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魏迟手中有银扇,这才得以躲过一劫。
伙计也吓得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魏迟手腕隐隐作痛,大概是刚刚用扇力度过大,“公子,伤到哪里了?”祁宴靠过来,仔细查看魏迟身上是否有哪处受伤,魏迟活动活动手腕,微微倒抽一口凉气:“使力过头了。”他看向刚刚射进来的那支箭,不偏不倚全然扎进一旁的软枕之上。
地上的伙计见二人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哆哆嗦嗦起身准备偷溜出去,却不想一把寒光剑重新又架回脖子上,祁宴语气生冷:“老实交代,暗箭伤人的是不是你同伙?”
肖韫玉也被这么大的动静吵醒了,起身听了半晌,发觉声音是祁宴,于是便披着狐裘出来,见魏迟房内还点着灯,便跑了过来,查看情况。
“发生什么了?”见到满地金饼还有身着夜行衣的伙计,肖韫玉也有些明白过来了。她将捡起的金饼放到一旁:“原来是家黑店。”
“岂止是黑店,取财便罢,居然还想要我们公子的性命!简直是黑上加黑!”刀柄又转了转,那伙计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还是一个劲的求饶,他不过是见钱眼开,鬼迷了心窍,哪里来的胆子杀人。
“公子饶命啊,我真的只是想偷两块金饼!怎敢夺人性命。”伙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又磕了两个头说:“小的真没有同伙,这箭也不是小的安排的。”
话正说着,封蘅也跟了过来,见此景,神情严肃,声音低沉的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床榻上传来魏迟的回应,“不过是小店伙计见钱眼开适才闹了一通笑话罢了。”
封蘅看向跪在一旁的伙计,一拢身披的大氅:“魏二公子平时还是低调行事吧。”
魏迟想到今日祁宴在客栈时确实有点过于招摇才引来的灾祸,朝着封蘅所站的方向行了个礼,“让世子受惊了。”
封蘅冷哼一声,便出去了。
肖韫玉这才借着昏暗的微光看见了射在软榻之上的那支箭,魏迟侧身坐着,薄唇紧闭,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腕,祁宴赶紧说:“我们公子挡箭恐怕是扭伤了手腕。”
肖韫玉叫知春去她们房中再取一盏灯来,待房中灯光大亮,肖韫玉才走到魏迟身旁坐下,“二公子可否让我看看?”
“二姑娘懂医术?”魏迟狐疑地看着她,却还是乖乖的将受伤的那只手伸了过去。
微凉的指尖抚在腕骨处,“我在莱阳时,一人起居,时常需要上山捡柴,有一次因踩空了石阶从山中滚落,摔断了胳膊,足足昏睡两天,是上山采药的一位医师收留了我,他替我治好了胳膊,还教了我些皮毛医术,好让我下次再受伤时便于自保。”尺骨处的力度不轻不重,魏迟静静地听她说着,随后肖韫玉又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抹在他手腕上,再用手掌发力搓热,魏迟任由她摆弄,确实没有那样痛了。
“只是扭到了,无大碍。”肖韫玉起身把刚刚的药膏放在床边,“每日涂上两次,三五日就不痛了。”
魏迟眼神落在刚刚被她揉搓的地方,余热还未散去,只觉得那双凉滑纤长的手还停留在手腕处,像被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压着,酥麻到了心里。
“公子?”魏迟打了个激灵,祁宴叫他,“公子,此人怎么处置?”思绪渐渐回笼,肖韫玉已经离开,魏迟迅速将药膏收入怀中,翻身下榻,“捆起来,明天送到官府。”
箭还插在枕上,魏迟躬身查看,祁宴将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扔进了隔壁房间。
“公子,可有什么发现?”祁宴将箭拔出,递到他前面,魏迟摇头,“翠竹轩那日射进来的箭,箭身刻着暗纹,这支没有。”
祁宴也拿起箭仔细观察,“确实没有,而且这镞…”祁宴眼神一亮:“公子,这镞不是铁制的,也不像铜制的。”
他接过箭来查看,这支箭颠在手中格外轻,魏迟心下一沉,“木头雕的。”
圆润干净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祁宴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那只可怜的白玉杯居然被魏迟生生捏碎了。
有一丝血水从指缝间流出来,祁宴冲过去掰开他的手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那张清冷贵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细碎的杯渣嵌入伤口,他仿佛也察觉不到疼痛。
是她…要置自己于死地么?
…
第二日,肖韫玉醒的格外早,主要是房内的炭火熄了,被褥薄了些,她觉得脸上冻得生冷,刚把脑袋埋进被窝里懒了一会儿,知春就推门进来为她洗漱。
“魏二公子起了么?”想起昨夜那一幕,他怕是不能睡好。知春一边为她梳头,一边回答道:“姑娘,二公子早早就醒了,还将昨晚那个小偷送进了衙门,哦对了,还牵了一匹马回来。”
肖韫玉昨日睡得不好,脸色差了些,她抹上唇脂,不免疑惑:“马?他受了伤,如何骑得了马?”
