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玉出了屋子,看向急切看向她的宋闽和宋初翠,心中冷笑一声,却是慢慢悠悠地踱步到石凳旁,坐了下来。
眼看着她不说话,宋闽着了急:“你先前说的一百二十文,可还作数?”
好个厚颜无耻之人!都要将宋玺元开除族谱了,竟然还有脸惦记那一百二十文。
“宋家大伯这话说得奇怪,我们先前商量好的,是与你们签订协议,可并非是将玺元开除族谱之外。”
左玉先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帮曾映与宋玺元彻底脱离宋家,可是此时看这家人的恶心嘴脸,忽然就改了主意。
“两位不会不知道,古往今来,只有十恶不赦之人,才会被开除族谱之外。敢问我们玺元犯的是何罪,要面对如此重罚?”
宋闽滞了下,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他不是不知道开除族谱的影响,只是他为什么要考虑这影响,宋玺元又不是他的儿子。
宋初翠则是冷哼一声:“先前不是你们急着要和宋家撇清关系吗?与其签什么狗屁协议那么麻烦,倒不如开除户籍一了百了。这罪名还不好编?”
宋玺元彻底寒了心,看向自己叫了十几年大伯和姑姑的人,看向那两张似乎无比陌生的脸:“编个罪名?”
左玉则是懒得跟他们废话了:“两位请回吧。”
宋初翠急了眼:“那还有一百二十文!”
“什么一百二十文?”左玉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两位要真有本事,能将玺元开除族谱,我们到时候在宋家见。”
宋闽气得脸色一阵变幻,半晌咬了咬牙:“好,我们不将他移出族谱就是。可是今天宋玺元要给我们写份手书,说明他不再参与家产分配,我们下次就将你们要的协议带过来。”
宋闽认为自己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他们一定会求之不得地马上答应。
可是谁知左玉竟然笑得一脸无赖:“协议?什么协议,我们可不知道。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写封手书给你们?我们玺元是宋家的子孙,毋庸置疑,既然要分家,他为什么要放弃家产?”
宋初翠气得破口大骂:“放屁,明明上次你们亲口说的……”
“我们亲口说了什么?”左玉笑得无赖,眼中却是一片冰冷,“有谁听到了?反正我们是不会承认的。”
宋玺元有些不解,上次的确是说过他与宋家再无关系,为何这次左玉突然变卦了?
不过看向宋闽和宋初翠青红交加的脸色,一口气哽在胸口好像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宋玺元忽然觉得……
真爽啊!
宋闽和宋初翠此时确实气得够呛,左玉已经从他们手中骗到了和离书,也就是说曾映的嫁妆已经与宋家无关,那朝林府的那处院子就不再算宋家的家产,他们一点也别想沾到。可是此时的左玉忽然又不承认先前说过的话了,那宋玺元就还要从他们手中再分走一份家产。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此时真切地感受到了。
他们怒气冲冲地咬牙看向左玉,左玉倒是一脸无所谓:“怎么,两位莫不是还想在此处杀人灭口?”
宋闽哼一声:“小妹,我们走!”
宋初翠着急:“怎么能走?”
“不走你还要干什么?你还有什么办法?”
宋闽本就一肚子气,冲着宋初翠吼了一句就甩袖而去。宋初翠讷讷了半天,到底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冲着左玉等人翻了个鼻孔,也跟着出去了。
他们俩走得又急又气,自然没注意到墙外躲着一人,此时正目光莫测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此人正是赵二,赵二跟着他们来到宋家,刚刚又趴在墙外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宋家和离分家产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听到什么一百二十文?
听那话的意思,这钱是左玉和宋玺元答应给这两个人的?宋家几个月前遭了贼,这事他知道,因为就是他找人动的手。只是到手的银钱被王大力分去了一大半,剩下两千文给了赵二,却也被村里那些人抢了。
那宋家八成是没钱了,这一百二十文,多半就是左玉的钱了。
这扫把星,果然还留有后手。只怕在田掌柜身上没少赚钱,要是能将她卖了,赚到那十两银子,再把她手里的钱都抢过来,自己还怕娶不上媳妇?哪怕娶个县城的也不是不行!
