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魏迟走上前来,肖韫玉识趣的让开一条道,让知春搀扶着要往另一条小路上走,魏珍黏她,见她不往亭子里去,一提裙摆转头也跟她来。
“嫂嫂去哪儿?”魏珍深怕眼前这人跑了一般,攥着肖韫玉的手就不松开。
知春道:“姑娘身子不便,外面风大,得且回屋子里歇着了。”
肖韫玉佯装咳嗽,魏珍失望道:“本想约嫂嫂晚上一起逛逛灯会,再买些烟花炮仗回来玩,如今看来,又得我一人了。”
魏迟迎上来又道:“三妹无需伤心,二哥陪你去便是。”
肖韫玉一连又让了几步,原本她听到灯会时,心中颇为欣喜,在莱阳八年,她尽想着每日的温饱,哪有心情再去看什么灯会,现时停下来,不免也想玩闹一番。
“既如此,二弟陪珍儿一起去就好。”肖韫玉说罢便绕开魏迟回房去了。
魏珍看着肖韫玉远去的背影,又想起几人一起喝酒吃茶的日子,心中暗暗失望:“韫二怎的和我们如此生分了?”
魏珍只以为肖韫玉是与她们生分,魏迟心里却是明白,适才在饭桌上自己过于大胆的吐露心迹,让肖韫玉了然七八分,她尚要在府中保全自己,于魏迟自当要划清所有界限。
偏偏她越不想反倒越不让她称心如愿,约莫傍晚的时候,肖韫玉正盯着姑子换床铺褥子,知春正为她敲核桃吃,那边院儿里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婢女,穿着绿色素袄裙,一只脚已是踏进屋子中来,被一旁的姑子瞪了一眼,这才又怯怯的缩回脚,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堂前,低声抽噎起来。
那姑子见她莫名其妙在门口哭,冲上去就是一记耳光,婢女十五六的年纪,被打的摔了身子也不敢吭声,捂着半边脸眼泪流的更凶了。
“你这贱胚子,大过年的跑到我们夫人院里平添什么晦气呢?你是哪个屋里头的姑娘?回头我禀报了夫人,教夫人发卖了去。”
那婢女听了这话,抽抽搭搭回答道,“奴婢是来跟少夫人请罪的。”她边说边给肖韫玉磕了几个响头。
姑子悄摸打量了肖韫玉一眼, 怯道:“少夫人,这…”
“你浑说些什么东西?”知春将人拎起,肖韫玉转身过来问道:“我何时与你相识?你又要跟我赔什么罪?”
那婢女赶紧解释道:“奴婢今早给少夫人和二哥儿煎药,因一时大意将两碗汤药都送到了少夫人院里,让少夫人喝了去,伤了身子。”
她说完又要跪,知春将人拉住,“无妨。”肖韫玉就未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哪知那婢女又说:“大夫人说那药中有一味名贵药材专治二哥儿脾虚气弱之症,是二夫人托人许久才找来的。千金难求…”
“那你今儿来找我,是让我把这钱赔给你?”肖韫玉觉得好笑,“倒不是让少夫人赔,”那婢女垂下眼睫,不敢与肖韫玉对视,“只是这药如今已被少夫人用完,二夫人得知此事觉得既对不起少夫人也对不起二公子,适才让奴婢过来请罪。”
“我家夫人暂且没有不适,你回禀二夫人罢。”知春听了来龙去脉,只想快点打发这婢女。
肖韫玉并未制止,顺着知春的话道:“你就这样回禀二夫人,说我暂无不适,如若这药方难寻,韫二自当出一份力。”
她这么说完,那婢女一时语塞,止了哭啼,又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退下了。
这么小闹一出,连知春都不免瞧出来二房的故意在煽风点火,“不就是一味补药,我们还未伸张,她倒是兴师动众搞这一出,真恶心。”
知春朝着门口啐了口唾沫,肖韫玉将刚刚知春敲好的核桃捏在嘴里吃着,“她这是让我登门去说呢。”
事本不是大事,说起来不过是下人的一个失误罢了,但是二房的故意派人来到肖韫玉面前表演了这一出,嘴上说是对不起她,实则处处都是在责怪她,于礼于情这二房的当是长辈,肖韫玉作为刚进门的新人,得府中长辈如此相待,自然而然要去感谢一番。
天色将将晚,姑子换好床褥,领着外面几个小婢女就退下了,院子外吵吵闹闹声一阵一阵,大过年的,挠的人心痒痒,肖韫玉没了心思看书,知春也会意。
“姑娘,不如我们出去瞧瞧?”
肖韫玉正等这句话,利索地从塌上跳下来,拉着知春就往院外跑,刚出院门,突然停下脚步:“我们先去拜访二伯母。”
魏珍和魏迟正在前院里贴着对联,一群人忙的热火朝天,正瞧见肖韫玉一晃而过,魏珍刚想叫人,就看见肖韫玉往二伯母的房间去了。
“二哥,韫二去二伯母房中做什么?”
