承渊自己洗。可昨日他喝多了,连意识都没了,根本没空管这些。
晨起的时候看到床边备好的干净衣裳就直接穿了,倒是没想到昨日的脏衣裳都去了哪儿。
现在一看,才知道原是崔景晏给收了起来,并且还准备去洗。
思绪飘散,陆承渊一时收不住,竟当着两人的面发起呆来。
而崔景晏见他愣愣的,也不说话,感觉莫名的同时,视线扫过二人陆承渊扯着江池郁胳膊的手。
这动作其实正常,搁在兄弟之间都常有的事,不过崔景晏越看心里越不舒服,端着盆就朝二人走了过去。
江池郁还在为于适不原谅他的事丧气,看到崔景晏走过来,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抬了下手,象征性地问好,“崔郎君,你来了。”
又注意到他盆里的衣服,“要去洗衣服吗?”
崔景晏“嗯”了声,有些冷淡,目光转向一旁的陆承渊,“怎么不说话?”
然而他不知道,此刻陆承渊脑袋里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人离得这般近,容颜就深深往眼里印,陆承渊在心里补上了刚才的答案。
如果是崔景晏的话,好像没有那么糟糕,可他这么个连心里想要什么都不肯说出来的人,会做出跟江池郁一样的举动吗?
清醒的情况下一定不会,那醉酒后呢?
会不会也变得强势,突然吻上来?
那吻上来会有什么感觉,会被咬痛,还是…不过他嘴唇看起来跟果冻一样,应该会是软软绵绵的感觉吧。
“陆承渊。”手臂被人推了下,陆承渊才猛然从已经发散的思绪中抽离,江池郁的脸都扭到了跟前,眼珠子好奇地转动,“你想什么呢?”
“两只眼睛都发直了。”他指指两眼。
陆承渊拍开他的手,再看向崔景晏的时候,竟生出股子愧疚,因他刚刚居然在脑袋里臆想崔景晏,简直是罪过。
“衣服给我,我去洗就行了。”心阵阵发慌,陆承渊急于离开这里,不等崔景晏同意就夺过他手里的盆走了。
留下江池郁和崔景晏俩人,江池郁都有些傻眼了,刚不是还在安慰自己呢嘛,转眼就为了帮人洗衣服走了,当真是重色轻友。
而崔景晏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紧紧抿起唇,神情些许落寞。
医馆里并没有能直接洗衣服的地方,不过离医馆不远的地方,有条护城河的支流,水流缓缓,好些附近的妇人都在那块涤洗衣裳。
陆承渊也是去了那里,男子出来洗衣裳到底是少见,再加上陆承渊长相又俊,屡屡出来跟这里洗衣服,好些妇人都注意着,只是不曾开口攀谈。
今儿一看他满脸发愁地蹲下舀水,好几个妇人就都坐不住了,借着舀水的空当,搭话道:“小郎君,怎么自己出来洗衣服啊?家里的夫人呢?”
云城不似盆底村,连街上买卖东西的商贩都格外有礼数,陆承渊也好声好气地回道:“我没有夫人,这些都是我自己的衣裳。”
听了这话,几个妇人对视笑笑,其中一个语带调弄,“小郎君长得俊,家里居然还没有个夫人,要不要我们给你介绍一个?”
“就是啊,娘子别的不敢说,这附近认识的人可是不少,绝对能给你挑个貌美如花,又合你心意的小娘子。”
挑高的话音顺着河远飘,周围好些洗衣裳的女郎都忍不住捂嘴偷笑,把陆承渊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道:“不必了,我还不准备成家。”
“这男子哪有不想成家的。”有人猜测道:“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不想说出来,所以才拒绝娘子们的好意。”
心上人,哪来的心上人。
这时脑海里突然闪过张脸,陆承渊意识到的时候,脸颊倏然红透。
这害羞的模样瞬间被几人给捕捉到,“瞧,一提这个,小郎君脸都红了,这是想到心上人了!”
周围迭起女子的娇笑,陆承渊处在其中,越听脑子越晕乎。
一定是昨晚的酒劲还未散,不然不可能会这样的。
“我真没有心上人!我洗好衣裳了,我先走了!”
