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肖韫玉脑袋还昏沉着,门外就已经有姑子在催促,肖韫玉撑起身子,探了探身旁褥子,没有余温,看来人早就走了。
“少夫人,时候到了,该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了。”姑子声音尖尖的,“今儿除夕,夫人说给少夫人准备了好些东西让少夫人早去看一眼呢。”
肖韫玉还未彻底清醒过来,脑子里回想昨晚之事,也是断断续续的,她虽身体欠佳,平日极少饮酒,但不至于一两杯就倒的程度,如此,那魏姝也同她共饮了好几杯…
肖韫玉托着下巴回想,知春绕过那些姑子端水进来给她洗漱,见她怏怏地趴在桌前,还以为她身体又开始不适,“少夫人哪里不舒服了?”
肖韫玉听她这么叫,浑身都不舒服,抖了个激灵道:“知春你别这样叫我,眼下无人,你还是叫我姑娘吧。”
知春捂嘴偷笑:“知道了,姑娘。”随后便拢起肖韫玉的头发,“奴婢为您梳洗打扮一下吧,外面的那些姑子又在催了。”
肖韫玉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知春又问:“可是昨夜太累了?”
这一问,肖韫玉惊觉什么似的,提起衣摆跑到床边掀起被子一瞧,登时心凉了半截,知春不明就里,也凑过去看。只见那花团缎锦绒被上,明显落了几处红,知春不是个经人事的,但是也懂,见此景双颊不免泛起酡红,“真是要恭喜姑娘了。”
肖韫玉哪里听得见知春说话,她思来想去,都为昨日自己留下魏姝这一举动后悔,可是他与自己相处的那份为难与不情愿,肖韫玉是看在眼里的,本以为这人当是对自己无情义,让他留下不过是为了恶心他一番,可是偏偏自己遗漏了一个问题,这魏姝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
肖韫玉越想越难受,但也无法,于情于理,她已经是魏姝的妻子,床榻之事又不能说于外人,只是,这魏姝动作当真如此轻柔,自己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见她又捂起下腹,知春又关心道:“姑娘身子不爽利了?”
肖韫玉摇头,那姑子又在外面催了起来,敲门的力道都重了许多,肖韫玉也不再乱想,梳洗打扮完后,就由姑子领着去见宋羨宁。
堂上一群人坐定,许久不见的魏珍见到肖韫玉难免欣喜,待肖韫玉敬完茶,便亲昵地拉过肖韫玉的手,不待她说话,那二房的开了口:“这一大早的,怎么不见姝哥儿?”
宋羨宁喝了一口茶徐徐道:“姝儿事务繁杂,一早便入宫去了。”
那二房的才低声退下。
“韫二,你如今成了我嫂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今儿除夕,你我可要好好聚聚。”魏珍分外开心,说起来,这府也算是来了个和自己趣味相同的。
宋羨宁在一旁嗔怪:“你刚从贺州回来应当好好休息,你嫂子身体不勤,不要总是缠着她。”
话正说着,一小厮急急忙忙跑到宋羨宁跟前,宋羨宁掩着口鼻,“何事这么慌张?”
那小厮哆嗦着:“二公子他…他晕倒了…”
肖韫玉明显感觉到魏珍抓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宋羨宁也是吓了一跳,魏迟身子虚,魏府上下都是知道的。这些年大病小病生了不少,宋羨宁也各种细心为他调理着,按理说不当如此。
“韫二也跟我一同去看看二哥吧。”一行人就这样去了静轩,肖韫玉本想着回房休息,魏珍手不松。也拉着她一同过去了。
这院内的环境和这名字也衬,极静,几株枯死的忍冬上还有未化完的积雪,顺着花盆底洇出了一条小道。
魏迟现下已醒,倚在床榻前,正由祁宴喂着汤药,薄唇没有一丝血色,半阖着眼眸,比那羸弱的姑娘还要可怜上几分,魏珍极为心疼她这个二哥,众人还未说话,她便心疼起来,“好端端怎么就晕倒了?”
祁宴放下汤碗,“许是天儿太冷了,今早公子又未用早膳,所以才……”
宋羨宁冷脸,“这几日可有好好吃药?”
祁宴不说话,只是一味的看向魏迟,说起来这几日的药汤实在是过于苦涩了,一日两顿的药汤,魏迟喝上一碗祁宴就已是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还要求他能乖乖按时将所有药都喝完。
“烦请母亲不要怪罪他人,儿子这已是老毛病了。”恐怕是那晚与祁宴在雪中赏月,染了风寒,又未及时保暖,这才导致了今日起床时身体乏力,栽倒在地。
宋羨宁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只想着是他不好好吃药身体才这样亏虚,“我知道你身子不好,既知道为何不听我的话好好吃药?还是说需要我再找人盯着你?”
