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韫玉这几日没事便让知春带着她出去走走,也从不少人口中听得这魏姝确如知春所说是个丰盛俊朗的年轻将军。但也有人说魏姝长相极为可怖,同坊间传的一点都不一样。
“姑娘,你是不是怀疑来提亲的不是魏将军?”
肖韫玉点头,“今儿你可听见传闻了。”一百个人口中一百个魏将军,由此可知大家都未曾见过这位魏将军的本来面目。
“是这样说,听闻魏将军小时候便在魏府别院住,也鲜少出门,没多大就参军了。”知春想了想又道,“但是那日提亲,倘若他不是魏将军,为何不解释?”
肖韫玉摇头,自己自然也是不知的,不过这人确实也是魏家的人,难不成,这魏姝同肖尚嵘一样,并不愿意娶适才找人冒充?
肖韫玉越想心中越乱,觉得这事儿太过荒唐。
-
永平候府长女失踪数日,永平候府不仅不派人找寻,竟还有心将养在外庄十多年不曾过问的二姑娘接回府,这事本就稀奇古怪。
那邹氏本意就是想要让肖韫玉替婚,思前想后又觉得不妥,若是当真这样做了,即便是生米煮成熟饭,魏家不认,这门亲事不仅做不得数,魏家怕是也饶不过永平侯府。
“侯爷,既嵘儿自己不想嫁,她便有千万种法子不愿嫁。离开侯府倒也不失一种啊。”
在京都,任凭什么风吹草动,自然不可能瞒得过魏家。
如此一来,再放出消息去,待过个三五日,肖时章亲自登门拜访,说和这门亲。
魏家虽是高门,京中达官显贵有意攀亲,但又怕自己女儿深陷内宅怨斗,那魏姝是将军又如何,上了沙场命数不定,哪天马革裹尸,岂不是稀里糊涂就成了寡妇,所以真正想要攀上魏家门第的少之又少。
魏家自然也懂这个道理,肖韫玉虽不是嫡女,也算是嫡出次女,只要永宁侯府给足了脸面,自己去说和,退而求其次,自然也不会怎么样。
只不过还没等肖时章上那魏府的门,魏府送来的拜帖上却指名道姓求娶的只能是肖家二娘子-肖韫玉。
邹氏也是一头雾水,但在看到魏家送来实打实的八箱聘礼后,雾水倒也烟消云散了。
又过了几日,肖家托人来说:“既已收了礼,不如就择个日子请个好时候,把婚事办了。”
“稀奇,”那贵妇抚了抚额上的点翠云纹抹额,懒懒道:“自古只有男方到女方家请期的,哪有女方求着到男方家请的。”
堂下站着的李嬷嬷,脸色微红,颇有些尴尬,将身子又躬的低了些:“夫人,我们侯爷想的是小辈既有情义,如今礼也收了,何不就此把剩下的也跟着打点了。”
那贵妇又道:“听闻肖二姑娘身子在莱阳时落下病根,现下还未痊愈,此时折腾,吃得消么?”
李嬷嬷又回:“我家二姑娘只是回京路上染了风寒,已经快好了。”
那贵妇听得此话颇有些嫌弃的掩了口鼻:“你唬谁呢,谁不知道那肖韫玉从小就体弱,后院的药渣都快堆成山了,什么样的风寒能用这些药?”
李嬷嬷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旁魏府的丫鬟都有些嫌恶的皱眉。
“这魏府怕不是要娶个药罐子回来,当真是晦气死了。”话毕,更是冲着李嬷嬷啐了口唾沫。
“放肆!”
闻此声,刚刚还跟着一同取笑的丫鬟立马噤声,来人身着翡翠纹浣花锦衫,神色愠怒:“将军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来人的正是魏家的当家主母-宋氏。
“我丈夫乃是当朝次辅太子太傅,我儿为国为家效力数载,未到而立之年,便已经是朝中人人敬仰的骠骑大将军,如此,挑选的将军夫人定不会比任何人差,”宋氏说着,斜眼瞟了那贵妇,“与其在这里笑话别人,不如看看自家儿子丈夫,连个功名都考不上,魏家的脸怕是都被你们三房丢尽了!”
被这样指名道姓的辱骂,三房怒目圆瞪,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也憋不出半个字来,最后只得气鼓鼓拂袖而去。
宋氏转头又对李嬷嬷道:“你且回去如实回禀永平侯,过几日魏府赏菊宴,让夫人携你家二娘子府中一聚,再商不迟。”
宋嬷嬷大气不敢喘,接过请帖作了礼脚步快的不是一星半点,刚踏出大门,后边跟上来一丫鬟:“夫人慈悲,想问二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李嬷嬷抬袖抹去额头的薄汗:“多谢夫人记挂,姑娘身体好多了。”
“那二姑娘现吃什么药?”那丫鬟问,见李嬷嬷为难,从身后掏出一方形木雕盒子来:“嬷嬷不必多想,这是我家夫人同老爷游历所得的雪莲心,能补气养血,又怕同二姑娘药方犯冲,这才托我一问。”
“那真是谢过夫人好意了,只不过平日里这药都是我家夫人亲自煎的,老奴也不得而知。”
李嬷嬷接过盒子,丫鬟没再多嘴,回身进了府。
“公子,难不成大公子真的中意肖二吗?”
祈宴手中还担着那日的虎皮毛毯,“可是除了小时候,一直到如今,两人都未曾见过面,怎么可能心仪对方呢?”