魏迟指挥着祁宴贴窗花,头都不曾回:“那是她的事,和我们有何关系?”
魏珍脸色一沉,跑过来道:“二哥,你与韫二先前不是交好么?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了,你怎么反倒不虚她亲近了。”
“二哥,难不成…”魏珍环视一圈,踮起脚凑近魏迟耳边,冷不丁说道:“你还喜欢韫二?”
“浑说什么?”魏迟抬手敲了一下魏珍的脑袋,魏珍倒是不以为然,“物是人非,二哥你还是不要外想了。”
魏迟抿唇不答,祁宴从凳子上跳下来蹦到二人身边,脚他脸色不好,心焦道:“公子哪里不舒服?”
魏珍大摇大摆的走出院子,回过头来喊道:“二哥心不舒服!”
祁宴吓了一跳,立刻慌张地贴上魏迟的胸膛,“公子你心怎么不舒服了?什么症状啊!”
魏迟嫌弃地推开祁宴,“你听她胡说!”
主仆二人过于滑稽,惹得身后笑声一片。
不多大会儿功夫,肖韫玉便从二房院里出来了,魏珍早就等在外面,见着她立马欣喜关切起来:“韫二,二伯母怎么会找你阿?”
“是我新年想来给二伯母拜个年。”肖韫玉想起刚被同二房说的话自然是不会让魏珍知晓,于是这样搪塞过去。
二房的在魏家众人眼中素来都是不问事的,所以魏珍也信了这个说法。
天边炸开一道烟花,魏珍来了兴趣:“韫二你身体可好些了,不如同我和二哥一起去放烟花如何?”
容不得肖韫玉拒绝,魏珍拉上她就跑。正好门口看见了魏瑾。
“三姐,大嫂。”如今的魏瑾明显没了以前的傲气,见行礼都是怯怯的。
“我们要去灯会上放烟花,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魏瑾收到邀请,有些不可置信,“我…吗?”
“这还有别人吗?”魏珍一撇嘴,魏瑾这才敢相信二人是真的邀请自己,开心的一拍大腿,“那…真是太好了。”
魏珍又让小厮去前院把魏迟叫上,三人先行一道去了灯会。
大应素来都有新年办灯会的传统,寓意驱邪避灾,各式各样的灯笼从街头摆到巷尾,大人小孩纷纷走出家门,对着花灯祈愿,所求皆为国之安宁,家之美满,偶有恋人出双入对,将河灯送入河心,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路两旁早就挤满了不少人,只等着花灯游行开始,魏珍贪玩,三人一道行,此刻她已是不见踪影,魏瑾不知从哪儿拿来了几个花灯,递过来两个给肖韫玉。
一对惟妙惟肖的兔子灯十分灵巧可爱,说起来,肖韫玉已是许久不曾见过这种热闹的场景,“如今这灯做的越发可爱了。”她拿起灯,眼里只有少女的好奇与欣喜。
魏瑾见她喜欢,立刻又道:“那边还有各种模样的灯,嫂嫂喜欢,我再去买几个!”
说罢丢下手中的,不等肖韫玉出言制止,又混入人群中买灯去了。
“这三公子何时变得这么懂事了?”知春捡起魏瑾丢在一旁的灯,嘟囔了一句。
肖韫玉低头思忖着,大抵是从没了靠山开始,一下就明白了他在魏府不过也是个仰人鼻息生活的,比起从前那副跋扈的模样,肖韫玉竟有一丝不忍了。
过于热闹繁杂的环境吵的肖韫玉头疼,知春想领她到一旁坐下,却也是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肖二姑娘。”一道人声在背后响起,肖韫玉勉强挪开身子,来人青衣布簪袄,规规矩矩的朝她行礼:“我们世子在前头等您,邀您一聚。”是封蘅身边的仆从。
“世子?封蘅?他从睢州回来了?”肖韫玉心中好奇,二人算是旧识,但如今自己已是人妻,多有不便,问道:“世子找我何事?”
仆从笑眯眯答道:“不过是想同故人叙一叙旧,还请肖二姑娘赏个脸。”
知春在一旁拉了拉肖韫玉的衣角:“姑娘,别去了罢。”
肖韫玉正欲拒绝,封蘅已从不远处走来,还是那副傲世模样,不同的是,今日,他着黑羔皮裘衣,整个人显得颇为儒雅,未到跟前就已出声:“肖二姑娘不愿,可是因为已成人妻?”
肖韫玉微微颔首:“世子既已知晓,何故又单独约我一叙?”
封蘅不语,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刀:“肖二姑娘难不成忘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