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日身体欠佳 第4章 第四回

小厮领人上了三楼，在“清雾”门前停了脚，本殷勤想要帮着敲门，被魏迟拦下，要了几碟小菜，便在隔壁“见山”坐下了。

两人默契的不讲话，直至喝了半壶茶后，祁宴忍不住了:“公子，隔壁当真有人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魏迟不答，浅浅吹开杯中浮着的茶叶，又小饮了一口，视线转而望向窗外，目光落在西市河岸边的一艘小船上，祁宴也跟着发觉了，他刚想往窗边走几步，魏迟伸扇拦住了他。“别太招摇。”距离太远，只隐约看见船上下来两人。带着斗笠，身着素衫，手中各执一柄长剑，似从春斋楼的方向来了。

魏迟抚开银扇，长睫半垂，神色自若，颇有些打趣的口吻:“这不就来了么？”

祁宴冲到窗边，探头往楼下再看，早已没了踪影，“那两人便是清雾的客人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小厮又领人上了三楼，听脚步声是朝他们这边来了，祁宴看去，正是刚刚船上下来的两人，只不过，并未进肖韫玉的房间，而是径直朝最里面的房间去了。

“公子，没进清雾啊。”祁宴撇嘴。

“去看看。”一张俊朗的面庞，此时增添了几分严肃和疑惑。

两人推门而出，张望廊上此刻四下无人，祁宴便悄摸将“清雾”的门拨开一条小缝。

“公子你来瞧。”祁宴抓住魏迟的袖子往门缝边拖。

魏迟抽回袖子，低声斥:“我不瞧，”随后又打量了正在撅腚抻脖的祁宴，他堂堂魏府二公子，如何能做如此不雅的动作“有辱斯文。”倘若被别人看到，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祁宴无话可说，直起腰板，死死盯了魏迟一眼:“公子…”

又道:“我帮你看着。”

魏迟将门缝又推开了些，只见肖韫玉坐在桌边，正大口大口的塞着白饭，面前摆的菜净数是些大荤油腻之物，再细瞧边上足足摞了五六个碗，那人嘴里食物还未吞干净，那边又掰下一条鸭腿不顾形象的啃着，全然没有下聘那日所见的柔弱与清俗，兴许是吃的太快，肖韫玉怕是有些噎着了，端起汤盘便喝，几口浓汤下肚，她也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乖乖隆地咚，永平侯府是不给肖二姑娘饭吃么？这都赶上饕餮投胎了。”祁宴也看得惊了，一时间竟忘了给魏迟把风，那端菜的小厮不知何时站到一边，两人害怕被发现，这才直起身，面露尴尬的准备回房。

而那廊上尽头的房里却传来吵闹声，未等魏迟反应过来，突然从房内飞出一人，连带着房门一同砸在了墙上。

那人躺在地上捂着胸口一边挣扎一边冲着房内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他好容易半支起身子，脸上痛苦的表情立马转化成惊恐。

房内走出一带面纱的男子，正是从船上下来的两位！

未等地上那人再张口，男子突然抬手甩出一张镖来，直直插进那人胸膛，那人挣扎了几下，便咽了气。

见此景，春斋楼瞬间开始骚乱，众人纷纷吓得往外跑，乱作一团。

那领人的小厮见状，也不知是哪里的胆子，狠道:“大…大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春斋楼杀人！小心我…啊-”

未等小厮话说完，又是几镖，魏迟躲闪不及，贴脸而穿，再看去，小厮已经倒下，连带几个无辜的商客，一同中了镖，从三楼滚落。

肖韫玉吃饱喝足，正躺在一旁的塌上小憩，忽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具横死的尸体，随后是魏迟。

“魏公子。”肖韫玉探出半个脑袋，低声唤他。

未等魏迟做出反应，那素衣男子便拔剑而来，祁宴抽出短刀格挡，“公子小心！”

肖韫玉见状立马将魏迟拉进屋内，魏迟脚伤未愈，一个趔趄，手肘压中肖韫玉的腹部 ，痛的她额前一阵虚汗，就差没把今日所吃都吐出来。

“魏公子你没事吧？”肖韫玉退到一旁，待缓过劲来，从腰间抽出帕子递给魏迟，“你的脸上流血了。”

恐是刚刚躲镖的时候，被镖擦中，脸上破了点皮，这才流了几滴血。魏迟接过帕子，朝肖韫玉行礼:“多谢肖二姑娘。”

肖韫玉微微颔首，只听得外面刀剑挥舞之声，又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声音娇软轻柔，搔的人心发痒，魏迟侧目瞧去，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盘内连残羹都没有了。

魏迟嘴角抽了抽。

“想必是京都郊外那一带的匪寇。”魏迟用帕子掩住脸上的伤口，抬头时瞧见肖韫玉神色异常，安慰道：“二姑娘不必惊慌，祁宴自幼习武，参过军，那两人伤不到他分毫，”顿了顿继而又道：“自然也不会伤到姑娘。”