目睹了刚刚那一出好戏的魏迟,此刻正悠闲地躺在石椅上嚼着黏牙的龙须酥。
“公子昨日你说肖二姑娘温婉贤淑,秀雅绝俗,温婉倒是有一些,别的我可一点都没觉察出来。”
祈宴回想前几日在永宁侯府看到的肖韫玉,别的不说,那张蜡黄的脸消瘦的吓人,眼底乌青更是显疲惫,头发也不同与别的世家小姐那样乌黑秀亮。
“不会…”祁宴猛然起身,脸色惊恐:“命不久矣了吧!”
“坐下。”魏迟扬了扬眉梢,继而背过身去,“只是瘦了些,没到病入膏肓的程度。”
祁宴挠挠头,挨着魏迟脚边的石凳坐下,“那那日公子你还夸她!”
“曲意逢和罢了。”魏迟坐起身,又塞了一块龙须酥进嘴:“肖家在京都地位虽不如魏家,当年也算是开国功臣,算到肖时章这一代,已是百年了,但毕竟是袭爵,自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死后,永平侯府日渐没落,早就没了往年的风采,现永平侯除了这两个嫡亲的闺女外,便再无其他子嗣,以往与之交好的那些世家,如今估计也没什么往来了。”
“怪不得这么急的想把女儿嫁进来,前几日刚下了聘,这肖家就命人来催问期之事,”祁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不解:“肖家这么舍不得这门亲,为何不把长女嫁进来呢?那个二姑娘又是个有病的,若是哪天去了,这亲就算加了岂不是也淡了?”
深秋天寒,一阵小风掠过湖心,魏迟算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祁宴赶紧递来一件玄狐腿皮里大氅,随后又将虎皮毛毯盖到魏迟腿上:“公子您还是多保暖些吧,别回头再着凉了,同那肖家二姑娘一样,吃一箩筐的药。”
魏迟盯了虎皮毛毯一会儿,又转头一脸懵圈看着祁宴:“你怎的把这个拿回来了。”
祁宴嘿嘿一笑:“我本想还回去的,是肖二姑娘让我带着的。公子,她连大公子的面都未曾见过,就对我们如此巴结,会不会是别有用心?”
魏迟呷了口热茶,不紧不慢道:“当年肖老侯爷因连中三元,得老国公赏识,请他做了镇国公的老师,肖老侯爷病故后,镇国公还去肖家哭了一场,现下候府不济,肖时章区区一大理寺评事,家中女眷如何能用得上好的知金锦呢?人走了情谊在,背地里,这永平侯怕是收了不少镇国公的好处,当年王家贪污受贿一案,豫王被贬,镇国公与父亲早就积怨已久,如今大哥又屡立战功,永平侯这时候换新娘,这婚事怕是不简单呐。”
魏迟一板一眼说着,祁宴听个七七八八,“如此一来,这肖家二姑娘是镇国公的人。”
祁宴压低了声线:“那大夫人为何指明要娶肖二姑娘?”
此事,魏迟也不得而知了,饮完最后一口茶,魏迟起身理开大氅,见天色渐黑,拿起一旁的文人仗敲了敲祁宴的小腿,道:“随我出府转转。”
祁宴撇嘴:“公子,您腿疾都复发成这样了,就不能安生点歇着嘛。”
魏迟低头瞅了眼自己的左腿,那日从永平侯府出来,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野猫,他避闪不及,适才崴了脚,便牵起了以前的旧伤。
京都无夜禁,天一黑,沿街两道的商铺便支起各式各样的灯笼招揽生意,街边小贩叫卖不绝于耳,挑担货郎也是一波接着一拨,街口还时不时会有杂耍表演。一片繁荣生机的景象。
祁宴虽嘴里嘟囔,魏迟不让他跟着,他也不乐意,还是屁颠屁颠跟在魏迟身后,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公子,难得这两日太子不找您,得了清闲,要不咱们去春斋楼吃点酒如何?”
“本公子大病未愈,你还想着吃酒,罚你吃棍子差不多。”魏迟合上扇面,抬手就要敲祁宴的脑袋。
祁宴抱着头一缩脖子,连连叫停:“公子,你看那是谁?”
顺着祁宴指的方向瞧去,那春斋楼门口的站的正是永平候府二姑娘肖韫玉,候府小姐出门,身边竟无一个丫鬟跟随。
祁宴抽过魏迟的银扇,“公子,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魏迟耸眉,清了清嗓子,道:“天愈发冷了,咱们也进春斋楼喝壶酒暖暖身子。”
春斋楼是京都最大的酒肆,上下共分三层,一楼是大厅接一些散客,二楼常见南来北往谈生意的商客,三楼左边是雅间,紧临西市河,推窗便可一睹京都的繁荣,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便会选择这里,右边则是最上层的房间了,多数是世家子弟吃喝玩乐的地方。
还未进门,那小厮便低头哈腰的迎了上来:“呦,两位公子气度不凡,温润儒雅,想必今日定是来酒肆同好友吟诗作对,来三楼雅间如何?”
魏迟扫了一眼大堂,未曾发现肖韫玉的身影,同那小厮道:“刚刚那姑娘是我们同行好友,她在哪个包间…”
“姑娘?”小厮思忖了一下回:“您说的可是肖二娘子?”
“正是。我们刚刚一同游玩时走散了,寻到这里了。”
那小厮有些疑惑,但仔细又打量了魏迟两人,作揖:“肖二姑娘是我们店这几日的常客,不过她通常一个人要一间三楼雅间,未曾听说有朋友啊…”
“那你不用管,”祁宴递过去银钱,又单独塞给那小厮一块银锭:“今日我们吃酒,怕喝醉了男女同房污了肖二姑娘的名声,你帮我在肖二姑娘旁边再开一间。”
小厮乐呵呵的借过银锭塞进怀里,连连道:“那是那是,公子您且等着,我这就给您二位上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回「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