陆承渊找了个借口,提着那连皂角都还没打的一盆衣服就匆匆往岸上走。
身后又是一阵调笑声,听得陆承渊步子越迈越快,实在不想脑海里再浮出那张脸来。
他闷头走着,也没仔细看路,“砰”一下跟人撞了个满怀。
陆承渊倒还好,身强体壮的,也就是往后跌了一步。可那被他撞到的人就不好了,是个年岁颇大的老人,还拄着拐,叫这么一撞,直接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陆承渊把盆搁在一边,忙去扶他,“老丈您还好吗?”
他语带歉意,诚惶诚恐道:“实在抱歉,我刚没看路,老丈要是有哪里不适,我现在就带您去医馆,前头不远就有一家。”
那老丈摇摇头,借着陆承渊的搀扶站起身来,也不知是身体有什么毛病,还是被他给撞的,一边的胳膊一直在打颤。
“不打紧。”话音也温煦的,倒是没怪罪陆承渊,又见他视线落在发抖的胳膊上,便解释道:“老毛病了,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虽这么说,但毕竟年纪太大,让陆承渊不由想起了师父,“还是找个医师给您看看脉,我怕外伤看不出来,万一有个内伤就不好了。”
老丈温厚地笑,“你这孩子心挺善的,对人也好,这脾性跟我儿子还挺像的。”
陆承渊不经意扫了眼他的穿着,发现他整身衣服皆是绸缎所制,造价不菲,就知他必是从云城哪户有钱人家里出来的。
只是这么大年纪的人,家里怎么也不派个人从旁照顾着?
“我看老丈便能看出,您儿子一定性情很好。”
老丈神情忽然落寞,“我…我不如他。”
知道老人家可能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陆承渊转移话题道:“前头有个医馆,我带您过去吧。”
“不用了。”老丈拄着拐摆摆手,“我还得去别的地方,那儿也是个医馆,我去那里叫人看看就行。”
“那家医馆叫什么?我直接给您送过去。”
老丈思忖瞬息,大约觉得这样也好,便答,“叫个江家医馆,你认识吗?离这里可还远?”
陆承渊乐了,这不正好,虽然他不知道这老丈为何要去江家医馆,但就是这么凑巧,叫他给碰见了。
“我认得的,我刚说要带您去的那家医馆就是这个。”
老丈眼睛微亮,手指颤抖着拍上陆承渊的小臂,“那劳烦小郎君带我去一趟吧,我这一路过来,就怕走错了。”
“好嘞!”陆承渊一手扶过老丈,一手抱住盆,“咱们走吧。”
两个人慢慢往医馆走,到门口,陆承渊就开始喊,“江叔叔,快过来帮把手。”
他那只胳膊抱着的盆就快坚持不住,半滑过腰往下坠,江掌柜听到喊声,急急忙忙地走出来,“瞧把你厉害的,还一只手抱个大盆。”
“这不是情况特殊嘛,江叔叔先帮这位老丈看看伤。”他把拄着拐的老丈递到江掌柜手里。
江掌柜略瞧一眼那人身上的衣服,也清楚其身份一定不简单,立马瞪了陆承渊一眼,“这怎么回事!”
老丈替陆承渊辩驳道:“没事,是我自己没看路,跟这位小郎君撞到了,其实没有大碍的。”
江掌柜脸色好了些,陆承渊笑道:“可不是您感觉没事就行的,让江叔叔给您看看,我先把衣服放回去。”
陆承渊抱着盆穿过铺子,刚要迈过门槛就又跟人撞了个正着,迭迭后退间,他叹道:“流年不利啊,事事都不顺。”
再一看,发现是于适,“你这么急是要做什么去?”
于适站稳后,简洁明了道:“找张济成。”
“啊?”
他错身要走,陆承渊忙抓住他的胳膊,劝道:“算了,他的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找他又有什么用。”
“放手!”于适冷斥道。
这时一道颤巍巍的苍老声音突然贯入耳中,“凝清,我的儿。”
陆承渊:我没心上人!
崔景晏:继续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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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