魏迟还真牵了一匹马来,不仅牵来了马,连受伤的那只手也被包扎了个严实,他坐在桌旁,祁宴正端着一碗粥一勺一勺的喂他,不就是扭伤了而已,何故如此,果然是大少爷,这身子也太过娇贵了。
肖韫玉走到一旁坐下,见此景,不免调侃他:“韫二记得昨日公子只伤了一只手啊。”
她撑着脑袋,等着那人一口一口将粥喝完后转身朝向他,祁宴在一旁解释:“姑娘,我们公子昨日伤的是另一只手,”魏迟随声举起昨日扭伤的,“这个是昨日被划伤的。”又将包扎的手举起来在肖韫玉眼前晃了晃。
肖韫玉心中好奇又不解:“如何弄伤的?”
“还不是…”祁宴放下粥碗,正欲和肖韫玉说,却被魏迟打断:“昨日起夜回来觉得口渴,倒水喝时不小心打碎了杯子,适才划伤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肖韫玉明白过来,想了一会让知春拿来随行带的包袱,在里面好一通翻找,又掏出一白色小瓷瓶来,“这里装的是上好的金疮药,我从莱阳带回来的。”
“这怎么好意思。”魏迟想着昨晚她已经赠了自己一瓶药,眼下不好意思再收。
倒是祁宴眼疾手快将药收起,“那真是谢谢二姑娘了!”
肖韫玉瞧他这副模样实在滑稽,又问:“扭伤好些了吗?给你的药用了?”
正说着,封蘅从楼上下来,身披墨色大氅,脸上带着不可言说的凌厉与威严,朝肖韫玉这边淡淡扫了一眼,也不言语,跟在身边的仆从跑过来朝肖韫玉道:“天儿不早了,肖二姑娘,咱们该走了。”
待肖韫玉和魏迟出来时,封蘅早已坐进马车内,只等他们二人,肖韫玉见他双手如此,骑马不便,让他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知春却跃跃欲试想要骑一骑马。
车内无话,只是偶有一小阵颠簸,肖韫玉正歪在一旁阖眼养神,魏迟撩开帘子朝外张望,眼下已到梅阳,离睢州不远了。
肖韫玉已经睡熟,双眼紧合,浓密的眼睫垂着,她虽平日一副端庄恬静的模样,实际上不过也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罢了。比起刚回京都那会瘦弱的小脸儿,如今已然圆润了不少,双颊有了血色,红扑扑的,叫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揉捏一把,只可惜,如今他两条胳膊都费着,动不得。
不大一会,魏迟也有了困意,刚闭上眼,车身却猛地摇晃了一下,肖韫玉一个侧身撞上魏迟的肩膀,二人都被撞了个清醒。
“怎么回事?”肖韫玉发愣间,马车已经停下,知春探进来一个脑袋:“没事吧姑娘,刚刚卷上石头了。”
她摇头,知春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魏二公子没事吧?”肖韫玉想着他身上还有伤,别再给他伤口碰裂开。
“无事,”他摇了摇头,“只是有个事想要麻烦一下肖二姑娘。”他将昨日那条扭伤的胳膊伸出来,“劳烦肖二姑娘帮我涂抹一下药膏。”
肖韫玉哦了一声,问药膏在哪里,魏迟低头朝着自己怀里看了一眼,肖韫玉不解,他方才开口:“怀中。”
一双秀眉拧紧,肖韫玉觉得他是故意拿自己打趣,却也只是压着性子恼了一句,“这叫我如何拿?”
“这里没有旁人。”他道,“肖二姑娘不必害怕,算起来你也是我嫂嫂,我魏某怎么可能对自家嫂嫂有什么非分之想。”说罢他佯装痛苦,“只是这手实在痛得厉害,魏某想来,怕是这伤又加重了些。”
肖韫玉细想也是,罢了,只当自己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肖韫玉心中这样想,手已经伸入魏迟怀中将药膏掏了出来,只是不等她有什么反应,魏迟耳根却红了一大片。
“炭火太足了?”肖韫玉用食指拂出药膏,轻轻按在他的手腕处,随后用手指匀开,从虎口处揉-捏按摩,女子的手温润灵巧如一只蝴蝶,“魏二公子,是否炭火太足了?怎么整个脸都被热红了?”
肖韫玉将帘子撩开一条缝,寒风吹进来,魏迟才清醒不少,“好了。”肖韫玉将药膏合上,“二公子可好些了?”
魏迟活动了两下手腕,似乎真没有那么痛了,“感谢二姑娘,好多了,眼下已经不痛了。”
肖韫玉点头,将药膏还给他,“那就好。”