好,既然村里人为了那两千文跟他闹掰了,也就别怪他独吞这十两银子了。
主意已定,他心中计策很快成形,便从院外离开,去往姚家。
姚婶自从在左玉手中要到钱后,便很少出门,也从不参与他们的事情了。此时见赵二忽然上门,脸色就不太好看。
“我已经说了,你们的事情我再不掺和,我和左家那丫头也再无瓜葛。你还来干什么?”
赵二瞥了眼她丰满的身材,眼神带着些猥琐笑道:“冬莲姐这是哪的话?我还不能来串串门了?”
冬莲是姚婶的闺名,她娘家姓裴,本名裴冬莲,只是嫁到姚家后,已经很少有人这样称呼她了。要是别人就也罢了,可是赵二这样的泼皮无赖,她是不会忍的。
“冬莲也是你能叫的?有屁放屁,没事就赶紧滚!”
赵二的眼神冷了几分,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冬莲姐说话还是客气些,否则您和县太爷的事,没准就传到了小壮和芳子耳中了。”
姚小壮和姚芳子是裴冬莲和姚叔的孩子,姚小壮今年十三岁,姚芳子不过才六岁。
裴冬莲一听他的话,当时脸色就冷了下来,只是眼中也透漏出几分慌乱:“你少在这胡咧咧,你敢出去胡说,老娘废了你的子孙根,让你们赵家绝了后你信不信?”
赵二可没想真的逼急了她,见状便缓和了语气:“冬莲姐别着急。我来也不是要和你吵架的,只是有事求你,麻烦你去趟县城,找县太爷借两个人。”
裴冬莲一听便要拒绝,赵二急忙说道:“不让你白帮这个忙,等事成了,我给你三百文,怎么样?”
裴冬莲愣了下,赵二见有戏,继续软硬兼施:“冬莲姐,也不是多大的事,您这跑一趟,县太爷那儿有赏赐不说,回来还能再赚三百文。可若是您不去,我这嘴上可没个把门的,到时候您收拾了我,这小壮和芳子也已经听到不该知道的话了,也于事无补不是?”
裴冬莲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只是还是顾忌着孩子们,半晌终于应道:“好,我去!但是你得给我发毒誓,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你敢来威胁我,你不得好死,你们赵家祖宗日后都不得安稳!”
赵二被她那眼神看得一哆嗦,强笑着应道:“好,好,自然是最后一次。”
这边搞定了裴冬莲,赵二眼看着她出了门,便急急去往另一个村子。
宋家两人离去后,左玉看着宋玺元,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宋玺元想对她笑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闷声道:“你放心,按照太羲律例,父死一年不分家,他们暂时不敢造次。等一年后,我一定……一定……”
“一定”了半天,宋玺元还是说不下去了。他本就是重诺之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也说不出口。一年之后又能如何,他真的就能分到家产吗?就算是分到家产,宋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分摊之后到他手上也不过就是几亩良田而已,靠着那几亩田,只怕连左玉的钱他都还不起。
左玉看着宋玺元黯淡的神色,心中有些发酸。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你如今年岁还小,未来皆是可能。千万别被这一时的打击磨灭了心性,至少,我一直是相信你的。”
宋玺元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左玉拉着他回了屋,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曾映已经坐起身,擦干了泪水。
“小玉,你过来。”
左玉依言过去,曾映拉着她的手,在屋中看了一圈。
“这段时间,你没少贴补我们。如今我已打算带着元儿离开武合村,这屋里你添置的东西,你带回去吧。之前你夹在包裹中的现钱,总共有一两银子又半贯钱,元儿也都详细地写了借条。”
宋玺元闻言,也就将那一摞借条拿了过来,递到左玉手中。
“这借条你收着,我们在哪里安了家,马上就会写信给你。两年为期,到时候欠你的银钱,我们一定连本带利地还上。只是,你能否信得过我们?”
看着曾映毅然果决的神色,左玉心中有喜有愁。
看来是宋家的绝情,彻底激怒了曾映,她这是要破釜沉舟,打算独立门户了。
可问题是,要独立门户也别先和她撇清关系啊?
左玉看着曾映,笑得有些尴尬。
我能不能成为世界首富,还指望着你儿子呢,他要是走了,我这聚宝盆不就成了废物了?
“那个,曾伯母,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只是您看,要是你们真打算走了,能不能把我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