“如此一来，多谢魏公子了。”韫玉适才放下心来，她原本就是嘴馋偷溜出府的，若是像那小厮被一镖刺死了倒也没什么，就怕死不了平白增添了些许痛苦不说，说不准还要被肖时章好一顿罚，想到这些，韫玉只觉头疼。

“肖二姑娘不必客气，只是这帕子…”魏迟将帕子摊开，上面污了几片血迹。

“无妨。让下人洗干净就行。”韫玉伸手准备拿回帕子，那人却突然收回手，将帕子塞入怀中，“那我定将帕子洗干净再归还。”

韫玉点了点头。只好应下了。

两人对坐着，此刻无话，韫玉掩鼻轻咳了几声，抬眼瞧去，那人离的不过三尺距离，足以让韫玉仔细端详这张极为好看的脸，长眉若柳，近看才发现鼻梁正中缀着一颗黑色小痣，安静时清贵疏离，让人挪不开眼。

这哪里像个纵马驰骋的将军，倒像个恣意风流的秀才。

他…当真是魏姝么？

肖韫玉心中略有疑惑，但也不敢妄加揣测。这魏家大房确确实实只有魏姝这么一个儿子。

“魏某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他阖着眼，但早已注意到对面的目光。

韫玉倒也毫不掩饰，她娓娓道：“没有东西，只是将军生的好看。”

将军？魏迟眉心微蹙，魏姝常年在外，莫说肖韫玉没见过，就连自己一年也不曾见过魏姝几面，旁人又鲜少知道魏家大房还有个二公子。前几日母亲让他代魏姝上肖家下聘，他便应下了。想来肖韫玉当时对他如此殷勤关切，怕是把他当做自己未来的夫婿了。不过魏姝一介武夫，容貌怎可和他相提并论。

见魏迟不语，韫玉惊觉自己怕是失了分寸，起身作揖：“韫二糊涂，一时失言了，将军莫要怪罪。”

“二姑娘这是哪里的话，”他理了理袖子，觉得有趣：“二姑娘倾心于我，夸我，魏某高兴还来不及呢。”

韫玉再欲说些什么，门就被拉开了，祁宴几乎是如风一般吹到魏迟身边的：“公子，公子你没事吧公子！”

魏迟用银扇抵住祁宴的脑袋：“我没事，那两个人呢？”

“跑了。”祁宴松开魏迟，又将文人杖递给他，“我怀疑是…”

“回去再说。”魏迟打断他，祁宴瞧了韫玉一眼，这才闭上嘴巴，不再多话。

韫玉注意到魏迟脚上有伤时，那人已经拄着文人杖走出门外了，又转身同祁宴道：“你送肖二姑娘回去吧。”

“不必了，韫二自己回去就行，劳烦魏将军了。”

“魏，将军？”祁宴一双大眼瞪得如铜铃一般，看向魏迟，魏迟一时忽而觉得有一丝心虚，将目光移至别处：“那肖二姑娘注意安全，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转头就提着拐飞速下了楼。

祁宴匆匆同韫玉打了招呼，也急忙追赶了上去。

韫玉出了春斋楼，知春正站在不远处，见她出来，迈着小碎步就迎了上来，“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听说春斋楼出事了，奴婢吓坏了。”

知春说完，又扑簌簌的落泪，便将韫玉的胳膊紧紧箍在怀中。

“我没事，”韫玉从怀中掏出一张饼来，“快些吃，我趁乱带出来的，还热着。”她摸了摸知春的小脸儿，又想掏出帕子来为知春擦泪，却发觉帕子递给那人擦脸教他拿了去。

“姑娘，都这样了，还给奴婢带吃的。”知春咬了一口饼。哭的更凶了。

韫玉用袖子帮她抹了几遍眼泪，实在是有些累了，忽而想到今日还没吃药，怪不得胸口发闷，咳嗽的愈发厉害，今日还食了辛辣。

“姑娘，今日可食辛辣之物了？夫人说姑娘的咳疾需耐心养着，吃食也要讲究，辣的荤的都不可食太多。”知春这样说着，韫玉想得更甚了，下次，得吃大肘子。

“姑娘？你怎么了？”

“知春，你可知魏将军有弟弟么？”韫玉越想心中疑虑越多。

知春腮帮子鼓鼓的，思索了半天摇摇头道：“奴婢只知道，魏家大房只有魏将军一子，不过听闻魏太傅曾养过一个外室，那外室也有个儿子，只不过是个早产的，没多大便病去了。”

“当真？”

知春将最后一口饼嚼完摇头：“奴婢也不知，听人传言罢了，不过魏家二房与三房子嗣虽多，但都不如魏将军有出息。姑娘少年时不曾在京都，所以鲜少知道，魏家三房素来同大房不和，总是吵闹呢，”想到这，知春嘴角又撇了下来：“姑娘，不知姑娘嫁过去是否会被欺负，您身子这么弱…”

知春接下来说的话，韫玉没再听了，脑子里满是那句“只是个早产的，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