魏珍也凑到床前道:“是啊,二哥,你还是要听大伯母的,按时吃药,切莫再糟践身体了。”
魏迟咳嗽了几声,又见静轩今日来了这么多人,肖韫玉站在二伯母身后,没有往他这边瞧,而是打量起来他的卧房。
魏迟注意到了她,又道:“是我今日劳烦大家了,嫂嫂也来了。”他故意扬了扬声调,可还是有气无力的,但是肖韫玉听到了。
众人寻声回头,正感叹这魏家奢靡尽显,连茶桌上铺的都是上好的绸缎桌布的肖韫玉根本没也听到魏迟的话,亦或许她还未适应自己这个身份。
眼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肖韫玉仓促行了一个礼,“听闻二郎病倒,我也跟着焦心了。”
“你看你,生个病,你嫂子都不大放心你。”宋羨宁用了些力道在魏迟手背上拍了两下,那边小厮说大夫来诊脉了。宋羨宁才支退一些人。只留了二房的,还有魏珍,肖韫玉在房内。
那大夫诊了不大一会儿,就接连唉声叹气,宋羨宁被他叹的心焦,“怎么样大夫,我儿如何?”
大夫收起医药箱,朝着宋羨宁为难道,“二公子的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可有缓解之法?”宋羨宁催着问。
大夫捋着胡须,“自然是有的,二公子气血两虚,身上又有多处陈年旧伤,虽皮肉之伤已完好,但是伤及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想要痊愈,怕是得静养个三五年再加以汤药辅佐才可以。”
几人听着,魏珍抢先道:“既然这样,那赶紧给我二哥抓几副药来。”
宋羨宁听完也赶紧让大夫开了几个药方,又让魏珍帮着去抓药。他又嘱咐了魏迟几句,便让人都离开,千万不能打搅魏迟休息,眼下府中还有一堆忙于处理的事情,宋羨宁吩咐完后,也走了。
肖韫玉自然也跟着要走,却被身后一道人声叫住,此时无人,他也不叫她嫂嫂,而是一如往常叫她“韫二。”
肖韫玉转过身来,见他已披上裘衣,面上也浮了些血色,觉得自己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可还有事?”
魏迟一眼就瞧见她别在腰间的香包,“无事,”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目光未从香包上移开,肖韫玉这才明白过来。
“这是姐姐赠与我的,二郎莫要误会。”
她说完只是浅浅行礼,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静轩。
“姑娘,您这香包怎么了,我刚刚看着二公子一直瞧您这个香包。”肖韫玉不知怎的,今日脚步极快,知春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
她断不会于任何人说魏迟送她香包一事,只是今日再提及,肖韫玉却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如今自己和魏姝成婚。也有了夫妻之实,与任何人接触当有一定的分寸,切不可逾矩。
今日府中格外热闹,肖韫玉路过小厨房的时候,正闻着从里面飘出的阵阵饭菜之香,便忍不住拉住一位婢女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忙活午膳。
婢女回:“回少夫人的话,今儿除夕,老爷和二老爷都要回来了,夫人说了,按家宴的规格置办。”
肖韫玉哦了声,明白今日是这府中几位爷回来了,再往旁边一撇,瞧见炉子上煎着两副汤药,“想来那是给二公子煎的,二公子也真是可怜,要喝这么多药汤,这得多苦啊。”知春咂了咂嘴,忍不住感慨道。
正好被一旁从厨房内走出的老嬷嬷听见,立马否道:“少夫人,这并非全是二公子的药,有一副是您的。”
肖韫玉眉头一皱:“我的?”
“是啊,”老嬷嬷点头,今天大夫给二公子抓药时候,夫人想起少夫人您身子也不大好,便让大夫也给您开了一剂补药,好生将养着,日后给夫人呀添个大胖孙子。”
肖韫玉嘴角抽了抽,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真要说起来。她的身子骨可是要比魏迟的好上太多了,只不过身形过于瘦小,总让人觉得孱弱多病,实则不然,她虽身患咳疾,但也是久病,除了严寒与酷暑,其他日子里也只偶尔犯疾多咳几声,并无其他大碍。
对于这黄连一般的药汤,她早已深恶痛绝,没想到都嫁到魏府了却还要喝药。
肖韫玉看着面前黑乎乎的一碗,心痛地都快碎了。
“这方子中都有什么?”肖韫玉用舌尖点了点汤匙,面容即刻皱成一团,一股浓烈的草木味让她干呕起来。
知春立马拿来糕点为她漱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左不过是一些补药来的,姑娘还是快喝了吧。”
肖韫玉只好闷头喝了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